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阿萝是好人15
乔峰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晚上听到动静, 出来便见两条身影从李青萝房里飞奔而出。两人的度很快, 快的令乔峰生出与之比较的心。
玄苦大师教导他武功, 但很少和他比试，偶尔指点一两句，每每令乔峰意犹未尽。他一直想找个对象好好比试一场, 如今见有人闯进李青萝的房间, 忙忙的也跟了上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帮李青萝的忙, 谁知追两人就费了一些功夫, 等他循着声音找到他们，便见李青萝已经跟人打了起来。
两人的动作不仅快，应对间的招式还是他从未见过的，精妙至极。
乔峰看得愣了神, 屏住呼吸，忍不住在心里描摹两人的招式，忖度着, 如果是自己要怎么才能破解对方的攻击。
半晌过后, 他现即便他想到了某些可以破解的招式, 却依旧胜不了对方。一来他内力跟不上，二来度及不上对方。比武过招，胜负就在瞬息之间，哪怕是慢一眨眼的时间，也会输掉。
乔峰瞧得久了, 知道李青萝与对方的武功在伯仲之间, 时间再久些, 他也拿不准到底是谁会赢。
李青萝率先罢手，汪剑通说了句满是警告的话，这话里提到了乔峰的名字，倒是叫他生出了怀疑。
等汪剑通一走，李青萝将藏在黑暗中偷看的乔峰叫了出来。
刚才她和汪剑通对敌，精神高度集中，倒是没有注意到乔峰的到来。
“你躲在那里多久了？”
李青萝问他。
乔峰道：“我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打起来了，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上回我可是把你打得心服口服。”
乔峰立即道：“是口服而已。我只当你打得过我罢了，在武林中排名算不得厉害。”
“那你还拜我做师傅。”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打赌输了，当然要说到做到。”
李青萝白了他一眼，乔峰咧嘴一笑，想起刚才汪剑通离开提到了他的名字，问道：“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来偷袭你？他认得我吗？”
他这一连三个问题，看来好奇心挺强的。
李青萝笑道：“你想知道？”
“他为甚么交代你好生教导我？我又不认识他。”
李青萝看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她给他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这事的确不该瞒着你。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关你身世的秘密，唔，你确定你要听吗？”
乔峰心里咯噔一下，问她：“甚么身世的秘密？”
“来，坐在这里，我慢慢跟你说。你听完先不要质疑我说的是对还是错，你要自己慢慢想清楚。”
乔峰半信半疑地坐在她身边，李青萝从十几年前雁门关之事的起因说起。
这事原本就是误会，但一句误会不能否认乔峰的亲生母亲被无辜杀害的事实，他们一家三口妻离子散的悲剧的确是由汪剑通等人造成的。
但这件事错综复杂，真的要报仇，每个人又有说得出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不过，报仇这事还是得由乔峰自己决定，她只管把自己知道的实情一一告诉他，最后如何就看乔峰心底如何想了。
“最后，众人知道杀错了人，心底便存了愧疚，他们将那个婴儿抱了回来，送给少室山附近的一户人家收养。”
李青萝看向一旁的乔峰，见他神色渐渐变得激动，忙伸手压住他双肩，道：“你有甚么要问的就说，想清楚你要问什么？”
乔峰张了张嘴，最终问了出来：“那个孩子就是我吗？我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儿，是……是契丹人？”
“我爹娘都是被玄苦大师他们杀死的？”
李青萝忙道：“玄苦大师没有参与雁门关之事，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大多被你亲生父亲杀死了，活下来也只有三四个人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你想报仇吗？”
乔峰脑子里乱的很，他很想平静下来继续询问，但很多疑问才冒出头就被另一个打断，到最后他竟不知自己要问什么。
至于李青萝问他报仇的事，他更加不知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乔三槐的儿子，家住在少室山附近，是极普通的山民。即便玄苦大师教了他武功，他幻想的将来大约也会像乔三槐一般做个普通的山民，每日上山砍柴打猎，去山下的镇子换取米粮银钱。
偶尔靠着武功行侠仗义，做一些好事，帮一些好人。
多普通寻常的未来。
偏偏，听过李青萝的故事，一切就变得不寻常了。
他不是乔三槐夫妇的儿子，不过是他们收养的契丹人。玄苦大师教他武功多半也是出于愧疚，愧疚当年武林众人错杀了他父母。
这算什么！
乔峰起身冲着对面的大树击去，他只想泄，没有什么招式可言，被粗壮的树干反击回来，撞得手臂出血他也没察觉。
这一刻的乔峰露出了契丹人遗传的野性，目中射出的光如同林间藏匿的狼，露出想要破坏一切的疯狂，危险之极。
李青萝站在一旁没有阻止他，等到他精疲力尽，这才出手将他制住。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好在你年龄还小，这事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李青萝拍拍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安抚他杂乱又激动的心绪，声音柔和轻缓。
“现在，咱们回家，乔三槐夫妇虽不是你亲生的父母，但他们待你像亲生的一般，你莫让他们为难。”
半晌，乔峰的声音传来，闷着声调：“我知道。”
他抬头紧盯着李青萝：“你说这些话没有半点假的，没有骗我吗？”
李青萝低头看他，神色中辨不出是喜是忧：“你大可当我在骗你，这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所以我说要你慢慢去想。以你的聪明，总会看清楚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当你是大人，不想瞒你才把这一切告诉你。所以，你也要像大人一样懂得处理自己的情绪，回家之后不要让你爹娘看出来，知道吗？”
乔峰慢慢点头。
两人回到乔家，各自回自己的房间。
李青萝在床榻上打坐，直到鸡叫几遍，东方天际朦胧着开始现出一丝光来，她才推开门走出去。
乔三槐夫妇已经起床了，一人打水一人淘米。铁锅架在露天的土灶上，旁边堆着昨日晚间乔三槐砍好的柴。
乔母正将淘好的米往锅里倒，见李青萝出来，忙道：“李姑娘，我饭还没做呢，你回去再睡会儿吧。等饭做好了我再叫你。”
李青萝笑道：“睡不着，起来走一走活动活动。咱们早上吃什么菜，我来洗菜吧。”
乔母哪儿敢让她动手，忙忙地说：“那哪儿成，我和峰儿他爹做就行。昨天峰儿他爹去山里打了一些野味回来，我把它全都腌了放在架子上风干。咱们今儿可以炖野鸡吃，放一点山里的野菜蘑菇一起煮，香得很！”
乔母笑得开心，李青萝给的那五两银子，除去给乔三槐买酒以及三人做衣服的布匹钱，还剩了有四两，这些钱满可以支撑他们一家吃四五个月。
乔三槐从山里打来的野味也不用全部挑到镇子上去卖，攒一些自己吃打打牙祭，这些日子乔家人很是满足了口腹之欲。
李青萝长得漂亮，武功又好，还愿意指点乔峰的武功，这叫乔母打心眼里感激她。
所以，对待李青萝，乔母极为客气尊敬。
李青萝见她唯恐自己沾手，也省的两人推来让去麻烦，索性听了她的话，坐在一旁看她忙活。
乔母的手艺不错，农家菜被她翻着花样做，就算材料少一些，她也会用各种法子将饭菜做的香喷喷，勾人的食欲。
火柴在锅灶里烧的噼啪响，不久熬煮的米香四溢。
乔母的脸庞在火光的照射下红彤彤的，她是个长相极普通的农家妇人，脸庞圆圆的，肉肉的，笑起来憨厚淳朴。
乔母一边往灶膛里扔柴火，一边看李青萝，越看越是喜欢。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武功又厉害，举手投足优雅大方，一看就不是穷人家出身的，小时候想必过的也是千金小姐的生活。
乔母心里虽然奇怪李青萝为什么要住在他们家，却守住了好奇心没有问。他们家的房子肯定是她住过最差的房子，偏偏李青萝没有丝毫嫌弃与挑剔，这叫乔母越喜欢她了。
米饭做好了盛出来放在一旁，乔母快用井水将锅刷了一遍，重新放在灶头上，待锅里的水烧干了开始放油。
她将洗干净腌了一晚上的野鸡剁成一块一块放在盆子里，等到锅里的油热了，开始往里面放葱姜蒜之类的佐料，度很快，一个接一个，在滋啦啦的声响中，将灶边放着的东西一个个丢进锅里，冒出的白烟急冲上天，带着爆出的香味传得很远。
乔峰一整晚没有睡，乔三槐夫妇起床时他就已经察觉，却侧躺在床上没有动。
原本李青萝住的房间是打算收拾出来给乔峰住的，如今被李青萝占了，乔峰便仍旧和小时候一样同父母住在一起，只不过房子中间用厚棉布隔开，分成了两间房，一左一右安放了两张床。
他听到他们商量今早吃什么，乔母说可以把昨天腌好的野鸡煮了，熬得烂烂的香香的。峰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给他补一补，长得高壮一些才好。
乔母又说，李姑娘那么娇贵有本事的人，住在家里显然委屈了对方。饭菜便要尽量做好的，让人家吃着也开心些。
乔母唠唠叨叨说了很多，乔三槐偶尔附和他两句。夫妻两人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煮饭的时候李青萝也推门出来了，乔峰听到她和乔母说话，夸乔母的手艺好，乔母听得一直笑。
翻了身，乔峰从床上下来，慢慢走到门边，看向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三个人。
不，确切的说是两个人，因为李青萝只是坐在那里看。
推门出去，乔母扭头看他起来了，笑道：“峰儿今天睡了个懒觉，到现在才起床。快去洗个脸，帮你爹把咱家的橱柜整理整理，吃过饭你爹要去镇子上买些东西，回来重新打个橱柜放东西。咱家那个老橱柜不能用了，该换个新的。”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乔峰晃了个神，被乔母催着问了几遍才点头，道：“我知道了娘。”
他看一眼李青萝，见她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张口便道：“阿萝师父，你来帮我整理柜子吧，我一个人干不过来。”
李青萝回头看他，乔母却道：“多大的人了还干不了，娘要跟李姑娘说话，你别打搅我们。”
乔峰哦了一声，又看向李青萝，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嘴巴微张，默声说了一句话。
乔峰模仿她张嘴的形状，说出三个字：“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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