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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唐盼盼夹着电话跑外面和主编探讨狗仔事业,谭培培拍照进食修图发圈,沉浸在小女生的世界里。

        逸敏坐镜前,造型师在眼前来来去去,她想着许峤的话,手心里都是汗。

        酒会,礼服,化妆

        十年前,也是这个程序。

        许峤带她去挑礼服,骗她说礼服需要押金。

        一万块!

        她哪儿有那么多钱?

        他打量逸敏浑身上下没一个值钱玩意,盯住她的脖子,“也就这丑东西看着值几块钱”,他刺啦把项链扯下来,“勉为其难当押金好了。”

        裙子过长,她提着裙摆追过去时,单据上已经落了印,项链被对方收起来了。

        礼服坏了,是要赔偿的。

        她小心翼翼,但凡有点棱角的东西她不敢靠近,生怕礼服勾了刮了,项链拿不回来。

        她根本不了解酒会,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要许峤不召唤,她可以一晚上当无人问津的壁花小姐。

        可是,许峤仿佛前后左右都长了眼睛,只要她离开超过三步,一准有事叫她。

        到最后,许峤去哪儿她跟到哪儿,兢兢业业给他端着酒杯,帮他收名片。

        酒会上,觥筹交错,难免有些中年有为的男人饮了黄汤后不怀好意灌她酒,许峤能档出去99,然而就这剩下的1,她也完全招架不住,几个回合,已经两颊嫣红,脚步虚浮。

        许峤轻轻揽住她的腰:“再坚持十分钟,送你回家。”

        她挤出笑,对眼前秃顶老男人讲得古旧笑话表示好笑,仿佛第一次听。

        她笑得两颊酸疼,想背过去歇一歇表情肌,结果一转头,向海站在门口。

        他提前回来却没有告诉她。

        保安拦不住,他发了疯冲过来,扭着她的手,把她拉出大厅,问她两句话,“为什么要作践自己?”“我给你的项链呢?”

        他集训了两个月,还不知道妈妈确诊了肺癌晚期,不知道她多需要钱,更不知道每次通电话,她要多努力才能不让他起疑心。

        而他却在质疑她!

        作践自己!

        不过一次公司活动,怎么就作践自己了?

        委屈,难过,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股脑涌到头顶。

        他们大吵一架,从酒店吵到公交车站,末班车来了,刺眼的车灯照在他们身上,一个身着华服一个t恤牛仔,仿佛两个对立的世界。

        公交车停在向海边上,响起了报站的声音,向海犹疑一下,跨上末班车,把她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

        误会很快解除,她也知道向海其实没有走远,他中途下车回到车站,只是看到许峤从另一个方向来,又气呼呼掉头走了。

        向海终归狠不下心,第二天一早带着一束山茶花“负荆请罪”,顺便带来一笔存款,他说他们全家会倾尽全力帮她筹医药费。

        于是她干脆地辞了职,一边照顾母亲一边紧锣密鼓备战高考。

        只是,回去赎项链的时候,被告知礼服是许峤买的,根本不存在押金一说。

        许峤戏弄她的后果,是许漱石看到那条项链,找到了贺云章。

        十年离恨源于许峤这一场无端的恶作剧。

        现在,许峤已经不是当年需要在酒会上皮笑肉不笑的小公司经理,向海也不是为她冲动的毛头小子,只有她,依然懵懵懂懂,竟然又陪着许峤参加什么酒会。

        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人恶作剧。

        “叮咚”门铃响起,谭培培跑去开门。

        “敏姐,有人找。”见识了逸敏意大利语和法语达到了同声传译的水准,这姑娘对逸敏的崇拜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称呼立马从大咧咧的直呼其名变成了尊称“敏姐”。

        逸敏起身,谭培培走过她身边,朝逸敏挑眉,小声又不无激动地说:“是杂志上那个忧郁型帅哥哟。”

        贺向海双手插兜,站在门口,脖子上挂着青年领军论坛的牌子。

        “论坛在楼上。”

        逸敏不晓得他来干嘛,就姑且认为他迷路了。

        “我的报告还没到。有空吗?找你说两句话。”

        “什么事?在这说吧。”

        “说私事,你确定在这说?”

        “我现在在上班,不方便说私事。”

        贺向海不屑一笑:“忙着化妆参加酒会,这算上班?”

        逸敏刚刚重温十年前不堪回首的场景,贺向海这个时候跑来兴师问罪,逸敏顿时又痛又怒:“你就是来翻旧账?你以什么身份跟我翻旧账?”

        贺向海一愣,后知后觉又一不小心言语挫伤了她。

        贺向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看到逸敏穿成光辉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股怨气在横冲直撞。

        “别误会。我只是想找你帮个忙。”

        逸敏站在门边,仔细玩味这句话。

        贺向海下意识要去摸口袋里的烟,想到这里禁烟逸敏也不喜欢烟味,遂把手放下来,说:“你前几天还说谢谢我,要请我吃饭。这会都忘了?”

        “我在咖啡厅等你。”

        向海转身,大步走了,留给逸敏一个“你看着办”的背影。

        吃花鲢过敏的事,逸敏欠了他一个人情。

        她跟谭陪陪交代了两句,提着裙子找去咖啡厅。

        贺向海已点了一杯黑咖啡,给逸敏要了一杯气泡水。

        “坐下,喝一杯”他说。

        逸敏站着未动。

        “不喜欢吗?”贺向海挑眉,“连口味都变了吗?”

        逸敏不想和他“追忆青春”,她只想知道他找她做什么。

        “我站着,你说完我就走。”

        “坐下,”他继续说,和小孩子一般倔强和不讲理。

        粉红色的蜜桃味气泡水沿着光滑的玻璃桌面,轻轻地推到了逸敏前面。

        “说了一上午,你不渴吗?这里面没有加冰,不凉,没加柠檬,不酸,还有服务员说这款是天然水源人工发泡,不会打嗝,不会对你造成不良影响,你放心喝。”

        逸敏挪开椅子,坐下,面无表情,“你这是关心我还是恶心我?”不等向海回答,她又问,“你找我帮什么忙?”

        贺向海继续搅动着咖啡,动作慢慢停下来却并不端起来喝,而是把咖啡勺放到托盘上,对上逸敏的目光。

        逸敏从他眼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高中上辅导课,老师讲完习题,她一扭头,瞧见旁边少年落在她脸庞的眼神,也是这般似离魂似烈焰。

        她定住狂热的心神:“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就为这一眼,不用说还人情,就是要她即刻去死她也愿意。

        贺向海抿抿嘴,似乎有难言之隐,过了一会,才缓缓说:“你可不可以不穿这件衣服?”

        逸敏一怔,他要的人情竟然是一件衣服。

        “为什么?”她问,带了不满,方才那点悸动竟又是自作多情。

        “因为程眉带的礼服颜色款式差不多一样。你们撞衫了。”

        呵,原来是这样。

        逸敏冷笑:“这个要求太无理了。她穿一样的我就要换?你为什么不让她换?”

        “程眉只有这一件,但是许峤肯定给你准备了备用礼服。”

        逸敏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

        贺向海紧得慌,他没法告诉她,这是程眉请求,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

        说服不了逸敏,程眉会扭身回去,如果程眉因为这条裙子败了兴致,估计父亲和姑姑也不得安生。

        逸敏抓着桌布:“如果我不换呢?”

        “算帮我一个忙,好吗?”

        逸敏一颗红心,被他接连捅了三四刀。

        她怎么也想不到,欠向海的人情会还在这么没意义的事情上。

        逸敏气鼓鼓地回到房间,随便拎了件衣服进更衣室,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造型师和谭培培面面相觑,这出去一趟,怎么还把衣服给换了?

        “苏小姐,是不是衣服弄脏了?”造型师隔着门问。

        “没有。”

        “那您为什么换?”

        换了衣服,妆容发型都要换,这可是个大工程。

        逸敏已经穿上一件淡蓝色星空裙出来,把原先的鱼尾裙递给造型师:“换个发型就好,妆不用再变了。”

        “好。”事到如今,造型师也只能随她。

        逸□□动坐到镜子前:“辛苦了。”

        造型师说我们不辛苦,就是可惜了。这条裙子为苏小姐量身打造,面料、设计都和您相得益彰。

        家里的礼服都是许峤请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只此一件,说量身打造不为过。

        可是量身打造又如何?面料好又如何?如今也不得不脱下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底时过境迁了。

        逸敏捯饬发型,谭培培坐在一旁犯困,她留下来也没什么事,逸敏做主让她下班了。

        不一会,唐盼盼和主编扯皮完,骂骂咧咧回来,看到逸敏换了衣服,奇怪:“这是怎么了?我出去一小会,你怎么连衣服都变了?”

        逸敏有点难受,眼睛发酸,如果唐盼盼知道贺向海为了程眉来让她换掉衣服,估计又会看不起她,再冲过去把向海暴踢一顿。

        逸敏不想说太多:“腰有点紧。”

        唐盼盼扭头看看挂起来的鱼尾裙:“哪儿紧了?大家都觉得挺合适的。”

        正说着,又有人敲门,唐盼盼颠过去,却是程眉,穿着一件粉色鱼尾裙,婀娜地站在门外地毯上。

        唐盼盼眉头一皱:“程眉?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穿着逸敏的衣服?”

        程眉袅袅娜娜地走进来,笑道:“我来找逸敏,谢谢她不穿这条裙子,不然我们俩撞衫可就尴尬了。”

        逸敏拿起一朵花在鬓边比了比,淡淡说:“不客气。反正我穿着也不合适。”

        程眉站到她身后,双手拍她的肩:“你的肩有点窄,确实不适合穿这种一字肩礼服。”

        唐盼盼明白过来,好闺蜜又不争气的当了缩头乌龟,她怪叫起来:“哎呀,要我说也不适合。这件胸太低,你d罩杯的胸太大,皮肤又白,露一大块发光的皮肤全场目光都会在你身上,那别的女人还不得气死?”

        唐盼盼转向程眉,话不留情,手也不安分,在程眉胸前脸上乱戳:“逸敏不适合,但是吧,程眉你也不适合。瞧,你虽然肩膀上看起来圆润有肉,但是胸撑不起来,这沟一看就是挤的。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没睡好?扑了几公分的粉,皮肤还是有点黄,要不,你回去再补点增白/粉遮一遮?”

        程眉被唐盼盼耍流氓行径给气得杏眼圆睁:“唐盼盼,我和逸敏说话你插什么嘴?”

        紧接着,程眉完美的眼波滴溜溜从唐盼盼圆形的身上扫过,“哦,你生气了呀?让我猜猜你气什么。是气向海要我不要她?还是气你从小喜欢的傅星岩,眼里只有我,你自惭形秽,恼羞成怒?”

        傅星岩是唐盼盼死穴,程眉轻轻一点,唐盼盼脑回路便会短暂失灵,怼人的话千回百转,偃旗息鼓:“你”

        吵不过还打不过吗?体型上就占绝对优势。

        唐盼盼毫不犹豫,操起喝了一半的梅洛香槟就要砸程眉精美的头颅。

        逸敏猛地站起来,抓住唐盼盼的手,冲她摇头:“不要,犯不着。”

        逸敏拍拍她,转身逼近程眉:“如果你是来谢谢我不穿这件礼服,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穿第一是因为不喜欢,第二是既然你非要穿别人不要的旧衣服,看在老同学的面上,我成全你又如何?贺向海来求我的时候说的没错,你只有一件,而我有很多。”

        程眉被呛得瞠目结舌,半晌,半张脸抽动一下,轻蔑笑道:“攀上高枝果然不一样。不过,也不要得意忘形,有朝一日,许家倒了,许漱石得罪那么多人,只怕会报应在儿女身上。逸敏啊,你该多做好事多积德,千万别落得破鼓万人捶,死无葬身之地。”

        逸敏对她的挑衅毫不在意,微微一笑:“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我只管眼前。我现在就是攀着许家,许漱石和许峤就是我的后盾,所以,我也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许漱石和许峤可都不好惹。”

        一席话,噎得程眉毫无反驳之力,成功让唐盼盼扬眉吐气了一把。

        程眉正下不来台,贺向海电话来了。

        “你在哪儿?”

        “在三楼。”

        挂掉电话,程眉又恢复了意气风发,“我该走了。向海不喜欢我离开他太久。”

        逸敏冷冰冰蹦出两个字:“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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