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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怕你没勇气


那小将说完,策马回了旌旗林中。程灵慧让粮车队伍给羽林军让开一条道路。羽林军的大队人马从粮队旁边过去。程灵慧这才发现,那些兵勇拥簇着一驾气派的马车。马车的四角挂着宫灯。车上的帷帐是明黄色的。

        敢用这个颜色的人,除了皇室中人再没有别人。也不知是哪个亲王显贵,怪不得能用这么多羽林军保护。

        程灵慧和一众家下人等、车夫,躬身对着那马车行礼。别管是谁,平头老百姓,只管行礼准没错。等羽林军的车马过去,程灵慧这才让人赶上马车,缀在羽林军后面,往开州府而去。

        夜里,那些人马歇在驿站,程灵慧等人就在驿站外,把粮车赶到一起,围拢成圈。一行人分批轮流看车、休息。黎明时分,早早的套好马车,等着羽林军先行。沿途连官府的盘查勘验都变得容易起来。竟然比平时提前了两天回到开州府。

        看着常家的粮车源源不断的进城,开州府那些商家终于沉不住气了。一个个陆续开门营业。只是,想要如同预期的那样赚钱是不可能了。那些按正常进价囤粮的还能赚个钱,那些进了高价粮的,可就不好说了。更有借印子钱贩粮,所得利润连利钱都支应不出,眼看着血本无归。虽不至于抹脖子上吊,可倾家荡产的也有几家。

        常记粮行一跃成为了开州府五大粮行之首。常继文的名号也正式打了出去。

        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排在最末,但是,大到国家兴旺,小到百姓安居乐业。商人都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常家三兄弟挣钱的同时,从大局上稳住了开州府的百姓。老百姓其实很简单,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就能顽强的生活下去。

        随着开州府别的粮行开始开门营业。迅速弥补了常记在粮食上的缺口。开州府本就是鱼米之乡,境内泉水丰沛。别说三年大旱,就是旱上个十年八年都对当地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他们所面临的困境是从周边蜂拥而来的灾民。

        现在,开州府的各大粮行已经把那些来买粮的老百姓,当成香饽饽给分了。老百姓有饭吃就不会闹事。别说开州知府受益,连带周边的府县都沾光。甚至有贫穷小县,县令带着衙役,组织老百姓到开州府卖粮的。因为这里的粮食便宜。

        粮食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少了就要饿死人,多了就不值钱。开州府的各大粮行,此前可都是备足了货的。现在因为常家三兄弟搅局,扛不住了把存货往外一放,比丰足年的粮食还充裕。以前又没物价局什么的,统一调度,平抑物价。粮食一多,自然降价。所以,在这大荒年形成了粮价不升反降的奇怪局面。

        那些周边州县的大户们一看,开州府这是要把这个香饽饽独吞了啊。谁知道明年是个什么年景?要是还是大旱还好,万一老天爷给下雨了呢?那自己存得的粮食不就砸手里了?

        商户间这样的恐慌一旦蔓延开来。迅速就波及到了整个南直隶。那些大小商户,开始陆续抛售手中存粮。南直隶的粮价经过了三个月短暂的上涨,又迅速的回落到平常的价位。

        不过常继文弟兄三人虽说赚到了钱,这三个月撑得可也够辛苦的。常二爷不知道怎样,常大爷和常继文兄弟俩全都长了一嘴口疮,熬的两眼通红。走起路来都打飘。可见这做买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常记粮行因为打出了名头,所以在开州的同行中,买卖总是最好的。常继文现在需要修养。程灵慧仍旧负责江浙那边的事宜。楚凤生负责开州粮行的事宜。

        往江浙去了两次,程灵慧也明白,自己再怎么化妆也是欲盖弥彰。掩饰不了自己女子的身份。索性大大方方以女子面貌示人。江浙那边主事原来是花如烟。花如烟就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现在虽然换成了程灵慧,但那些负责采买的中人也不是很诧异。

        程灵慧后来去江浙的时候,并没有再遇见吴末名。只不过让她打听到了关于楚轻狂和赵家兄弟的事。令程灵慧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是楚轻狂是个世家子弟。只是祖籍并不在江浙。他是跟随他的祖父被贬到扬州的。轻狂是他的号。

        他祖父可是大大的有名。曾做过文华阁的大学士,一等一的清流名士。怎么遭贬的老百姓都说不清,好像是受了楚轻狂父亲的牵连。因为是罪臣之后,楚老爷子也不大会营生。所以,楚轻狂小时候家境不好,经常遭受同窗耻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了财。但因他少年得志,眼高于顶,狂浪不羁,所以得了这轻狂的名声。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索性以此为号。

        江浙之地富饶,不缺的就是豪绅富宦,名门望族。他经常和那些大家子弟出入花街柳巷,做出的荒唐事也不知道有多少。至于劫掠良家女子的事,他也是干过的。只不过他钱多,最后都能以钱财了账。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那赵家兄弟也是有些来头的,母亲是个郡主。祖父就是现任的浙江按察使。这样的三世祖和楚轻狂那样少年得意的人搅和在一起,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而吴末名就无论如何打听不出来了。反正只要他不上门找麻烦,程灵慧就烧高香了。打听不出来也就算了。

        但她十分好奇,那个楚轻狂到底做得什么买卖?年纪轻轻就那么有钱?可是,一问到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样子。程灵慧怕自己真打听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到时惹上麻烦可就不好了。

        五爷的教导她时刻不敢忘记。平安求财,别的一概不许好奇。

        程灵慧也总想找个机会谢谢人家漕帮的少帮主,可惜,人家很忙。她来往了江浙好几趟,都没见着人。

        临近年关的一场雪,结束了长达三年的旱情。

        程灵慧长舒了一口气,忙了半年,大伙儿终于能安安稳稳回家过个年。

        说起来,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好好在家待过了。幼子常之远都不认识她了。根本不让她抱。

        常继文经过修养,也恢复了往日的容光。程灵慧从开州府回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大门口仰着头看天上纷飞的大朵雪花。程灵慧的马蹄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他跟个孩子一样指着天空对程灵慧说:“三慧,下雪了。”

        程灵慧翻身下马,飞奔过去投进他的怀抱。夫妻二人在大雪地里大笑。他们齐心协力克服困难,在开州府站稳了脚跟。从此以后,迎接他们的将是另一片崭新的天地。

        忽然一个雪团飞过来,砸中程灵慧头发。程灵慧回头,不知何时花如烟挺着凸起的肚子站在门楼下。一身火红的裙袄,配上洁白的雪,十分的惹人眼目。

        程灵慧弯腰,团了一团雪就要砸回去。贺昆急忙忙跑来阻拦:“二哥,花娘肚子里有孩子呢。”

        程灵慧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花如烟,揪住贺昆的衣领,把一整个雪团塞了进去。贺昆被冰得吱哇怪叫。程灵慧乐得哈哈大笑。

        花如烟小嘴一撅,张牙舞爪冲着常继文就过来了。吓得贺昆也不顾不上领子里的雪,一把就把身材娇小的她抱了起来:“花娘啊,小心咱儿子啊。”

        花如烟挣扎着骂:“你个没用的东西,笨得要死。”

        “外面冷,咱们回屋啊。”贺昆也不恼,不由分说,抱着花如烟就回家去了。

        程灵慧看着他们两个笑。

        常继文伸手抱住她的肩膀:“灵慧……”

        程灵慧回头望着他。

        常继文欲言又止,终于说道:“年下了,是不是去看看岳父?”

        程灵慧笑容僵住,转身从他怀抱里走出去。骨肉亲情,并不是说断绝就能断绝的。她要修桥的时候,全村人都欢欣鼓舞,唯独父亲和奶奶不同意。程灵慧不是知道,他们才是真得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可她和父亲,还会得到从前吗?

        常继文锲而不舍道:“你真得不去看看吗?”

        程灵慧豁然转身,望着常继文。常继文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我陪你。”

        程灵慧点头。她是想要去看看的,只是怕面对那个早已面目全非的家。

        漫天大雪中,常继文走在前面,牵着程灵慧的手。一步一步往那个熟悉的地方走去。

        院子还是以前的院子。可走到门前,程灵慧莫名的有些胆怯。几年没来,那个幼时温馨的家,已经遥远成梦里那浓浓的忧伤。平常在村里,她也是决不从这门前走的。如果没有常继文,她这时早已转头走了。

        忽然,妇人尖利的咒骂声响起:“你个窝囊废,俺瞎了眼了才看上你。你看看现在过得啥日子?俺得老天爷啊,俺得命咋这么苦……”接着就是妇人的嚎哭声。

        常继文拉着程灵慧进了院子,问道:“有人吗?”

        “谁呀?”灰头土脸的父亲从灶房钻出来。程灵慧一眼看见父亲的样子就哭了。父亲瘦了很多,脸上的皱纹更深。花白的头发上沾着灶灰。上身穿着露着棉絮的旧袄,下身穿着一条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棉裤。脚上的鞋破的不像样子。露出冻得青紫的脚指头。

        父亲看见程灵慧夫妇,显然十分意外:“三慧,你咋来了?”

        程灵慧一边流泪,一边替父亲擦着脸上的黑灰:“爹,你咋成这样了?”

        父亲低头,叹了一口气,摆手道:“别问。”

        程灵慧拉住父亲粗糙皴裂的大手:“爹,你跟俺走吧。俺能养你老。”

        父亲摇头:“慧啊,别说了。你爹现在哪还有脸见你娘,见你奶呢?你那俩弟弟也还小,家里要是没了男人,可怎么行。你俩回吧。俺没事,还能撑得住。”

        程灵慧哭道:“那你缺啥短啥跟俺说,俺给你送来。”

        父亲摆手:“甭惦记,啥都不缺。你俩回吧,好好过日子。”说着,推着程灵慧往外走。

        到了大门口,常继文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父亲手中。父亲要推辞,常继文紧紧握着父亲的手:“到了大年初二,我和三慧来跟您拜年。”父亲的眼圈一红,两行浊泪就流了下来。

        常继文牵着程灵慧往回走。走了很远了回头看的时候,父亲还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

        常继文低声道:“你知道吗?常家落难的时候,我除了想我爹娘和大哥、二哥,想起最多的就是爷爷和岳父。每次我来。一进村就能看见爷爷在大门口等我。每次我走,爷爷和岳父都送了又送……”

        程灵慧擦了一把脸颊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常继文默认。

        虽然粮价平稳,大大减少了因为旱灾给老百姓带来的困顿。但是,百姓的生计还是受损的。比如程家庄,那些年轻力壮还可以靠拖脚去赚钱,年纪大了一些的,像父亲这样早就靠开石窝挣钱的,生计就有些艰难。

        没有人会在大旱之年修建房屋。采出的料石,烧出的石灰自然就没处卖。这样的人家,在程家庄能占到半数。

        自从程灵慧和父亲决裂后,二娘再无顾忌,禀性全露。平日里好吃懒做,动辄指桑骂槐。父亲又一年年老迈,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渐渐就占了下风。加上生计艰难,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按说一个村住着,程灵慧没道理不知道。但她还真的一点儿没听说。程灵慧在程家庄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村民们对她是又敬又爱又怕,一般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头。她刻意回避的事,别人更不敢在面前说。

        常继文不一样。常继文为人谦恭,温文尔雅。又有功名在身。村里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以能和他相交为荣。程家庄事无巨细,就没他不知道的。

        常继文用冻得冰凉的手给程灵慧捂眼睛,劝道:“别哭了。让之洲看见又要到处乱说。让奶奶知道了担心。”

        程灵慧半仰着头,感受着他手上的沁凉:“还不是你闹得。俺那么远回来,还没进门你就惹俺掉泪。”

        常继文轻声道:“我怕你进了家门就没勇气去看岳父了。”

        程灵慧的声音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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