第十一章 临别的忏悔
翌日，我们并没有把飞船停在目的地，而是停在y市与基地的中间，所以一大早便起来重新设定航线前去目的地。不过伊势原鸣一打开控制系统，接通通信，就看见刷屏似的联络留言，全是伊势原那个老头询问我们行踪的留言，并说已经准备加派增援部队沿途搜救我们。
“嘿嘿。”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伊势原鸣笑了笑：“果然如此，这下我放心了。鸣，你赶紧回复他，让他别急着派人搜救。不过先暂时别暴露我们的行踪。”
伊势原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什么？老爸他不是总归知道我们的目的地么？”
“确实，但具体我们的抵达和离开的时间就不知道了吧。我的试探计划，还没有结束呢。”我回答道。
伊势原鸣设定完行进路线，我们便开始用早餐了。这顿早饭比起昨晚的晚餐让人感觉满意的多，毕竟生那样的事情之后，谁也没什么胃口。大家都吃的很多，让晶反复进厨房补货了好几次，尤其是张春笋，一连喝了几大碗热粥，赞口不绝地说这是他这辈子喝到的最美妙的东西，而实际上，那仅仅是白米粥，什么拌菜都没有。
“多少年没回去了？”晶轻声问我。
“三十五年？我算算，不三十六年了。我记得我最后一次回去是大学毕业的那年冬天。真想它啊！”
“是啊，虽然我灾变前几乎年年回去，可大学毕业后那十多年里我总共在家待得时间加起来却不足半年时间，现在想想，当初没有好好陪着他们二老，真的好后悔。”晶说着就开始泪珠满盈。
我轻轻用手指刮去她脸颊上滑下的泪珠说道，“别伤心了，小傻瓜。我们这不是回去了么。”晶没有再说什么，身体靠在我怀里，却禁不住流下更多的眼泪。
不一会飞船的行进度便慢了下来。我回过身对在一旁打闹的小宸和伊势原鸣还有张春笋说：“你们今天别下去了，就我和晶去，你们留在上面待命。没问题吧？我们随时保持联络。”
“好的。”伊势原鸣很聪明，一听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啊~为什么啊？！”小宸却不买账，但我知道她懂我的意思。
外面的天气很晴朗，一点也看不出冰季风即将来袭的样子。虽然天空中云层看上去很厚实，但并不妨碍太阳透过中间的缝隙直射大地。y市，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战略城市，一个充满了争议的水利工程城市，不过也正因为它的水利工程，它才没有被灾变破坏的过于严重。长达十数公里的堤坝坚强地捍卫着城市,这让我和晶一下到地面就被眼前城市的完整度给震惊了。广场、音乐喷泉、滨江公园，那些令人熟悉的影子，看上去还是那么亲切，即使是冰封，也无法遮掩它们在我心中美妙的印象。
“真是令人兴奋的景色，突然好想吃萝卜饺子。”我说着就开始吞咽口水。
“你这头猪，现在哪里还有卖哦。”晶终于破涕为笑。
“你给我做嘛。”我笑嘻嘻得说。
晶的家离江边不远，不过好在地势比较高，而且中间还有好些人工沟渠，所以根本没有被淹没。只是那些沟渠曾经是印染厂的排污渠，结果把漫出来的水结成的冰都染得五彩斑斓了。
“真不知道这些水排到长江后，鱼是怎么活得下去。”我有些感慨。“多少年，也没见变过。我小时还爬过这条污水渠。结果差点掉下去，我还以为我会受污染变异咧”晶有些俏皮的接茬道。
“是嘛，你还真不像女生。我也爬过，好像还真掉进去了，回家就是一顿饱揍。”我唏嘘着。
她家住得不高，所以我们很快就来到她家门口。木门已经被冻得很脆，我一砸就开了。一进到屋里，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看着家中宁静而熟悉，一切原封未动就被完全冻结的模样，就连我都止不住有流泪的冲动。
“爸爸妈妈，你们不孝的女儿回来了。”晶噗咚一声就跪下了。
“地上很冷，你别太伤心。”我小声安慰她。
“南，我恨你！。”她突然间爆出来，这次不仅仅是泪水无法止住，她站起来在我胸前死命地用她的拳头如雨点般得捶打，“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不让我陪爸爸妈妈一起去？我从小到大就没好好对过他们。除了反抗、还是反抗，我知道他们宠溺我，但我还会忍不住。我知道我自己任性妄为，知道自己冲动武断，知道自己应该低头，但我却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服输的想法。我究竟是怎么了？你说！你为什么剥夺我向他们道歉的机会？”
我使劲地搂紧她，任她捶打着我的胸膛，雨点般得击打如雷声一样震撼着我。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想法：“晶，你没有错。或许你只是年少气旺，可你很善良，对外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但你知道么？你只有对你最亲近的人才会如此妄为，而这其实是你对他们信任的表现，因为你害怕孤独，你不想失去朋友，所以你把朋友间交往的压力全收在自己身上，但这些压力会全部倾泻在那些你认为永远不会离开你，值得信赖的人身上。”
“真的是这样么？”晶挂着泪珠抬起头看着我“你也是这样么？”
“你说呢？你折磨我少过了？”我摸了摸她的头。
“好像是哦”晶收了收眼泪，勉强笑了下。
我想轻松下气氛，跟着就劝道：“好了，别太伤心。好好爹妈说两句话。”
“嗯。”晶点点头，转身走进卧房。
晶的母亲就躺在卧房里裹紧了被子，就如同一尊卧佛一般静静得躺在床上。晶不敢走到正面去看她妈妈，于是就靠着床整理出一小块地方坐下。
“妈妈，你还好么？”晶用手轻抚了下覆在被子上的冰霜。“对不起，妈妈。我悔不该当初冲动从家里偷跑出去。整整十年！虽然我会因为你的唠叨而抓狂。但你知道么？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很安心，好想再听一次你的唠叨，再吃一次你做的饭菜。”晶抹了下眼泪，继续说道：“我现在过得很好，已经会照顾自己，也不会丢三落四，粗心大意，你在那边可要放心。南正如你说的，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也多亏他，我才能那么多次从鬼门关里回来。现在我们要走了，要离开地球。所以可能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希望你在天国能和爸爸一起过幸福美满的生活。女儿不孝不能相随，但我们一定会再那边重逢。”
晶说完就站起来想起身出去，我轻轻拉住她的手说，“去看看妈妈正面，别害怕。妈妈永远爱着你，无论你怎么调皮，任性，她永远是对你最无私的人，让她再看你一眼。来，我陪你。”
“嗯，谢谢。”晶紧靠着我的臂膀和我一起绕到床的正前方，妈妈很安详的躺在那里，一点也没有痛苦的样子，被窝被揶得很扎实，看上去很暖和的样子。
“你看妈妈很幸福。喏，这个给你。你去放在妈妈身边。”我取出一个小挂件，里面有我和晶还有小宸的合影。
“谢谢你这么细心。”晶凑上去把挂件打开放在枕边，“妈妈，你看看这是我们一家人。虽然小宸不是我亲生女儿，却对我像妈妈一样关心与敬爱，你看她很可爱吧。我走了，您要多保重。”晶起身时顺势在妈妈的额头吻了一下。
晶回过身问道：“爸爸呢？”
“好像当时他还没睡，我看隔壁房间的书桌前坐着一个人。”
书房内一位披着大衣的老人，背对着门坐在桌前，晶走到老人的背后就像犯错的小孩一样轻声嘟哝着：“爸爸，女儿回来了。”晶似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局促间扭头看见墙上挂着的吉他，于是走了过去抹去上面的冰霜，轻轻拨动了下音弦，尼龙弦似乎没有因为冰冻而脆化，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好久没弹过了。爸爸，我就把你手把手教我的《雨滴》再演奏一遍你听吧。”晶坐在书房那张小床的床沿弹奏了起来，忧伤而缓慢的音乐随着她的指尖拨动而散开，晶一边弹一边落泪。
“爸爸，好想睡前再被你贴贴脸。别笑话我已经快6o了，你知道么？那种幸福的感觉我这辈子也无法忘记。妈妈在隔壁睡得很安详，你现在一定也陪着她吧。记得以前我老抱怨你怎么讨了个这么笨的老婆，可你们看上去真的很般配，我能做为你们的女儿真是幸福，只是我以前太不懂得珍惜，你们能原谅我么？”晶总是在渴求着原谅，我却只能拍拍她以示抚慰。
忽然我从爸爸披着的大衣衣领与脖子间的缝隙看见一个笔帽，好像爸爸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我告诉晶：“爸爸似乎在写什么，或许是想对你说的话，我们去看下。”
“真的？”晶有些兴奋，抹干眼泪，把吉他小心的放在床上，随我一起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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