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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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镇最耀眼的房子，就是凤鸣山下，清水河畔的富春居了，前后两座大院，后面是青瓦白墙的旧居，飞檐勾云，扁额古典韵雅，显示了已逝主人的气宇不凡，曾是乡宦名儒龚敬的栖霞之处。&1t;/p>
而前院则是红瓦砖墙，庞大的现代房子，屋主人龚奋，近五十的人了，却还是风流不减当年，染黑的头油亮齐整，脸面富廓，腰板挺的起，是星镇有名的机械厂的创业老板，在当地自然能呼风唤雨的人物。&1t;/p>
可是这些日子里，龚奋有些不大对劲儿，常常是深居浅出，即使是非外出不可，也是便衣简装，而且头上还戴了鸭舍帽，墨镜遮了大半脸，让他热心的相好女子见了，倒还认出他的花色心肠，他也尽量含糊言词闪烁过去，他似乎是最近干了丢人的事，或是惹下了仇人，怕有人认出他尊荣背后的劣迹。&1t;/p>
更糟糕的是，龚奋现在正低姿态求儿子呢。&1t;/p>
羯啊，我已在厂里安排布下去，由你担任生产厂长，而我这段时间，要到外面，到江南各市去看看，顺便收收旧款，打了那些要帐的各路神仙。&1t;/p>
羯是龚奋唯一的儿子，年龄也二十五六了，一表人才的帅哥，也该是立业的好时候，这个好机会，大部分的有志聪俊青年都巴望不得，做了厂长，有势力自不必说，更是幸福的日子啊，有车有自由，再加上他的风情万钟与务实个性，不管是正途上的锦绣富贵，还是泡妞赌玩的，无不顺风顺水啊。&1t;/p>
羯自己座在窗前的大写字台前，望了一侧早已在一周前，就整理好的行李箱，又回头讥笑道。&1t;/p>
老爸，你那厂里我又不是没去待过，我才不去和那群低眉顺眼的人一块呢，我更讨厌那些死气沉沉的什么机械机床的，更听不贯整日响的震耳的车间的噪音。还有，，，，&1t;/p>
哎，人各有志啊，即使三岁小孩，面对美食还可以挑三捡四呢。&1t;/p>
龚奋是卧在沙里的，突然站起来，指着儿子道，你休想再打算进高校念书的事，我不给你钱供养，你念个屁，说完，头就要竖起来了，嘴巴强势的僵在那儿。&1t;/p>
这个事，爷俩已拉锯战近两个月了，可儿子依然执拗。&1t;/p>
老爸，你趁不住了吧，当年爷爷就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初我在厂里时，又不是没告诫过你，别当赖帐的厂长，那样会失去信誉，更别去勾惹女人，当年胡雪岩那么历害，还不是栽在女人的花下，更何况，，，&1t;/p>
你，给我闭嘴，才多大的孩子，还教训老子了，你知道这个世界外面是啥样子，类似胡雪岩的人，多的是，你只知一个胡雪岩，可你知道他在晚年一败涂地吗，老子比什么雪盐沙盐精盐细盐都有高招儿。&1t;/p>
倚在沙上的女人，本是沉浸在电视节目里，对于爷俩的吵架早已耳顺，但这回却也有了感触，坐起来摇了波浪垂，叹道，你就别为难孩子了，你自己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怎么上天入地，一切随你，可别打扰我俩的世界了，儿子要进学，也是迷途知返，可喜。&1t;/p>
儿子也站起来，当眼晴落在妈妈身上时，几多惋惜如同针砭，刺的心疼，妈尽管年逾四十，依然长披肩，细腰温存，生活无忧无虑，女性魅力成熟和保养的十足诱人，但却大多过着寂寞独眠的日子，古来今往，女人谁愿如此，儿子认为老爸不负责任，心里那种气愤就更是冲向龚奋。&1t;/p>
老爸，你给我听好了，你的工厂，早晚是我的，可我这次去a市求学，定了，从那儿毕业的同学已为我联系好，大不了我自己边工边读，可我四年下来，哼，你就等我好消息吧，可是有一点，你记好了，你不能再愧对我妈。&1t;/p>
儿子说完，竞哽噎了一声，一手抹了眼角。&1t;/p>
龚奋是何等人物，在家里最起码不是一条虫，抓起茶几上的厚厚的厂内文件，拍的啪啪响，胸口起伏，唇脸紫，吼道，你若真离开家，我会派厂里的人去把你拉回来，就不信你这犟牛犊，还能过当年的我，室内硝烟顿时弥漫。&1t;/p>
此时，院子里狼犬咬个不停，不是对着屋里的燥动，而是冲向大门外，南墙上的鸡，怎么也呱呱飞扑到屋檐下。&1t;/p>
女人起身，以为有客来，忙起身整衣走向院子，才现大门虽然紧紧的关着，却并没听到敲门晃门的啊，这几天，男人龚奋让她勤关门，她却是关紧了。&1t;/p>
儿子做了个无奈的摇头，几缕长摇晃在饱满的宽额前，黑亮的眼珠眯眯笑道，嘿嘿，老爸，我也不跟你急，咱们把事情摆出来评评，看谁心里错了，我自小到大，只知道你早出晚归，甚至不归，你事业有了，可你关心过我几回，你责备过我当年荒费学业吗，在我少年时，你知道我爱吃什么菜吗，还有，你如此的风流成性，今天和这个女人腻存，明日又那个，甚至在这群女人里，竞然还有我女同学，这种花事艳曲，在同学圈子里是一波一波不平啊，你倒是滋洇的如鱼得水，可你想过我和我妈的感受吗，&1t;/p>
龚奋知道，这孩子是他爷爷带大的，而自己的父亲龚敬是老学统，骨子里流趟的是不合时宜的礼义廉耻，不过作为父亲，自己欠儿子的太多，岂只那些，多少个风雨之路，都是他自己来回，在外面吃屈受辱，也只是他自己忍受，哎，谁让他是这么个家世的儿子呢，都是因为他自小受他爷爷的溺爱，才渐渐远离了我，好可怜的孩子，好可恨的父亲啊，你自己不在仕途争取也就算了，可你把我的儿子教育的不上不下的，，，哎，，，&1t;/p>
龚奋重座回沙里，点燃一根烟，眼角细微的鱼尾纹使他的慈父之念顿时满满的胸怀，右手摸了摸一旁的黑袋子，那里面有百万现金，可以再造他的末世辉煌，使他野心勃勃，又忧心重重。&1t;/p>
看到父亲如吃了退烧药的病虎，无语自责的样子，儿子也心里觉着父亲不易，那头黑可是染的乌亮，其实早就过早的白了，脸上的鲜明棱角，如钢促铁就，没经过水火考验，哪有那样的硬朗，这个人尽管毁誉参半，可是他吃的苦头，也需要儿子的孝顺来安慰啊，他做到父亲身边，尽管父亲穿的大钱纹黄底衬衫，显示他有富贵随意的生活，但脖胫里一道道的纹络，已是中老年人的迹象了，尤需自己做儿子的陪伴啊，人生况味，好短暂凄凉。&1t;/p>
可是这丝毫不动摇他求学的决心，因为自己还年轻，要有高等文化，才能越父辈，才最终让他老人家笑的开心。&1t;/p>
此时，外面狗咬更凶，疯狂抓捕，象要挣断铁链，这分明是宣告它观察到的情况火急，向屋内主人求救吗，铁门也有人在敲打，夫人不得不再去看看，到底有啥事，令这通人性的狗狗如此激动。&1t;/p>
儿啊，老爸从前是对不住你，但你要今番不去厂里主持生产，厂里的一切碎事，怕我也顾不上了，哎，如今大环境不好，你爸感到好似无力再回天，前景渺茫啊，恐怕以后更对不住你啊，话说完，龚奋将烟头深深用力的按进灰缸，苦闷的嘴角拉向耳后，眼晴里有一丝冷光闪出。&1t;/p>
这异常表情和话语，更使儿子全然不解，正要振憾的问个明白，不料女人从院子里奔进屋，人未到声先来，说不好了，外面站满了人，从门缝里看，一个个的眼光凶巴巴的，好吓人的。&1t;/p>
儿子大吃一惊，猛然起身，看上去，他的高鼻梁显示了他不畏危险，说哪来的一群浪子，光天化日的要打家劫舍吗。也顾不了心焦意颓的父亲了，一个箭步冲到院子里。&1t;/p>
其实院子里花花草草摆放整齐，开花的绿叶的，造型的盆景与随性的花草各有地盘，地面淡红色方砖铺漫，没有尘埃，没有阴暗，充满了惬意的生活情趣，这附合女主人养尊处优的安享的生活。&1t;/p>
但墙头上忽然一个黑影扑腾落下，立马打乱了这种家的宁静，更使儿子羯心里风云突变，剑眉星目的历声喝道，谁！！干什么？&1t;/p>
那人没有理他，而是翻身而起，不慌不忙的走到门口，将大门玄关播开。&1t;/p>
大红铁门被打开，鸦雀无声，一切显得死寂可怖，两个人，三个人，不，是一群人悄悄的溜进院子。&1t;/p>
羯已被这突来的事情搞懵，但他知道来者不善。&1t;/p>
听说过进家打劫的，看到过聚群闹事的，不过那都是在书上和电视上，怎么这样的事就来到了自己身边。&1t;/p>
但羯也毕竞是男子，个高块大，更兼自己家庭殷实，从来就不以为平民百姓会冲天犯上，那些历史上的农民起义，也只是被个别英雄豪杰煽动。&1t;/p>
羯冲着这群人过来，在映壁墙边与他们对峙。&1t;/p>
羯认识他们，是父亲厂里的一线工人，工人数百，来的只是几十个人，可是，平时他们都底头垂肩的，但今日似乎是都喝了二两酒，个个红光满脸，眼灼眉挑，嘴巴如果不是紧闭着，仿佛就能喷出许多怨愤。&1t;/p>
羯就站在他们面前，高出他们一头，内心紧张一阵后，就恢复了自信，将长头向后拢了两把，血红的方唇，嘴角清晰，说你们来有事吗。&1t;/p>
哇噻，好漂亮的帅男啊，那群人的后面，有几个女青年，话刚出口，头就索回去了。&1t;/p>
再无人吭声，这是大潮到来之前的异常平静，树上的风刮的树叶翻卷。&1t;/p>
最前面站的人是同村的二蛋，个矮腿短，衣服小巧但紧身，一看就善运动的人。他母亲常年瘫痪在床。&1t;/p>
羯问，二蛋，你空里不在家给你娘端水侍饭，跑来做什么。&1t;/p>
二蛋把嘴一撇，哭了，说我妈想吃鱼，但没钱买，请求龚厂长工资。&1t;/p>
一阵心酸也让羯心里好难受，羯想去安慰他，但已来不及。&1t;/p>
很快的，第二个人就话了，请，请龚厂长出来，我们谈谈，别没啥意思。说者是班头李牛，羯也认识他，他可是一身负责的好技术工。&1t;/p>
龚厂长不在家，你们去厂里找他好不好。&1t;/p>
少费话，就在屋里，我们有暗哨亲眼追来，为了避免麻烦，请叫他出来！&1t;/p>
说此横话的人，羯也认识他，是厂里的头等混子，人称三鬼，父亲曾因公处置过他。&1t;/p>
三鬼站在第三位，直接跃到最前面来，气势汹汹的，头歪斜着，挺着胸脯，不讲理的样。&1t;/p>
我爸不在家就不在家吗，你要怎样？羯是长方脸形，下巴略窄长，更使他异常的冷静机智面对。&1t;/p>
三鬼不管这些，绕过拦路虎的羯，想窜进堂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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