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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离清明还有三天,益+以“工作狂”著称的总裁贺向海竟然提前休假,理由是陪女朋友见家长。

        他在周会上当众提的休假决定,不到二十分钟,公司上下都知道了——老板要见岳父母,准备结婚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老板娘养父母十年前就过世了,贺总所谓的见家长,其实是去万青墓园上坟。

        一场雨过后,天朗气清,二月兰和婆婆纳从水泥缝里钻出绿色的叶子,一朵朵紫色小花盛放在春风里。

        沿着万青墓园阶梯拾级而上,层层叠叠的墓碑前安放着或多或少的束束鲜花,宁静幽森的墓地飘着浓浓的花香。

        逸敏不辨方向不记路,向海却轻车熟路,逸敏跟着他,很快找到苏时雨和于淑慧安息之所。

        苏时雨去世十几年,墓碑明显陈旧,字迹模糊,逸敏仔仔细细擦拭干净,跪在地上把“先父苏时雨之墓”几个字恭恭敬敬地重新描画。

        苏时雨旁边就是于淑慧。

        他们永永远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不会为了别人的女儿呕心沥血。

        逸敏把花放在墓前,和向海一起鞠了三个躬。

        向海点了一支烟放在苏时雨墓碑上,顺手给自己点了一支。

        他几乎不抽烟了,今天却想和未曾谋面的岳父再抽一支烟。

        逸敏静静地站着,手指在于淑慧冰冷的墓碑上轻轻地摩挲。

        沉睡在这里的女人,一辈子都为丈夫而活。

        为了让他顺理成章养育一个小婴儿,她和他瞒天过海,制造未婚先孕奉子成婚的假象,为了留下这个婴儿,她流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失去了生育能力。

        于淑慧全心全意爱着苏时雨,即便苏时雨心里始终念着另一个女人,一个早已不在人世的女人。

        她一定爱惨了爸爸,所以爸爸走后,她的性格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变得歇斯底里,神经敏感,但凡逸敏不合她意,立刻会被冷言冷语刻薄对待。

        “这点事都做不好,这么不中用,以后我死了怎么办?“

        “赶紧把衣服穿上,这个家已经生不起病了,知道吗?“

        “别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不好好念书,学别人踏什么春?你对得起你爸爸吗?“

        ……

        逸敏早就知道苏家因为她这个病秧子耗光了家底,她是父母省吃俭用一生贫苦的罪魁祸首,小小年纪,一次又一次入院,一次又一次病危,她内心的愧疚在一声声怨怼中越积越深。

        因为她,父亲不得不玩命工作,最后劳累过度猝死在办公桌前。

        因为她,妈妈才放弃治疗。

        如果不是她,爸爸妈妈肯定还幸福地活着!

        都是她

        向海抽着烟,发现逸敏半天没动静,转头却看逸敏手扶在于淑慧墓碑上,泫然欲泣。

        他熄灭烟头,抱抱她:“别这样,爸爸妈妈看到了会难过。“

        “我不想哭,可是,想起我妈,我以为我走了她会好好治病吃药,谁知道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这是逸敏最深的痛,也是她答应许漱石回许家最重要的原因。

        她以为可以为于淑慧十八年养育做点什么,可是到最后,她一分钱回报都不要,毅然选择了死亡。

        “于阿姨从来没有放弃你,逸敏,她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临终的时候一直念着你。她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幸福。”

        “我知道,”逸敏抽噎着“我知道,可是,我好想她,向海,我好想我的爸爸妈妈。”

        向海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抱紧怀里的女孩,任由她痛痛快快哭了一会。

        扫墓的人渐渐多了,他扯了一张纸:“擦擦,这里风大,一会脸刮疼了。”

        逸敏揩着眼睛:“我妈老说我芝麻大点事就知道哭,这么多年我一点长进也没有,我一定让她很失望。”

        向海坚定地摇头:“不。于阿姨一直以你为骄傲。她昏迷前特意嘱咐我,让我告诉你,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美好,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养育出了你。”

        “敏敏,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你值得拥有世界上所有美好。”每次捡回一条命,重返校园前,爸爸总是这样对她说,鼓励她勇敢地生活,不要因为疾病而自卑。

        原来妈妈也是这样想的。

        妈妈没有嫌弃她,没有不耐烦。

        她和爸爸一样,把她当亲生女儿,全心全意爱她。

        “向海,谢谢你!”逸敏动容地,“谢谢你陪我妈妈走完最后一程,谢谢你替我照顾她。”

        于淑慧去世时逸敏在国外,丧事包括选墓地、火化安葬全是向海一手操办。

        她早想对向海说谢谢,可是一直也没机会开口,今天终于说出来,母亲亡故压在她心里的大石头渐渐地没那么重了。

        向海了然地抿抿嘴,用力地搂搂她,牵过她的手,并肩站到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于阿姨,我把逸敏找回来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今天,我们来看您,有件重要的事想让您和叔叔做个见证……”

        逸敏心一忽,隐约猜到向海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由摒住了呼吸。

        “我想和逸敏结婚,您二老在天有灵,请允准我们,祝福我们!”

        逸敏不敢相信地捏了捏手心。

        痛的,不是做梦。

        向海手里变出一只戒指,跪在地上:“逸敏,在爸爸妈妈面前,我请你,请你嫁给我!”

        逸敏刚刚止住的眼泪唰一下又涌出来。

        她伸出右手:“好!”

        简简单单的铂金钻戒,不大不小,正好套在逸敏右手无名指上。

        向海跪在地上,在两座墓前洒了一圈酒:“爸,妈,谢谢你们!”

        他改口改得极其自然,一点也不扭捏,对上逸敏不可思议的目光,淡定说:“别惊讶,你没回来的时候,我都这么叫。管理员作证。”

        逸敏:“……”扭头,果然看到穿着醒目服装四处巡视的管理员。

        “小伙子,又来看你爸妈了呀?”管理员朝他们走来。

        向海抽了一包烟给他:“是。来看我爸妈。”

        管理员瞅瞅脸上红通通的逸敏,了然笑道:“你爸妈一定很开心,一定保佑你们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向海大大方方地说那一定的,两人聊了一会,向海非要跑到车上去拎两瓶酒给管理员。

        “我们的喜酒!”向海眉飞色舞地解释。

        工作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扫墓的时候喝上了喜酒,管理员惊讶之余忙不迭地说:“啊,谢谢,谢谢!祝你们早生贵子。”

        向海丝毫不推诿:“好的!”

        逸敏陪着父母坐了一会,忽然看见层层叠叠的水泥台阶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童绿芽老师抱着鲜花和一盒点心,从山脚下慢慢地往上爬。

        逸敏赶忙起身下去接:“童老师,您怎么也来了?”

        童绿芽心功能差,大口喘着气:“我来看看你爸妈。我以为你们清明节放了假才来,早知道你们提前来,我就一起来了。”

        说着,童老师把花摆在墓前,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向海送了酒回来,逸敏看他西裤上沾了一点土,弯腰掸了掸:“是黄泥,掸不干净,得拿去洗了。”

        向海笑笑:“没关系。”

        “皮鞋也都是泥,这种皮子沾上水会变形,穿了不舒服。来乡下,不能穿这种皮鞋的。”

        逸敏一面走一面絮叨,向海照盘全收,他就喜欢逸敏有事没事在他耳边念叨,让他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童老师远远看着,眼眶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对照片里的于淑慧说:“淑慧,你瞧,你的敏敏找到了幸福,你和师兄可以安息了!”

        扫完墓,趁着清明小长假没来,向海带着去附近植物园踏青,湖光山色,童老师和逸敏手挽手聊天,把向海撇在一边。

        向海身上挂着吃的喝的,还有两位女士的外套挎包,看起来像一个小跟班。

        春日融融,一下午走走停停,聊的人尽了兴,小跟班拍照也拍爽了,相携着往回走。

        向海开车,逸敏和童老师坐在后排,童老师早看到逸敏手上戴了戒指,问:“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逸敏顿了好一会才说:“还没定。”

        结婚这事,还得征得另一位父亲颔首同意。

        可是即便全世界都同意,许漱石也不会同意。

        童老师看逸敏支吾,拍拍她的手:“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慢慢来!”

        到了童老师家,童老师一手拉一个,非要他们上楼吃顿饭再走,她兴致极高,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子逸敏爱吃的菜。

        逸敏很不好意思:“您不用准备这么多。”

        童老师却说:“这些过年就备下的,一直想做给你吃。快吃,都吃完才好,吃不完得打包,我一个人,又有心脏病,可吃不了。”

        逸敏盛情难却,吃了整整一碗。

        童老师笑呵呵地抢她的碗给她盛饭:“嗯,看来胃口是好了,不像以前,跟兔子似的,半碗饭都吃不完。”

        向海大言不惭地邀功:“那当然,也不看现在和谁在一起,有我这么帅的未婚夫,是个人都能高兴得多吃两碗饭。”

        逸敏嫌弃地:“有你什么事?是童老师做饭好吃。”

        向海把自己的碗递过去:“行行行,我说错了,是我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高兴得能吃下一头牛。童老师,请给学生再来三碗!”

        童老师笑得直不起腰来:“没问题,一整锅都给你!再不够,家里还有一百多斤米,都给你下了。”

        贺向海很不要脸地:“好呀,您下多少我吃多少,肚皮撑破也绝不剩一粒米,就怕有人会心疼。”

        逸敏白眼:“我才不会心疼。”

        向海嬉皮笑脸:“对号入座了呢,我有说是你吗?”

        逸敏急赤白脸,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向海唉哟一下,端着饭碗跳起来:“童老师,她踢我!您管不管啊?”

        打打闹闹,把童老师逗得合不拢嘴,多少年了,她没这么笑过。

        曾经最喜欢的两个孩子,经历了种种磨难,总算和和美美在一起。

        童老师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笑着闹着的人和灯光融为一体,变成一片炫目斑斓。

        她想淑慧要是看到,也会和她一样,开心得掉眼泪吧!

        吃了饭,逸敏要洗碗,向海抢着动手:“我来,我来。你陪童老师坐着,聊聊天。”

        “你一个人行吗?”

        向海拍着胸脯:“行,我都吃得下一头牛了还干不了这点体力活?”朝逸敏别有意味地眨眨眼。

        逸敏瞬间就不心疼他,把洗碗巾塞给他:“好好洗,洗干净点!”

        向海撸起袖子洗碗擦地,垂着手从厨房出来,立马给童老师买了台洗碗机和拖地机。

        走出童老师家,向海故意喊累,逸敏打趣他:“不是吃得下一头牛?这点体力活而已。”

        向海立刻脸露不忿:“我的体力不能都用来干这个,太浪费了。”

        逸敏傻傻地偏头:“不干活还能干什么?”

        向海狡黠一笑:“就干……你啊!”

        逸敏一愣,明白过来后直接给了他一脚。

        向海早跳开了,还朝她挑衅:“别惹我啊,惹着了你又吃不消。”

        逸敏狠狠地白他,向海跑回去,抓着她的手,悄声说:“不开玩笑了,你吃的消,是咱家床吃不消!”

        逸敏脑海里浮现向海公寓里的床、沙发、马桶、浴缸……还有在上面的活动和声响,顿时从头到脚红彤彤。

        地上要有洞,她一准会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向海若无其事,手拉着手跑到夏城一中。

        放学时分,自行车大军浩浩荡荡从校门涌出,向海一手抱着逸敏,怕她被自行车撞,尽量往身边揽。

        风华正茂的中学生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有好几个故意不走一起,却又特意保持着能看得见彼此的距离。

        还有闹别扭,女生骑车头也不回,自行车气门芯被拔了的男生推着自行车在后面追。

        两人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就像看自己当年,明明心里有鬼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逸敏感慨:“年轻真好!”

        向海转头:“嗯?你是说我老了?”

        “我们都老了。”

        向海不怀好意地低头:“难道我实力展现得还不够?我的表现你不满意?”

        逸敏推推他压得越来越近的胸膛,怎么使劲也撼动不了分毫,从善如流:“满意,我特别满意。你很有实力。”眨眨眼强调,“真的!”

        向海又是一笑:“是吗?那你多配合,多主动,别埋没了我的实力。“

        逸敏:“……”

        虽然还没结婚,但是好想分房睡是怎么回事?

        被调戏了n次后,逸敏领悟到面对某人的挑逗,不接话不反应才是保全自己的正确方式。

        夜色当空,两人在老检察院逸敏曾经的家附近找了临街咖啡馆,坐下慢悠悠地聊天,许叔打电话说岱石庄园房间准备好了,让逸敏回去住:“这两天天气好,桃花都开了,你平时也不来,这会赶上了,来瞧瞧,等你回那头,只怕想看也看不上。”

        许叔七十来岁,酷爱种桃花,岱石庄园不对外开放,他那十几亩桃林姹紫嫣红开遍却无人欣赏,想来确实比较遗憾。

        “好的,我回来住。哦,对了,我还有个朋友……”

        “那我让刘婶再收拾一间出来。“

        “辛苦了!”

        逸敏说完,来不及反应就被身旁的人翻身压住,双手被按着啃。

        “朋友?”向海咬她的嘴唇,“我只是朋友?”

        逸敏被亲得脑袋缺氧,故意气他:“对啊,只是朋友。”

        “行,“向海扯了下衬衣,从上到下一个扣子一个扣子解开,双腿依然夹着逸敏不容她逃走。

        “你,你干什么?这是公共场所,唔……”

        ……

        贺向海用实力让逸敏喊得嗓子差点哑了。

        她腿是软的,整个人跟被狂风暴雨过境之后的二月兰似的,在风中娇弱地颤动。

        她是被向海抱上车的。

        到岱石庄园时雨丝沾湿了花草,进了门,许叔端了两杯热茶,看见贺向海腿上有几个泥点子,说道:“你小子又翻墙进来的?”

        向海笑道:“许叔,真不好意思,前几次吓到您了。”

        许叔撇嘴:“几次?你一年都不止几次。说了小姐不在这,不让你进还翻墙,许先生知道你在外面干扰安保,非剥了你的皮。”

        向海歉意满满,亲手给许叔倒了一杯茶:“谢谢您没揭发我。”

        许叔哼了一声。

        逸敏抿了口茶,问许叔:“他经常来吗?”

        “可不是。一到假期,就跟幽灵似的在门外杵着,放狗都撵不走。”

        逸敏看看向海:“他来干什么?”

        许叔没好气:“干什么?哭着喊着要见你,问你在哪儿。我一个看门的,我怎么知道老板在哪儿?”

        “哭着喊着?”逸敏憋着笑重复。

        许叔煞有其事:“对,一把鼻涕……”

        “许叔,您行行好,给我留点面子,我只流了眼泪,绝对没有流鼻涕,我从来不流鼻涕……”

        许叔被向海这么一打岔,都忘了要说什么。

        向海承认哭,承认翻墙,承认曾经在许叔面前求他告诉他逸敏去了哪里,坚决不承认流鼻涕。

        “我好歹一米八几大学生,怎么可能流鼻涕?太有损形象了。”

        向海倔强无理取闹的样子太过好笑,逸敏想起来就笑,一杯茶一口没喝到肚子里,全喷了。

        许叔特意把下了班的刘婶叫回来,整理了一间客房——离逸敏十万八千里的客房,还是楼上楼下。

        向海衡量了一下两间房,面露不爽。

        许叔这老头故意的吧?

        不过是翻了两次墙,至于记仇到现在吗?

        偏偏刘婶睡不着,一整夜坐在逸敏房门口勾她的手工。

        半夜,逸敏睡得正香,听见阳台传来有节奏的笃笃声。

        逸敏起身,掀开窗帘,看到向海脸怼在玻璃上,一下一下叩窗户。

        逸敏怕他着凉,赶忙打开门,向海跟演练过一样,三两步窜进了逸敏的被窝。

        “又翻墙。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向海揽着她:“谁让刘婶不睡觉,跟门神似的在你门口。我又想你想得睡不着,只能出此下策。”

        逸敏已经感到某个东西抵着她。

        “就一晚上,你就不能歇歇?”

        “歇歇?”向海往远处挪,下了床,作势要走,“那我回去了。”

        逸敏看他果真要走,而且从门走,一个紧张:“哎,别”

        她想说别从门走,还没解释,向海如得了许可,返身跳上了床:“既然有人舍不得,那我就勉为其难不走了。”

        逸敏:“”

        逸敏不想他再翻墙,也不想此地无银地支开刘婶。

        好吧,来都来了,那就

        于是向海不遗余力,不止一次地展现他作为男人的实力。

        逸敏死死咬着唇,生怕忍不住叫出来让人听见。

        第二天,刘婶叫吃饭,叫了半天,却是楼上的贺先生从里面出来:“刘婶,苏小姐昨晚太累了,十点再叫她吧!”

        刘婶纳闷:“太累了?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向海摸摸鼻子:“可能运动过量吧。”

        刘婶想了想:“是啊,千金小姐细皮嫩肉,以前都不出门,一下子走来走去,是容易运动过量。”

        向海附和:“就是,太缺乏锻炼了,以后我得监督她,不许她偷懒,得多吃饭多锻炼!”

        听着向海胡说八道,门里腰酸背痛成了软体动物的逸敏:“”

        她都被“纵欲”成德性了,早上竟是她拖着向海要再来一次。

        情/爱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偏偏还上瘾。

        下楼走到一半的刘婶终于想到那个关键问题——这个贺先生昨晚好像住楼上,为什么早上却从小姐的房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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