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携人而归
飘渺的黑色烟气如同披风在他身后缭绕飞舞，空洞的黑色眼眸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死寂。
踩过的每一个脚印都飘过黑絮，他手里还捏着句芒枯瘦的头颅。
遂人苍老的面容上全是刀削斧劈般的皱纹，松散的眼皮里是深陷的双眼，如同藏在岩层里的宝石，闪动着岁月的辉光。
他缓步走上前，将一支古老的皮卷轴双手递上。
“这是什么？”
“众神承认我等是王的族群，这是认证道契。”
“有什么用？”
“掌控我等生死。”
“用不着，你自己拿着吧。”
冷无锋漠然扫过，接着往城中走。
“王上！”
遂人爬起身喊住他。
身躯挺拔的男人背对他站在原地。
遂人缓缓躬身，几乎要再次趴在地上。
“王受苦了。”
“……”
“天黑之前让所有人都在城外集合。”
扔下这句话，冷无锋迈出一步，身影陡然出现在城墙墙头。
银发银眸的男人正斜倚在墙边等他。
“山海天道承认你了？”
冷无锋伸出左手，上面有一道奇异的蝌蚪符文。
“这是通道。每一次进出，都要一位神王或者化神祭祀。”
越见青微微叹气，“那太上之道的事，你应该也了解了吧？”
冷无锋说话时眼睛一动不动，或者说看不出来动没动，“虽然知道你一定有秘密，我的确也没想到你的秘密这么可恶。瞒了我这么久，是不是时常在背地里嘲笑我？”
“不至于……我说太二啊，我们等你等了这么久，真的……”
话还没说完，空气中就发出嗤响，越见青闪身躲过剑气，身影出现在冷无锋身后。
“这又不是我安排的，按照序列来，你就是太上无欲真魔，排列第二，大家都这么叫。”
“那你就是太上无欲真仙喽？”嘴里说着看似轻松的话，冷无锋周身气息沉郁地发寒。
“错了错了，我是太一，太上忘情真仙。虽然叫法不同，但你我本质都是一个字，忘。仅此而已。”
越见青说着又摇摇头道：“而你的路子歪了，歪得过分，无欲可不是寂灭，没人要你毁天灭地。”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管我毁天灭地还是……”
“还是杀穿万界？”
越见青无奈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当年你我发现那一片石壁上的法诀，你看见的是魔诀，我看见的是仙诀。
和你不同的是，我当时就尝试修炼了，而你去了魔谷才开始。也正是因为这法诀的指引，我神游了紫薇太虚，得知宗门大难，还寻到了其中生机。
而带你一同离开，也是因为这法诀指引。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是棋子了啊。”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放弃一身修为，变成我的剑灵？”
冷无锋突然问了一句，越见青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我就是剑，你却有肉身，但若论公平，我觉得也合情合理。比起你的遭遇，我过得勉强算好。”
越见青不动声色地刺回去。
冷无锋懒得跟他争辩，直接问道：“我有寂灭剑意在手，神王也可杀，待回到鸿饶，就没有人能阻拦我回罗浮，等我回去之后……”
越见青再次开口打断他道：“等你回去之后，不，等你到了鸿饶，我会传给你一个法子，通过它你就能去紫薇太虚，见到这一切的一部分真相，待回来后你再对其他事做决定也不迟。
而且，山海的法则和鸿饶不同，你在此地看似杀天杀地，回到鸿饶统统要打折扣，而且因为九凤之力勉强活着的你在山海没有问题，一旦回到鸿饶就会变成一具行尸，反而会实力大跌。
你最好在山海就把此事解决，九凤有一道天赋神通唤作涅槃，重生之后你就可以正常回到鸿饶。”
“这些事也都是你在紫薇太虚知道的吗？”
“姑且算是。”
“那我要如何涅槃？”
“去海边我告诉你。”
“……”
虽然冷无锋漆黑的眼睛看不出神采，但依然露出深深的怀疑之色。
“走吧。”
二人来到海边，浪潮汹涌卷起白沫扑在他们脚下。
“所谓涅槃的条件，是不是你得先把我打死？”冷无锋侧过头问道。
“这次你倒是很聪明。”
越见青微微一笑，眉心瞬间勾勒一个忘字！
紧接着就是天地崩碎般的恢宏剑意悍然碾落！
剑斩青天！
这道剑法杀来只用了十万分之一个生灭，没来得及做任何抵抗的冷无锋瞬间身死魂灭，原地剩下一滩血泥。
远在罗浮乾元宗内，雄壮巍峨的山腹之中，一点青焰骤然熄灭。
不多时，一位鹤氅真人急匆匆地走到熄灭的蜡烛前，他默默看了好一会，直到那余烟散尽，方才循着山腹石梯一阶一阶走上去。
留在沙滩边的血泥被海浪反复冲刷，偏偏半点血迹也未被冲走，甚至凭空燃起赤红的火焰，灼灼燃烧成一颗巴掌大小的肉球。
看着太阳余晖一点点消散，肉球还是没有动静，越见青有些忐忑地把球抱起来，先回了巫咸城。
此时，战后还活着的人族都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在城外，数量足有千余。
遂人站在众人之前，等待他们灭世的王上归来。
奇怪的是，九尾也没有离开。
看到越见青的身影，遂人和九尾同时向他行礼，“龙君大人。”
此前战斗中，疯魔的冷无锋根本不顾人族死活，越见青出手相助良多。
“你们王上还在复苏……”
越见青看了一眼怀里仍然在燃烧的火球，又接着道：“愿意走的走，不想走的就离开吧，趁他还没醒，你们自己选择。”
说完，众人隐隐有些骚乱，但很快又平复下来。
遂人上前一步道：“大人，不愿在王麾下的人都已经跟随有莘卫离开了，剩下的人都愿意跟随王上。”
“善。”
越见青点点头，然后伸手戳着那颗火球道：“把通道打开吧，我先带人都过去安顿。”
火球缓缓蠕动一下，空中裂开一道缝隙，深不见底。
“这踏马是回去的路还是送死的路？！你给我认真点！”越见青一看险些没气笑。
那黑暗分明同向不知名的深渊，鬼知道过去是什么地方。
随后裂隙合拢，再次打开，腾地喷出一地火浆。
再次合拢，打开，反复五六次后，遂人开始怀疑王上是不是打算弄死他们之际，终于打开了一道正常的缝隙。
那一头显然是一处山林，夏蝉嗞嗞鸣叫，一朵山花正开的烂漫，不偏不倚斜斜伸进缝隙。
越见青瞧了一眼，是苍梧山。
他率先走过刚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完好无损地站在对面，冲遂人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等遂人第一个进去后，越见青又走回来，安排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鸿饶苍梧山。
九尾凑过来，细声道：“大人，我青丘可否也跟随离开？我等可以守卫人族，以道誓为证。”
越见青冲它温和笑笑，“你的机缘不在此次，不妨下次再问问无锋。”
“多谢龙君解惑。”
九尾低头一拜，随即带着月色离开了，只剩下桓木有些愣神。
“非我族类，你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桓木抬起头，龙君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快进去吧，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即使没有青丘，你们也能在那边活得很好。”
就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桓木长长地松了口气，走进了裂隙。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山海已经到了深夜，而苍梧山还是那般下午时光，蝉鸣嗞嗞。
“怎么还没孵出来……”
越见青盘膝坐在地上，一脸困惑地看着面前火烤肉球。
突然他肩膀一沉，整个人被一只巨大的虎掌摁进地下！
天吴站在他身后桀然狂笑，八颗头颅，十六只眼珠尽是漆黑之色。
“愚蠢。”
层层叠叠的声音响起，冷无锋一跃而去，钻过缝隙。
下一刻越见青才狼狈地从地下飞上来，紧跟着那巨大身影钻进缝隙。
……
一千多人同时出现在苍梧山本应是极为显眼的。
也不知遂人把他们都藏在哪里，冷越二人现身时，下面只有寥寥数十个人在等他们。
虽然两个二货一出现就打了起来，但是他们也没忘了叮嘱遂人暂时先藏在山中，顺便丢给他们一打玉佩。如果实在藏不住，或者有什么麻烦，捏碎玉佩通知二人即可。
苍梧山上，甘二一正坐在大厅中，左边飘着火灵子，右边站着宁瑶，魏元笑眯眯地坐在旁边喝茶，不慌不忙。
“魏大师，您的弟子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呢？甘某已经额外多等了三日，他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要离开了。”
甘二一看似心平气和地在饮茶，实则格外不满。
“甘前辈，这苍梧山上下您也找过了，芥子山您都翻了个遍，他现在确实不在山上，不如您现在就回吧，改日我就将请您前来的酬劳送到望剑山上。”魏元悠悠地道。
“这怎么好？既然大师出了酬劳请我来，那一定要给您的弟子教授才行，否则甘某名声受损，可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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