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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罪


中州,万花楼。 ap;   

        万花楼楼阁相连,接通霄汉。房屋十来进,楼中有楼,阁中有阁。

        前面几栋是烟花聚集之地,酒池肉林,后面有一幢不起眼的小楼阁,聚华阁,并不引人注目。也不太有人走动。其实这是万花楼中最毫华的房间。除非有大富大贵或特别客人,一般无人进来。

        但现在聚华阁中已住进了一位客官。是位样貌十分年轻的公子。下是一名中年男子,罗帽直身家人装束,十分恭敬。

        那少年样子十分老成,并不说话,先是在窗前看景,接着负手在厅中踱了几圈,突然回过头来,对中年人道:“长青,我叫你找的人有没有请到了。”那叫长青的中年人弯腰道:“回公子,你要找的那几人......”此时,打开的右手一窗中忽然掠进一只灰色鸽子,收拢翅膀,稳稳停在那少年的肩膀上。那少年伸手从鸽脚上取下一根细细的竹管。拨掉蜡塞,从管中抽出一张卷得极细的油纸,缓缓展开,匆匆扫视了一下,脸色微变。

        长青见公子看了飞鸽传书后脸上阴睛不定,略一迟疑,上前道:“公子,外面可有消息。”

        公子冷笑道:“那几个人你不必去找了。”长青急道:“难道公子计划有所变更。”公子道:“这倒不是,计划还得实行,不过实施的人却有变更了。”长青说道:“但这件事情,当世之中只怕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了。”公子哼了一声,道:“我看未必吧,难道做咱们这件事,死人比活人更合适。”长青惊道:“你是说,他们已全部死了”公子并不答话,将手一挥,手中那张油纸平平飞出,轻轻飘落在长青手上。长青急急扫了一眼,不由大惊。失声道:“难道咱们的计划已经泄漏。”公子并不接话,抬头从窗中遥望远处山峦。沉思良久,缓缓说道:“这倒未必。只怕是南斗六宫那些人做的。”长青道:“难道真的有南斗六宫?”公子哈哈大笑:“我们说有就是有,说无就是无。”

        公子笑声停了一下,转头向长青道:“那二样东西可有下落。”长青道:“前几日江南传信来说,那本名册只怕还无消息,从上次那几名刺客招认的人来看,看来并非牵头之人。江南方面已派芍药夫人和蓝大汉处理山东高家庄,滇边三狐和鄂西钟老鬼兄弟去料理了姚员外一家。至于铁佛寺那边,当地官府寻了个因由,已将一帮秃驴尽数赶出寺中,寺里也都搜过。不过这三处皆无所获。看来这三处,是南斗六宫星君之人,但并非要。”

        公子道:“此事可得紧办,破了这个,可是天大的功劳,其间意义,你自是明白。话又说回来,即使没有这个组织,没有这本册子,咱们也还得当作是有的,这个可是我们除掉那些顽固家伙的方便武器。”长青道:“属下省得。”

        公子又道:“那么那部秘典呢,可曾取到。”长青笑道:“这个倒是有了,听说已在路上。不日可到公子手上。”那公子眉间微露出一丝喜色,但只是一闪一过,随即恢复了一副冰冷面皮。道:“嗯,此事也非小事。这帮武林中人可也不好打。各大门派那边可有回应。”

        长青道:“其它小门小派倒是差不多了,公子你一向吩咐,听话的以重金酬之,不听话的利剑刺之。属下们据此办理,确实收效不小。但只是五大门派这帮狗骨头,有的自峙清高,有的自恃势大,却不买咱们的帐。少林寺那帮秃驴,一向自大的紧,本相老和尚自以为天下武宗,门下僧俗十万弟子,不要说我们,我看连朝廷也不放在眼里。少林既然如此,武当、南海、丐帮、崆峒一向看少林贼秃的眼色行事。自是不肯归附。”公子冷笑一声道:“嘿嘿,不错,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僧道俗老女,这五派开派最少的也已在百年开外,什么风浪没有经过,自是不肯轻易归附,待我取得那本秘典,武功上自可压倒诸派高手,到时侯即使不去求他们,只怕也要抢着来讨好。”长青道:“那是自然。”

        公子叹了口气,道:“南斗六宫星君?这帮逆贼,南蜀已灭国十六年了,他们还想翻天?当真是痴心妄想,不可从近来得到的密报看,似乎这帮余孽已渗入武林中各家各派,倒也不可小视。”长青道:“请公子放心,咱们的人也已行动,武林各大派之中,在下皆已伏下杀着,只要公子需要,随时可以动。”公子点头道:“那便好。你加紧行动,务须在近期找到那本册子,有了那本名册,便可按图索骥,打掉南斗六宫这帮逆贼,朝中前朝大臣也可对我等心存感激,于将来图谋大事大有好处。现下我们手中有少林寺私通南蜀余党的证据,明日便可动身去少林。”

        长青道:“既然如此,我即刻安排嵩山嵩阳府那边准备事宜。”

        这一日,少林方丈本相大师带领众僧在大雄宝殿做过早课。便与二护法罗汉降龙伏虎来到习武场观看众武僧演练武艺。

        这时只见知客僧广缘匆匆从习武场大门飞奔而入。见到本相,合什道:“方丈师叔,现下嵩阳知府任大人正在山门外,要见师叔。”

        本相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低颂了一声佛号,道:“本寺和官府素无往来,他来做什么?你去回他,就说本寺僧众此时正在清修,不便见客。”那知客僧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出去了。本相转身继续观看众僧演武。才片刻功夫,那知客僧又急奔进,向本相道:“知府任大人说,找当家师有要事要说,还要我给你看这个。”说完拿出一面黄澄澄的金牌,本相接过一看,上面是一条金龙,一个敕字。他虽不知是何令牌,但知是皇家之物,不由吃了一惊。连忙道:“你先带他们去客堂待茶,我来。”广缘忙答应而去。

        本相来到方丈室内,换上了红色袈裟。当下带了二位护法来到客堂。

        一进门,便见客堂之中坐了六七人,西客座正中,坐的是一位年轻公子,不过二十来岁年纪,面如冠玉,头戴儒巾,眼神闪烁不定,脸上带一丝骄傲气。边上座着一人,身穿四品官服,头戴软翅乌纱,一张脸又黑又瘦,一缕山羊胡子,正和那公子说话,言语间满脸诌笑,眼见得便是嵩阳知府任心夷。

        本相进入堂中,打声佛号:“阿弥陀佛,各位官爷请了。”任心夷站起身来,略略回礼道:“方丈大师请了。”那公子却并不起身,只是微笑点头。本相道:“任大人光临敝刹,有何指教,这位官爷又是?”任心夷道:“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钦差大人,当今天圣上世子楚王爷。”又回头向那公子笑道:“这位便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的掌门本相大师。”那公子略略欠身,淡淡道:“原来是少林方丈大师,久仰,失敬。”依然没有站起身来。本相是方外之人,于俗礼看得甚是淡薄,楚王如此不敬,他倒也不以为意。降龙伏虎二护法不由心中暗怒,心想:“这小子是什么王爷,少林是禅宗祖廷,武林第一大门派,不看僧面看佛面。立寺千年,经过了多少朝代,便是历代皇帝老子,到了此地,哪个不是恭敬有加。唐太宗李世民何等厉害,对少林寺还不是恩敬异常。难道你这黄毛小子比李世民还厉害了。”当下便要作,本相看他俩神色不对,忙咳嗽一声,示意他两不可造次。

        那知府任心夷道:“此次楚王爷为钦差大臣,奉圣命巡视各地民情,赈灾并查剿乱党。”本相道:“原来如此,但我少林和尚皆是方外之人,不问世事。寺中众僧皆亲自种地种菜,米粮自给,今年虽然欠收,但还能支撑,并不需要救赈啊。”那公子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方外之人,也是我朝子民,难道不是吗?。我知道你少林寺有不少寺产,自古以来,不向朝廷交纳租税,自给当然有余,官府自是不来救济于你。”本相道:“那既非寺来赈灾,王爷是来寺中视察民情的了,如此甚好。老衲倒愿意带王爷去寺中各处看看。王爷、任大人,请!”说完左手一伸,便欲当先带路。

        楚王道:“且慢,寺中一班和尚,有什么民情,我们今天是有事前来相询。”本相奇道:“哦,王爷请说,有何事相询,老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出家人不打逛语。”楚王道:“如此甚好,我且问你,岭南罗浮山铁佛寺可是你少林寺的下院。”本相道:“正是,铁佛寺确是本寺下院。”楚王道:“铁佛寺住持本尘,你可认得。”本相道:“本尘是老衲的师弟。”

        楚王道:“好!那我且问你,你可知本尘是什么人?”本相道:“本尘是出家人。”楚王道:“废话!我是问你你可知道他的来历。”本相道:“老衲不知什么来历,也不想知。入得空门,便是佛子,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哪管得他什么来历。”楚王冷笑道:“听你口气,倒象是知道的。嘿嘿,你既不想说,那我替你说了吧,本尘是南蜀余孽,是乱党。”本相点头道:“我明白了,怪道王爷来我寺中,既不赈灾,也非体察民情,原来是为了追查乱党。”楚王道:“是又怎样?”本相道:“铁佛寺虽是少林下院,但只是挂个名而已,向来自成一体,且它在岭南,我在河南,相隔千里,与我寺并无多大往来。王爷既知他是乱党,只管去拿了便是。难不成我少林本寺也成了乱党不成。”任心夷道:“楚王爷面前,本相,不得无礼。”本相道:“老衲哪里无礼了,你等上得嵩山来,我待茶待坐,礼数周全,哪里无礼了?倒是你们气势汹汹,大有兴师问罪之势。”任心夷道:“楚王爷和本官来你寺中,这些礼数难道还不应该么?”本相也冷笑道:“应该,不过任大人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相必知道:沙门不敬王者。”

        任心夷道:“那是东晋年间高僧慧远大师的一种方便说法,不敬王者,并不是不服王化,无法无天。”本相道:“我佛门中不敬王者,也不犯王法,哪里无法无天了。”

        楚王道:“铁佛寺作乱之寺,你可知道。”本相道:“作乱,作什么乱?”楚王道:“本王得到岭南宣抚使唐延年之报,说铁佛寺主持本尘纵徒狎妓行凶,杀死官兵和无辜百姓数十人。官军去寺中缉拿凶犯,本尘竟私放凶犯逃脱,官府在寺中搜查时,查出无数刀枪兵刃,这不是意图作乱是什么?”本相哈哈大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请容老衲禀报,少林寺及其下院,自初唐太宗皇帝恩准,不禁酒肉,不禁习武,千年以来,无论哪朝哪代哪位天子坐朝,皆循此例,。寺中有刀枪兵刃,这又有何可怪之处。更况近千年来,确也无少林僧人作乱造反之事,倒还有几次出动僧兵帮助朝廷抵御外侮之事。”

        楚王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你如此说,铁佛寺暗蓄刀枪倒也罢了,但本尘他私放凶犯,官军请他到官府问话之时,竟率众拒捕。这难道还不是造反么。”本相大笑道:“你刚才说请他去官府问话,如今又说拒捕,到底是请还是捕啊,这不是前后矛盾么?”楚王怒道:“本王没心思和你打机锋说禅话。本尘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请他不去,只好用强了。”

        本相道:“那就好啊,那你们抓住他了吧。”

        楚王道:“本尘这贼秃大大的狡猾,在押解他们回府衙的途中,竟令凶犯了因暗伏在中途,不便劫了一干僧众人犯,还又杀了不少军兵。这是公然谋反了。”

        本相道:“原来如此。那王爷难道认为我等是同犯,也要来锁拿。”

        楚王冷笑道:“方丈大师自然同犯,但包庇窝藏之事却未必没有。”

        了强道:“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此事我们也是刚听说,哪里有什么包庇窝藏。”

        本相摆了摆手,道:“原来王爷是怀疑我少林本寺中窝藏了铁佛寺众僧,呵呵,这也不难,如果王爷和任大人愿意,不妨带人去寺中一观,若果有此事,本寺上下甘愿领罪。”

        任心夷阴笑道:“我们没有说人犯藏在少林本院。”

        本相道:“哪又在哪里呢?”

        任心夷道:“少林与武当丐帮等号称武林正道五派一帮,向来交好,王爷得到密报,人犯现下正窝藏在武当。”

        本相脸色微微一变,尚未答话,本恒怒道:“你们污蔑我少林还则罢了,现下又将武当等牵连其中,究竟意欲何为。”

        楚王笑道:“大师别要担心,本尘虽然谋逆,但并不干你们之事。虽说有些包庇窝藏的嫌疑,小王也只是得了有人的密告,究竟有无此事,除了你们,又有谁人知道?而就算有人知道了,查与不查,还不是小王一言而决。”

        本相一楞,道:“王爷此话何意?”

        任心夷笑道:“其实王爷此来少林,并非为了兴师问罪,刚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大师切莫当真。恰恰相反,王爷此来,不但不是问罪,还有事求教少林。”

        本相抬起头来,奇道:“哦,什么事?”

        楚王道:“少林武学,号称天下第一,小王自幼喜武,一向仰慕少林武功,也跟随王府中的枪棒教头6有功6师傅练了些粗浅入门的本事,听说6师傅便是出身于你少林门下。越练越觉得少林武学博大精深,想要更上一层楼,但6师傅本事有限,便推荐小王亲上嵩山本院,到少林门下做个记名弟子。”

        本恒道:“6有功确是曾在少林学艺数年,不过后来破门还俗,已不列少林门墙。嘿嘿,造化不小啊,想不到他还做了楚王府的教头。”言下似有责其作了官府看家护院之人,颇有不屑之意。

        本相沉吟未语。

        任心夷见本相未出声,又笑道:“王爷一番诚心而来,大师意下如何?”心中暗想,王爷不但不追查你包庇朝廷要犯之罪,还要拜入少林门下。这送上门来的天大好事,你这老和尚一定高兴得不知如何回答了。

        过了良久,本相才淡淡道:“原来是这样。王爷、任大人明察,本寺向来清规极严,若真有作奸犯科之人,别说包庇,便是本寺也不会放过他,戒律堂会将其查明严惩。若是涉及犯了官司的,自然会送官法办,哪里有什么包庇窝藏。至于王爷要做本寺记名弟子,本也不难,但本寺自达摩祖师以来,立有严规,不管僧俗两众,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旦成为本寺弟子,一是要立下重誓,不管是受沙弥戒还是比丘戒,皆要遵守清规,不得犯戒。二是需得留寺三年,为寺中作苦役并精修佛典,以强健体格,磨砺心志,三年后俗家弟子可以下山。僧徒则可留寺或去别寺挂单,千年以来并无例外。王爷乃是万金之体,如果要成为记名弟子,也得遵此寺规。”

        任心夷大是不悦,愠道:“你这和尚,楚王爷记名你少林,乃是对你们寺中青眼有加,你还当真一板一眼,不知变通。”本相合什道:“阿弥陀佛,少林自开山立教以来,由祖师大德立下寺规,今日传至小僧手中,小僧岂敢随意更改,在我手中坏了规矩。”

        任心夷道:“你竟然......难道就没有变通的余地么?”

        本相断然道:“这个确实没有办法?如果王爷一定要记名于我少林门下,我可以答应。但须依我少林的门规,不能例外。”

        楚王摆手道:“如果这样,那就算了,走罢。”

        本相及众僧送至山门而别。

        楚王一行本以为上得山来,可以以包庇窝藏人犯之嫌疑震住少林众僧就犯,哪知反闹了个灰头土脸,想要当众作,又无理由。便是有理,此刻少林众僧人多势众,不免吃亏,当下一行人疾步下山。

        等楚王等人走后,本相和罗汉堂、戒律堂、知客堂三位座来到方丈室,各人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罗汉堂座本恒道:“如此送上门来的大好事,师兄因何借故推辞,难道这中间另有玄妙不成。”本相看了他一眼,默然无言,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你们哪里知道这中间干系之重大。本尘师弟等人现下藏在武当避难,他们又怎会得知,既然得知,却又为何不去捉拿。却以此事来要胁我们,以便这位楚王记名为少林门下。此事当真是费夷所思,然则我刚才细细想了一遍,此事虽说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众僧奇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方丈何出此言”

        本相道:“你们知道这位楚王是何人吗?”

        本恒道:“听说这位楚王是当今皇帝最好宠爱的世子,现下太子失宠,虽说没有废去储位,但也已远远流放到黔滇一带的昭通。这位楚王将来说不定宏福齐天,登了大宝也说不准,现下我们如此驳他的面子,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少林将何以自处。”本相面露忧色,道:“师弟所言确实不差,其实我刚才所虑者,也正是这个。”

        本恒道:“怪不得刚才任心夷问你之时,你良久未回。然则......”本恒还想问些什么,本相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果然,本相道:“你们也知道,楚王确实才能出众,深得皇上信任重用,今日前来少林要求挂名为记名弟子,似是小事一桩,我如此驳他的脸面,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他没有当场作,已是给足了我们面子。”护法堂降龙罗汉了能和伏虎罗汉了强皆是本恒门下弟子,了能怒道:“掌门师伯,这种人如此傲慢无礼,怎能入我少林门下学艺。要是当真收下了他,只要他呆在少林,我保管给他吃足苦头。还亏得师伯没有收他。”本恒眼睛一瞪,喝道:“休得胡说!为师和师伯及各位座在此议论大事,哪轮得到你们在此胡言。”了能听得师尊喝骂,不再言语。本相道:“据为师所知,这位楚王,乃当今皇上宠妃成妃所出,确是雄心壮志。你们想必也知道,当今太子是杨皇后所生,而杨皇后之弟国舅杨承业,现在的三关统帅,官拜镇西将军,一等公。”知客堂座本树道:“方丈师兄,你说的这个是天下皆知的啊。”本相笑道:“师弟莫急,我且问你,这位杨元帅出身何处,师承何人。”本树道:“听说是山后杨老令公后人,其授业恩师,乃是当今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泰山铁枪门铁枪老祖。”

        本相道:“不错,最近数十年来,铁枪门确实是声名大振,不是我妄自菲薄,就本朝而言,其名声已在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崆峒丐帮这五派一帮之上。本尘师弟,你以为呢?”

        本尘道:“师兄所言无差,但泰山派近年来声名鹊起,大抵是因为他门中出了几位本朝显贵。如以根基而言,未必真能及得上少林武当,甚至及不上其余三派一帮。”

        戒律堂座本明一直未曾开言,此时才道:“听说早年的征西大将军年标也是泰山门下,只是后来坏了事,武林中人怕犯了禁忌,后来才少有人提及,所以,虽说只有十数年时间,但武林中后一辈之人,知道得并不多。”

        本相道:“正是,十数年前传言年标图谋不轨,已被先帝处死,还要灭他十族。”

        了强忍不住插嘴道:“只听说最多灭九族,哪有什么灭十族的。”

        本明道:“九族之外,再加上师门,便是十族。”

        了强道:“他谋反,与他师门何干啊?”

        本明道:“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圣人也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照你这么说,他谋反,与师父无关,难道倒与他娘老子七姑八姨有关了。”

        了强道:“这......”一时语塞,倒无从辩驳。楞了一下,又道:“那为何后来只灭了九族呢?”

        本相道:“后来正是这杨承业从中斡旋,先帝才只灭了他九族。阿弥陀佛,说得远了。”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本树一拍掌道:“我明白了,原来师兄是怕收了楚王为徒,外人便会说我们是与泰山派对着搞。这样虽然讨好了成妃娘娘,但也得罪了杨皇后和杨元帅。这样的买卖不划算。”

        本相点头道:“师弟所料不差,但只说对了一半,这只是表面。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在里边。”

        本恒道:“哦,请道其详。”

        本相道:“你们知道,皇上将太子贬至昭通荒蛮僻地,是所为何事。”

        本明道:“听上次京中大相国寺回来的弟子说,传闻太子无德,调戏皇上一名爱妃。而且其文才武功皆比不上楚王。”

        本相道:“既是如此,你们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何不废了他,另立楚王呢?”

        本明道:“这个倒是不知?”

        本相道:“你们听说过汉初汉高祖关于太子刘盈和赵王如意的废立之事吗?”

        本恒道:“这个史上倒是有的,据史书记载:‘高祖刘邦灭了楚霸王项羽,一统天下登基后,立皇后吕稚所生的长子刘盈为太子,封宠姬戚夫人所生的次子如意为赵王。后来,见刘盈天生懦弱,才华平庸,而次子如意却聪明过人,才学出众,有意废刘盈而立如意。刘盈的母亲吕后闻听,非常着急,便派自己的哥哥建成侯吕释之去请开国重臣张良出面。吕释之对张良说:“您是皇上的亲信谋臣,现在皇上想要更换太子,您岂能高枕而卧?”张良推辞道:“当初皇上是由于数次处于危急之中,才有幸采用了我的计策。如今天下安定,情形自然大不相同。更何况现在是皇上出于偏爱想要更换太子,这是人家骨肉之间的事情。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这种事情,就是有一百个张良出面,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吕释之恳求张良务必出个主意。张良不得已,只好说:“这种事情,光靠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恐怕难以奏效。我看不如这样吧!我知道有四个人,是皇上一直想要罗致而又未能如愿的。这四个高人年事已高,因为听说皇上一向蔑视士人,因此逃匿山中,不作汉臣。然而皇上非常敬重他们。如果请太子写一封言辞谦恭的书信,多带珠宝玉帛,配备舒适的车辆,派上能言善辩之人去诚恳聘请他们,他们应该会来。然后以贵宾之礼相待,让他们经常随太子上朝,使皇上看到他们,这对太子是很有帮助的。”于是吕氏兄妹和太子当真把这四个后人称之为“商山四皓”的老人请来了,把他们安顿在建成侯的府邸里。在一次宴会中,太子侍奉在侧,四个老人跟随在后。刘邦突然见那四个陌生的老人,都已八十开外,胡须雪白,衣冠奇特,非常惊讶,问起他们的来历,四人道出自己的姓名。刘邦听了大吃一惊:“多年来我一再寻访诸位高人,你们都避而不见,现在为何自己来追随我的儿子呢?”四个老人回答:“陛下一向轻慢高士,动辄辱骂,臣等不愿自取其辱。如今听说太子仁厚孝顺,恭敬爱士,天下之人无不伸长脖子仰望着,期待为太子效死,所以臣等自愿前来。”刘邦说:“那就有劳诸位今后辅佐太子了。”四人向刘邦敬酒祝寿之后就彬彬有礼地告辞而去。刘邦叫过戚夫人,指着他们的背影说:“我本想更换太子,但是有他们四人辅佐,看来太子羽翼已成,难以动他了。吕雉这回真是你的主人了!”戚夫人大哭。刘邦强颜欢笑:“你给我跳楚舞,我为你唱楚歌。”刘邦便以太子的事件即兴作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以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

        了强道:“师父不光武功厉害,还博闻强记啊,对史书这么熟悉啊,弟子们真是自愧不如。”

        本恒道:“读史才能明智,不然便是有勇无谋的匹夫,就象楚霸王项羽。藏经阁中,经史哪样没有,你们就是不肯下功夫苦读,只知练武。”

        本相续道:“其实皇上没有废黩太子秦王益,正是相同的原因。”

        本明道:“可是现下没有什么商山四皓啊?”

        本相道:“今天的商山四皓,便是泰山派和武林中各名门正派。你想,太子既然和泰山派渊源如此之深,而泰山派和本派等五派一帮向来交好,一向互通声气。一动太子,势必牵动武林一脉。当年商山四皓不过是手无寸铁、隐逸山林的四个老儒。其声名播洒之远,民间影响之大,以刘邦这样一代开国雄主,尚且不敢动弹,如今泰山和武林各派高手,武功高强,才智出众之士不知有多少,较之商山四皓,何止天壤之别,皇上纵然有心废立,又哪能不顾虑呢?更何况杨承业手握重兵,镇守三关多年,深得军心。你今天废了他外甥,另立他人。虽说君命大如天,但万一他起狠来,提兵杀回京城,岂不精糕。”

        本恒道:“所以,楚王这次想要依托少林,少林是江湖第一大派,门下僧俗十万弟子,一呼而百应。也只有少林的能力和声望,才足以和泰山派相抗衡。”

        本相道:“抗衡倒还不至于,我想楚王的意思,是将来皇上如废太子而立他,泰山派如有异议,他便能以少林弟子的身份,请少林出面主持公道,不至于牵动武林一脉的根基。避免以江湖动荡而引起国势动荡,动摇了国家的根本。”

        本明道:“那么,楚王如此才能,又有如此志向谋略,我们扶持他有何不可呢?”

        本相森然道:“不可。一来,我少林立寺以来,向来不干涉朝廷政事。二来,我刚才细观楚王,现此人踞礼傲慢,阴沉狠辣。目光游移不定,正是古人所谓“鹰视而狼顾”。说句诛心的话,实非福德深厚之相。更何况以我和泰山派铁枪老祖万长数十年的交往,我深信他的为人处事,断不会因此而坏了我们两派数代以来的香火之情。”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皆觉他之所言,句句在理,无不佩服他的深虑远谋,但也知道此举得罪了楚王,只怕自此麻烦不断,又暗自为少林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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