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讨债

　　2015年秋天，新时代的天空天高云淡，令人神清气爽。

　　苏耀南驾驶着一辆四驱琥珀色本田冠道行驶在巴州城的街道上，王玉碧坐在后排又座，两人在这个特定的空间、特定的时间，居然也能谈情说爱。

　　“我做生意，心中要有客户。耀南，你吃公家饭，心中要有人民。只要做到了，没有做不好的生意，也没有干不好的事业。”王玉碧娓娓道来。

　　苏耀南应声答道：“当然，心中要有人民，这是最根本的！”

　　——这不是说教，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悄悄话、情话。

　　这辆SUV从巴州大桥跨越巴河停靠在财富广场。王玉碧打开车门，下车后顺手关上了车门。其力道适中，关门声果断而清脆。她站在原地目送着这辆城市越野车起步，苏耀南从后视镜里看到的是，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像川陕根据地十送红军再现的小姑娘。他右手握方向盘轻鸣笛声，左手朝后视镜频频摇手，仿佛是初恋时的离别。

　　他狠下心来深踩油门飞驰而去，沿晏阳初大道向南驶去。王玉碧行注目礼般注视着她家的汽车在视野里消失，才移动脚步朝他的服装店和直播间走去。

　　本田冠道从东门大桥往西跨越巴河进入将军大道，事实上，苏耀南以巴河为中心划了一个圆。他就像上演了一幕“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的古装戏后从将军大道上恩广高速，一路向南直奔江口城。

　　恩广高速巴中段部分路段与古代高速路米仓道重合。本次扶贫，苏耀南的联系点雒家村曾是米仓道上的一重要驿站。

　　县政府会议室，常务副县长带队举办了一个欢迎会。苏耀南人在会场心在雒家村，这个村是他上一轮扶贫的联系点，本次他继续选择这个村，不是因为他念旧而是因为他下定了决心。他婉拒了欢迎午宴和安排的陪同人员，只身一人驾车沿巴河岸边的国道G542向雒家村所在的坦溪口驶去。

　　坦溪口商务大厦，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G542国道上，车辆行进迟缓。好不容易，苏耀南的车才行进到商务大厦广场。他靠边停车，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二楼上的李贵武。

　　贫困户李贵武把守在二楼一会议室门口，死死地把住，堵住了里面的人们。他拘偻着的身体背着背篼，手持一把弯刀，脚上的解放鞋胶与布还没有完全分离，草绿色军裤是用绳子扎起来的，上衣是迷彩作训服。这套行头，是苏耀南前些年送给他的。

　　场面热闹而紧张，楼下第一圈全是雒家村村民，第二圈是别的村看热闹的，包围了坦溪口这栋商务大厦。苏耀南想挤进去都不可能，于是爬到路边的一辆农用卡车车厢里。

　　苏耀南今天与李贵武撞衫了，只不过他穿的是新军靴和陆军沙漠作训服，而李贵武穿的老式迷彩服。这是苏耀南下乡的标准配置，主要目的是方便，也便于融入到人民群众之中。他干脆登上卡车驾驶楼楼顶，朝对面高声喊道：“舅舅，快下来！我是苏耀南——”

　　李贵武一听到苏耀南的声音，飞快地跑了下来，简直不像五十岁的老头，更像十五岁的二杆子①。他激动地喊道：“啊呀，你娃来得真是好啊！我们要抓坏人，抢我们的土地！偷我们的钱！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来处理，舅舅，这里没你事了，你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吧。”苏耀南关切的说道。

　　苏耀南高声喊道：“赵楚德、郭武得，你们给我出来！雒小亿你也给我出来！”

　　赵楚德、郭武得和雒小亿先后从被堵的那个门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三人缩头缩脑左顾右盼，出门就想开遛。人群开始躁动——

　　有人在喊：“快——堵住！”

　　有人在喊：“快！跑了——跑了——”

　　还有在喊：“快！堵住——堵住——”

　　人群很快围了过去，把出来的几个人团团围住。赵楚德和郭武得被网开一面，其他三人被围得更紧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苏耀南在这辆农用卡车上召开了一个特殊的会议。

　　雒小亿悲伤地说：“表叔啊，痛心啊！土地全抛荒了，借我们的钱也不还，那都是血汗钱啊！救命钱啊！——”

　　“不用说呐，我知道了！赵楚德、郭武得，你们说怎么办？”苏耀南直奔主题，发出强有力的质问。

　　一片鸦雀无声，台下无声，台上无声，空气瞬间凝固——

　　“楚德、武得，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苏耀南忍不住笑着问道。

　　两人耷拉着脑袋，无法说，说不出来。遗憾，难道浩瀚的汉语词汇里都没合适这个场景的语言吗？岂不是自知理亏，心有孽障！

　　苏耀南看着雒小亿说：“这个事，我来处理，你把乡亲们带回去吧！”

　　“表叔，不能啊！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我们一定要有个结果。让这三个人跑了，村民的钱就打水漂了，那可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雒小亿不卑不亢的喊道。

　　苏耀南笑着说：“啊！你娃长本事了，我说话也不好使？”

　　“唯一这个时候不好使，坚决！”雒小亿寸步不让。

　　无奈的苏耀南再次站到车顶，他向村民许下了承诺：

　　“乡亲们，我们的社会是法治社会，不是比拳头的时代。如果用拳头去解决问题，本来我们有理，也会整得没有道理。我，苏耀南永远站在你们一方，要为你们谋利益！不但我们要解决眼前的纠纷与困境，我们还要谋发展，摘掉戴在我们头上那顶贫穷落后的帽子。我这次回来啊，跟上次不一样，我要常驻下来，直到大家走向富裕的康庄大道！”

　　鼓掌！欢呼！——欢呼！鼓掌！

　　“雒小亿，这样总可以了吧？”

　　“可以！表叔，您讲得好！”

　　苏耀南跳下卡车。那三个父母官傻呆在车厢里，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把李贵武和其他几个老人扶上本田冠道宽敞的座舱，然后驾车直奔雒家村。

　　PS：

　　①二杆子：四川巴中一带方言，指头脑简单，易冲动，好蛮干，盲目行事的人。北方称之为愣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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