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回到嘉西，逸敏躲在家里无所事事好几天，唐盼盼叫她出去吃喝玩乐，她也提不起兴趣，整个人没精打采，睁开眼就盯着树影，呆呆地看风从红豆杉林穿过，不留一点痕迹。
溪岱荣没再打电话来问许芸的学业，却给逸敏打了笔钱，搞得逸敏十分纳闷。
“我知道你不缺钱，钱多钱少总是阿姨一点心意，你不收就是看不起阿姨，不肯看顾许芸。”
和溪岱荣这种商业脑女人打交道，逸敏这种口笨的真是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思来想去，逸敏决定用这笔钱给许芸请几个金牌一对一。
找许芸说这事的时候，她又在玩游戏。
这孩子买了把酷炫太空舱电竞懒人椅，没日没夜窝在上面，就差和椅子融为一体了，逸敏都怕她用眼过度视网膜脱落。
“许芸，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你把游戏暂停一下。”
许芸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舞，眼睛不舍得离开屏幕：“姐，什么事？”
“我们下午去看看补习老师吧？”
“啊？”许芸不情愿地皱眉，“非要今天吗？许大叔不在，我还想好好玩会游戏呢。”
许峤比她大18岁，她“尊称”他叫大叔，是唯一一个管得住她的人，这个人现在出差去了。
“你玩了三天三夜，会猝死的。”
新闻上确实有报道，不是逸敏故意吓她。
好说歹说，终于把她从电脑前拖下来，结果她四仰八叉倒在地毯上，任逸敏拍脸掐耳朵完全没反应。
逸敏：“……”
这个时候有点怀念许峤，他在的话能一盆凉水把她泼醒。
逸敏给许芸盖了床毯子，在网上搜了一下知名补习学校，浏览挂在网上的明星教师。
在线客服简单问了许芸的情况，告诉她最好带孩子来试听一下，和老师见个面，老师学生互相满意，学习起来也比较愉快，效果会更好。
下午一点有一堂名师小班课，逸敏让老何送她去环岛路上远帆大厦33层的补习学校。
远帆大厦是环岛路地标建筑，外形像一面远航的风帆，外墙据说是高科技纳米材料，不仅能清晰地照映碧海蓝天，还可以吸收太阳能自动调节大厦光照和温度，一直是嘉西最贵的商务楼。
补习学校跻身于此，足见教育行业多么火爆蓬勃。
周末，人也不少，逸敏等了好几趟，去高楼层的电梯总算没那么拥挤。
逸敏走进去，立定站好，电梯门快要合上时，有人喊：“等等。”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逸敏身子一顿，悄悄地往后面角落挪去。
贺向海个头高，身形挺拔，站在门边，像一棵悬崖边傲然挺立的松树。
淡蓝色的爱马仕棉质衬衣和休闲西服外套，浅灰色休闲西裤，简简单单的搭配，看起来时尚有活力又显得低调，加上外形过于出众，他一进来就令所有人眼前一亮。逸敏旁边的两位ol不约而同一声惊呼，一直小心地窥探一边偷偷咬耳朵。
上到20层，大部分人下去了，上到23层，那两个ol也踩着细高跟拉拉扯扯走了，四面都是镜子的电梯里只剩逸敏和他两个人。
无处遁形！
逸敏懊悔不已，应该随大流，在20层下去。
“去哪儿？”声音浑厚，每一个字都恰好击在逸敏心脏最敏感的地方。
逸敏紧紧张张地抬头，她忘了按楼层。
“33”她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按键。
几乎同时，贺向海骨节分明的大手也到了33的按键上。
两只手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逸敏不好意思地说。
贺向海忽略掉逸敏的对不起，把手重新放回裤兜里，问：“你去补习学校做什么？”
“去听课。”
“给我妹妹找补习老师，来试听一下。她明年要考大学。”逸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些，大概是见到他，脑子又不好使了。
“我来加班。”
“哦”逸敏小声地回应，不明白他怎么也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了33层。
“到了”他说。
“再见。”
“再见。”
逸敏抓着挎包带子，逃也似地出了电梯，走到前台，恍然想起，从23层上来，按键上似乎只有33亮着。
他也没有按楼层，他去哪里加班呢？
算了，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逸敏甩甩头，把这些不相干的东西从脑袋里剔除。
试听课共两个小时，逸敏从头听到尾。
课后，老师特意找她：“我看你一直在做笔记，学得很认真啊。怎么样？收获大吗？”
还好把笔记本合上了，不然被老师看到做的不是笔记而是打分表，那就尴尬了。
逸敏客气地微笑：“您讲得特别好。”
销售小姐姐问：“那咱们就定下来？”
“呃。”逸敏欲言又止。
小姐姐善解人意地说：“一下子交一年的费用确实有点多，你回家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没关系，我们下周才正式开班。”
她把逸敏当成要补习却担心学费高的学生了。
“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妹妹基础比较差，需要老师一对一，并且从初中开始，帮她把知识梳理一遍。”
果然，这个要求过分了，销售和老师双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每个年级孩子们的思维和专注等等都不一样，老师因材施教，长期专注于一科，我们才有现在的成绩和口碑。您妹妹这种情况，我们还是建议您根据学习进度选择不同老师。”
他们把逸敏领到了办公室，打开一本厚厚的大册子。
“这是我们历年明星教师的简历和照片，您先各科选几个，我为您安排试听。”
知道逸敏是交钱的那个，销售瞬间把你换成了您。
“好的。谢谢。”
逸敏翻开大厚本，每看一个，销售小姐姐就如数家珍地讲述这个老师取得了哪些成就，教学有什么特点，偶尔还讲一讲课堂上发生的趣事。
这个补习学校不愧是嘉西市最著名品牌，老师一水名校高学历，相当一部分还是国家级高级教师。
逸敏不知道许芸喜欢什么样的，看的眼花缭乱。
翻到最后一页，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白底蓝t，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眼窝深邃，嘴角上提，形成一丝标准却略显牵强的笑。
“啊，你真有眼光。这是贺老师，我们这最年轻的明星教师，专门辅导数学奥赛，水平相当利害，好几个学生进了省队国家队。”
销售说起贺向海，无论神态还是语气，尽显崇拜自豪，简直要滔滔不绝了：
“贺老师来的时候还是嘉大一年级学生，上来就讲奥数，一开始讲大课，一个月以后就有家长找他一对一了。”
“他可拼命了，学校奖学金拿到手软，校外，也就是我们这，一周五节课，从没间断过，就连期末考期间也没休息过。”
“你是不是觉得贺老师很帅？哈哈，不要害羞，我们都觉得他好看。补习班里很多女生喜欢他，有些人仗着家里有钱翻倍给钱点他一对一，送礼物写情书，但是人超有原则和底线，从不做对不起女朋友的事，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这帮小屁孩。”
“不过贺老师毕业后说什么也不干了，老板亲自找他谈话也没能把他留下来。”
……
下楼的时候，逸敏一直在发呆，从销售东拼西凑的话语中，她对向海艰辛的大学生活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很缺钱，不停地打工，好几次累得需要吸氧才能上课。
除了讲课，他很少说话，总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短暂的课间也要跑到吸烟区抽烟。
他有个女朋友，据说脾气不大好，他很怕她生气，所以拒绝和倾慕他的女生接触交谈。
逸敏以为她的离开能让向海生活顺遂，能拥有无忧无虑专心学业的大学时光，没想到他竟过得如此不容易。
逸敏心口隐隐作痛。
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她没有陪着他，如今这副局面，她怎能再去责怪他怨恨他？
逸敏捂着胸口，想要蹲下去缓一缓，电梯门却又开了。
“怎么了？”贺向海看她脸色灰暗，表情痛苦，大跨步走到她身旁。
他的态度不算好，但逸敏已经对他得关心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贴着电梯壁，站直了说：“我没事。我很好。”
向海并没有接话，像一座山一样站在她面前。
“向海，对不起。”逸敏声音有点颤抖。
贺向海有些许动容，但很快控制住，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三个字：“没关系。”
爸爸说无论她做了什么都要原谅她。
他努力地做到了。
“找到合适的老师了吗？”贺向海平复了心情，平和地问。
“找到了英语和语文，其他科还在找。”
说完对不起，逸敏面对他似乎也坦然了许多。
“手机给我。”贺向海说，“我认识几个还不错，推荐给你。”
逸敏把手机给他，向海在备忘录里输入了几个名字和联系方式。
“谢谢。”
“不客气。”
两人在大门口礼貌地道别，逸敏上了候在外面的劳斯莱斯，车子离开，贺向海返身往里。
他的车停在地下。
“向海。”还没挂牌的宝马七系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大门边，差点撞到他。
车窗打开，露出程眉白皙小巧，被墨镜遮住大部分的脸。
“你怎么来了？”
“刚提了车，当然得先接一下金主爸爸啊。”程眉头一偏，“上车，咱俩兜兜风。”
“我要加班。”
“哎呀……”程眉撅了一下嘴。
贺向海叹口气：“好吧。”
他上了车，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程眉和着车载音乐的节奏拍打着方向盘。
一曲终了，程眉突然问：“刚才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向海如梦方醒般，“哦，逸敏。”
“逸敏啊！”程眉提高了声调，“怎么不留一下？我早就想请她吃饭了。”
“没必要。”
“有必要。咱俩在一起，她心里难免有疙瘩，作为好姐妹，我应该找机会解释清楚。”
向海莫名有点烦，压着性子说：“她过得很好，不会有疙瘩的。程眉，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可以吗？”
向海歪在座椅上，抱着手，闭上眼睛，似乎真的睡着了。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摆在心底，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
陈小春的歌声在车厢里回荡，程眉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地凸起了几条明显的青筋。
“独家你妈的独家，摆在你妹的心底！”她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正想用力关掉它，侧脸看看闭目皱眉的向海，这人刚给她一张黑卡，随便花，看在钱的面上，她忍了。
这破歌终于结束了，程眉体贴地换了首轻柔的钢琴曲，下车时，手上新做的指甲有两根摇摇欲坠。
逸敏收到一条短信，程眉发的：“……向海刚跟我说白天在公司遇到你了……”
刚？
逸敏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这是同居了？
所以，她想要她回什么？
祝你们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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