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书房
“好了，我们进入正题吧。”柳颖止住了刚才的话题，端坐起身子，和我核实付艺高的证词。
付艺高承认那天晚上不断在三楼和一楼之间往返是为了找时机进入二楼书房偷合同。为了不引起发现，他还每次都先到三楼洗手间门口转一圈，观察楼下众人动向后，再返回二楼进入书房。
他记得有一次他借故上洗手间，去了三楼。听到洗手间内有人故意压抑着的呼呼喘气的声音，不用说，那正是舒小华和殷婷婷在偷情。他看到客厅中其余人都没注意，于是偷偷溜下二楼书房。苦苦找了一大圈，没有发现什么合同。
正要出门，却听到门外有人下楼的脚步声。不过没有引起注意，他于是在安静之后慢慢跟着下来。从舒小华所讲的来看，那脚步声正是他和殷婷婷做爱完毕后，下楼经过发出的。
“然后是殷天毅上楼，两三分钟后，你上楼去洗手间。”柳颖对我讲，“付艺高当晚心中有鬼，对每个人的动向都清清楚楚。”
我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说方皓、满雯、舒小美三人都没有上过楼，”柳颖接着道，“他们三人用的是一楼的洗手间。”
“这个没有什么值得追究的。”我背靠在沙发上，“当晚大家都喝了很多酒，都频频上洗手间。一楼有人占用就去三楼，合情合理。”
“李肆也认为这没什么。”柳颖将身子倾向我，“他还供认，殷婷婷回家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听到殷婷婷上楼那慵懒的脚步声。这么说起来，殷婷婷是有可能发现他当时在书房的。不过他没承认。”
“这我也拿不准了，”我耸耸肩，“我也帮不了什么忙。”
“然后他承认，没有拿到合同，所以心有不甘，”柳颖接着说道，“于是大家都离开的时候，他还强烈挽留大家再玩一会儿，但是最后还是悻悻地离开了。”说完之后，柳颖喝起茶来。
“这就完了？”我有些惊诧。
“完了。”柳颖放下杯子，“不过他这个人比较狡猾，李肆怀疑他在殷婷婷有没有发现他在书房并抓个现行的问题上在撒谎。但是付艺高言辞凿凿，我们也没有办法。”
“李肆哥怀疑我们每个人呢。”我苦笑着说，“他也怀疑我了吧？”
“没有、没有。”柳颖立即摆摆手，“不过他说就像麻将的法则一样，你的一些细节暴露了很多信息。”
“哦？”我心中一怔，立即打直了身子。我就知道。我一直担心这个事情，果然还是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
“你紧张的时候就用右手抠左手的手表盘。”柳颖微微笑着，“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一低头，立即收回了右手。“老毛病、老毛病。”我怔怔地笑。
“所以他知道你在想方设法不让我们怀疑方皓，不过这些都是徒劳的。”柳颖有些自鸣得意地说，“他说他自己能够判断，谁也干扰不了他。”
“呵呵，那你的李肆哥真是神通广大呀。”我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讽。
“不止如此，你还符合了麻将法则第二条。”柳颖接着说，“你紧张的时候其实不是抠表，而是想抠表盘表带覆盖下的手。因为人紧张的时候，有的神色会改变，有的会挠头，有的会身体扭动，而做这个动作的人实在很少。不过他说，他也只是猜猜，不敢肯定。”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秘密暴露在他的法眼之中。
我摘下了手表，将手腕上的伤展示给柳颖看，那是一条长长的割伤，白色的伤痕和针线缝合的痕迹清晰可见。柳颖睁大了眼睛，向我投来问询的目光。
“那是毕业工作之后的那几年，工作生活都不满意，我患上了抑郁症。”我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是我自己干的。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什么都好了。”我重新戴上了手表。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经历。”柳颖轻声叹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秘密，连我的前妻也不知道。”我苦笑着，“没想到现在被你和李肆哥挖了出来。”
“他果然神通广大。”柳颖呆呆地重复着我刚才的话，但是语气中满是崇拜和自豪。
“那他现在怀疑谁？”我试探着问柳颖。
“我也不知道。”柳颖叹口气摇摇头，“还没有听方皓、满雯、殷天毅三个人讲那天晚上的事呢。”听上去她说的好像是真的。
“那你呢？”我继续问。
“我觉得转过来转过去，还是那个苏楠最可疑。”柳颖思索着说，“这种男人惯看风月，风流无情。说不定跟殷婷婷有什么感情上的、金钱上的纠葛，没有告诉我们而已。”
我忽然觉得这个女警察完全不会推断，仅仅会凭自我感觉猜测。心中暗暗觉得想笑。
“你觉得谁最可疑呢？”柳颖反问我。
“我看都不可疑，”我实话实说，“如果实在要选一个，我觉得付艺高付总嫌疑最大。”我何尝不是仅靠主观臆测。
正说着，门铃响了。我打开门，赫然发现门外正站着付艺高，肩上挎着一个大黑包，看样子是笔记本电脑。
他看到我们正坐在沙发上交谈，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还是笑吟吟地进来打了招呼。
“熠杰，这几天你都很忙，我是来跟你商量一下后天发布会的事情的。”他表明了来意。
“哦，这样啊。”我立刻邀请他进来，“付总，要不你先上楼在书房中等我一会。我跟柳警官说完就上来。”我说话间故意朝柳颖瞥了一眼，她鬼灵精怪地浅笑了一下。
“这、这，”付艺高迟疑了一下，瞬间笑起来，“好好好，你们先聊、你们先聊。”说着，故作镇定地上了楼。
“他这是来干什么？难道还想找到那份合同？还是真的为后天发布会的事而来？”柳颖轻声说。
我沉默着摇摇头。他不会是来找合同的，他跟警察已经招了，他找过，但是没找到，警察迟早会告诉方皓和我，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对待方皓，争取方皓的既往不咎。他也不会是来商量后天发布会的事的，发布会的筹备早在上个月就开始启动，流程也已经多次审定，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我们干脆就在下面等个半小时吧。”柳颖建议道。
我点点头，心中却在打鼓。
等了十多分钟后，我轻声叫了起来，“他背着笔记本电脑，是不是要拷贝什么资料？”柳颖神色也紧张起来。
正在此时，付艺高却提着黑包走下楼来。他满脸笑着，“熠杰啊，我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都是些小问题。再说明天还有一天呢。我们明天公司里再说吧。啊？”说完不等我回答，便笑呵呵地出门而去。
柳颖不解地看着我。我却担心着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他顺手拿走。
“太奇特了，他的举动。”柳颖叫了起来，“我要立刻给李肆汇报这个情况。”
“好。”我回应道，“我先去书房检查一下电脑。”说着跑上了楼。
等李肆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天还没有黑尽。
进门的左侧墙边是连着天花板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杂志。屋子中央是大大的书桌，电脑摆在书桌的左侧，右侧整齐地堆放着一撂厚厚的资料。电脑的机箱摆在书桌下。
“有资料丢失吗？”李肆一进书房便问道。
“没有。”我回答道，但我心里总觉得不大踏实。
李肆在书房中跺来跺去，柳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李肆沉思着，用手摸着书房靠近阳台的位置上的那个衣帽架。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立即跑到阳台上。
阳台的栏杆上摆满了花盆，种植着一些花花草草，平时都是舒小美抽空来打理的。我和方皓都没有管过。最左侧的花盆不见了，只有一个花盆摆放过的圆形痕迹。
“还记得舒小美说的话么？”李肆盯着我们问，“她说那天晚上他听到有花盆掉落下去的声音，就是这个。”
我和柳颖都想了起来，连连称是。
李肆接着在栏杆边找寻着蛛丝马迹，像一只猎犬在追踪猎物。
“找到了。”他手中拿着一小丝棕色的纤维，表情如获至宝，“绳子。”
他指着栏杆上和阳台壁镂空的地方，那里有些许磨损的痕迹，“这是绳子绑过的痕迹。那天晚上晚些时候，付艺高一定是利用绳子爬了上来，想趁夜接着翻箱倒柜。”
“那他刚才一定是借故回来将绳子取走的。”李肆下了结论，“这个位置绑着绳子其实不是很显眼，他也许本打算改日有个好机会再来取。但是现在警察已经在找他问话了，所以他有点慌张，只好赶到刚才来匆匆取走。”
“而他返回的时候，却被雨中的殷婷婷发现，于是利用烈性犬杀她灭口。”柳颖叫了起来。
“不。”李肆冷静地说道，“舒小美说，花盆掉落是在狼狗吠叫声停下来之后。”
“那就是他想要爬上来的时候被殷婷婷发现，他先杀殷婷婷，再爬上来偷取合同。”柳颖脑子转得倒挺快。
李肆默不作声地沉思着，“我们得再去拜访一次这个付总。”半晌之后，他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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