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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回过五一旅游赶热点 待新人见面吃凉麺


  假期到处是游人,新景热点没农民。

  山色虽美花费大,田园漫步爽心神。

  有意查虫虫入眼,无心娶亲亲上门。

  快婆腿快鞋跑丢,凉面不凉待大媒。

  天上飘彩云,地上造绿林,景区游不尽,耗资为了谁?

  莫道自己勤,超生不敢为,担重国策紧,永远难脱贫。

  只说闲话不成文,言归正传接上回。上文说道:本村的磨子没人干,常大伯出村去磨麺,路上狗多路烂,致使车倒人绊,腿没摔断,脸却碰烂。幸好有老蝴蝶及时出现,唤来了两个人都很能干;桃花拉着麦子去磨麺,三老互相搀扶回家转。路遇村里一窝蛋,不知为何喊声乱,三老同去人后站,抬头伸项往里看,过寿的人家是硬蛋,软蛋门前把案断。

  原来是硬蛋过寿,为了三两块钱的小事,竟把他的小弟妹金蛋媳妇,逼得哭天喊地。直气得好心人三快婆义愤填膺,出面和硬蛋辩理;老蝴蝶则对硬蛋软蛋说些酸不溜丢的风凉话。围观的人多是看热闹的,有的说,有的笑,有的吆喝吹口哨,真是农村少有的热闹情景。

  常大伯脸上有伤,一直没有说话,当他看到众人争来吵去地没有结果,硬蛋软蛋兄弟二人,根本没有给那个卖货女子还钱的意思。他只好出面,给那个卖货女子手里塞了十块钱之后,没有停步,直向站在门口的软硬二蛋走去,眼里射出的罡气,逼得二人连连后退。

  金蛋媳妇以为他要动武,慌忙对三快婆和老蝴蝶说:“快,快拦住他,他们人多,还有争气那个二敢子哩。他可不是人家的对手,我不能为了自己这点小事,让他冒那么大的险。”

  老蝴蝶笑着说:“放心,没事,老常这人我了解,他才不会和人拼命哩。咱们就跟着看热闹吧。”三快婆说:“看啥哩,老常一出马,很快就没事啦,你还能看个啥热闹。”

  常大伯一直朝前走去,软硬二蛋边退边叫着“大叔”,说些无关紧要的讨好话。常大伯没有理睬他们,直接走进大门,走进后院厨房,来到烧了火的锅灶旁边。

  大家还是不知他要干啥,全都跟进院子。软蛋、硬蛋和家里的人也想看个究竟,全部走出屋子,把院子、厨房,门里窗外,围得密不透风,比硬蛋过寿的场面宏大得多。

  三快婆挤到前边着急地问:“老常,老常,你,你这是干啥呀?这里边别人都找了八遍啦,啥都没有,你还会变魔法不成?”常大伯肯定地说:“保证有哩,你马上就知道啦。”

  常大伯找了个火夹子,弯腰在灶底下的灰中翻了一下,马上从里边夹出来手指大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走出厨房,举到软硬二蛋和众人面前说:“你们看,这东西就是那个洗洁净瓶子,烧过后流下去残骸。我经常烧火做饭,烧过许多塑料瓶子,塑料在火中边烧边流,流到灶下灰里就成这个样子。它就可以证明金蛋媳妇所言不虚,她并没有监守自盗。软蛋法官,你的怀疑没有任何根据,你们所谓的案件是不是可以结案啦?”

  软蛋看了看硬蛋的脸色说:“老常叔,我们都佩服你的为人,知道你常为乡亲们分忧解难,平息事端,在群众中威望不低。但是,就今天这事而言,依此作为物证,未免有点牵强附会。你怎么证明这点黑不溜丢的东西,就是那个洗洁净瓶子烧过后留下的残骸呢?”

  老蝴蝶打着趣说:“是呀,是呀,他烧过塑料瓶子,我们大家都没烧过,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软蛋,以此作为物证,必须有个鉴定报告才行,不能这样草草了事。”

  软蛋说:“检验就检验,断案么,就得叫人心服口服。但是,这个检验费该由谁出?”

  老蝴蝶又说:“这还不简单,自然和诉讼费一样,谁输了就由谁出。”

  硬蛋忙说:“行了,行了,检验啥哩,谈何容易,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豆腐把肉的价就出下了。兄弟,把钱给她算了,咱们就认倒霉吧。反正肉烂了都在锅里,有点便宜也是咱弟妹占了,别人鼓的劲再大也不顶啥,一份钱都拿不去。”

  常大伯盯着硬蛋说:“你还知道值得不值得,你还知道肉烂了在锅里。金蛋他爸当初是怎样对你的?你现在又是怎样对待他们的?手搭到胸口好好想去。今天这事你要是不服,不用拿去检验,我马上就能给你当场证明,要不要试试?”

  老蝴蝶吵着说:“对,试试,软蛋,你就叫他当场试试。我就不信,他老常能顶仪器。”

  硬蛋却说:“算了,算了,试啥哩,我相信老常叔的话是对的。”说罢,当场掏出十块钱,递到金蛋媳妇手里说:“弟妹,哥对不起你,拿着给我八娘买点好吃的。”

  看热闹的人都往回走,软蛋给那个卖货女子开了两块五毛钱,三快婆拉着她就往回走。卖货女子说:“别急,别急,我手里还拿着那个大叔的钱哩。”

  三快婆说:“走吧,走吧,他和我家是门对门,你给他送点货就是了。再细发的人天天日每都要生活,不买货不行。”

  常大伯和老蝴蝶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老蝴蝶说:“老常哥,刚才硬蛋要是叫你当场证明咋办哩?你说是别人不知道,难道真能变出个仪器不成?”

  常大伯轻松地说:“那还不简单,让那卖货女子再取瓶同样的洗洁净,倒空了放进灶膛里烧,灶下必然会有一样的东西,拿出来对比一下,那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老蝴蝶脱口而出:“简单,简单,就这么简单的事我想不出,还以为你有什么科学仪器哩。今天和你过来,真是长见识啦。”二人说着走到分路处,各回各家。

  常大伯刚到自家门口,桃花从里面出来说:“大伯,你咋才回来哩?腿还疼不?”

  常大伯边走边说:“早不疼啦,你快回去忙你的,快放学了,帮我把小凡接回来吧。”

  桃花跟在大伯身后说:“明天过五一,今天学生放学早,小平、小凡我爸都接回来啦。刚吃过饭,正在那边做作业,你就好好休息,不用操心啦。小凡交给我,让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做作业也是个伴。麦子吹好了,人家叫明天早上取麺哩。”

  常大伯继续走着说:“好,好,那你就不用管啦,我明天取麺去。你把孩子的作业多检查检查,放了假不上学,回到家里也要抓紧,不能让他们贪玩。”

  桃花答应着跟进大伯房里,把他扶到炕上休息。大伯说:“好了,你回去吧,让我歇一会。”

  桃花却往炕下的简易沙发上一坐说:“大伯,我祥合哥上次来电话,说他寄回来一万元,让你先把砖和钢材买了,他收麦回来就盖房哩。我想,让我爸帮你跑吧。他能骑电摩,来往方便,又经常在外面跑,熟人多,办啥事都能容易些。”

  大伯在炕上动了动身说:“钱是收到了,我把它存到银行里啦。目前正在建筑高峰期,各种建材的价格就涨了一倍多,咱不急着盖房,等以后便宜了再说。”

  桃花着急地说:“等,等到几时去呀?到处搞开发,搬迁的地方都在拼命盖房,建筑材料的价不但不会掉,可能还要涨哩。再等下去就更贵了,你还是现在就买,忙后动工正好。”

  大伯叹着气说:“唉,涨,涨,在涨下去咱就不盖了。盖房的人越多,价就涨得越快,各种商品都得跟着涨价,一万元顶不住一千元啦!如果不盖房了,物价才有回落的可能。”

  桃花又说:“全中国的人都在盖房,指望咱一两家不盖能做啥,物价就能回落了?人家盖房是为了叫国家赔钱,咱盖房是实际需要。听媒人说,后边这土屋不换,人家不过来。”

  常大伯说:“不过来就不过来吧,无所谓。这些年家里没有人,我还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桃花再说:“大伯,这些年你还不老,能干着哩,往后年纪大了,身边有个老伴,晚年生活才能过得舒心一点。少年夫妻老年伴吗,老了没有伴,那就太孤独、太寂寞啦!”

  桃花一连用了几个‘太’,也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大伯还是坚持着说:“桃花呀,人老与不老都一样,只要自己心平气静,想得开,吃得苦,拿得起,放得下,到山里打柴,到河里脱鞋,那里黑了那里歇,几时死了几时埋,顺其自然不在乎,多想国家和人民。我觉得,不管有人没有人,日月常在气长存,平常日子平常过,每天都有东方白,那里会有那么多‘太’哩。”

  桃花无法反驳大伯的话,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涉世不深的侄媳妇,怎么有可能说服这个倔强、耿直,坚定不移的老头哩,还是回家和公公一起想办法吧。于是,她便告辞回家。

  桃花回到自己家里,正要进书房查看孩子作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急忙取出一看,知道是丈夫祥俊打回来的,她就按了一下接收键说:“学校都放假了,你不赶快回来,还打啥电话哩。啥,你不回来啦,学校组织旅游哩,还允许携带妻子,孩子。那太好了,咱们能不能把小凡也带上,这孩子没有母亲,咱总不能只把小平带走,让他一个停在家里。不行,你说咋不行哩?学校有规定,允许带孩子是对独生子女户的优惠政策。是呀,咱们是独生子女家庭,就是不能带两个孩子,那咋办呀?总不能带这个不带那个吧。那好,你再问问,要是没有别的办法,你一个人去算了,我们都不去啦,省得叫人为难。”

  桃花挂了电话,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干脆不去啦,有游的啥哩,咱不能为了自己高兴,而让孩子不高兴。”她把电话装进口袋,过了一会,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取出一看,还是祥俊的,听了一会,脸上的表情马上拨云见日,对着手机兴奋地说:“这就太好了,老干局明天也组织旅游哩。县上为了让老干部享受天伦之乐,允许携带老伴、孙子。咱爸也算县里的老干部,明天还有专车来接,真是太好了。县政府考虑得真周到呀,把咱们的难题一下解决啦。让他们把小平带走,咱两个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带小凡啦。什么,你担心大伯不让带。放心,我给他来个‘瞒天过海’,他不同意也没办法。以后知道,知道了能咋,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好,就这么办,我明天一早就带小凡坐班车,准时赶到你们学校。”

  桃花放下手机,满心喜欢,两个漂亮的脸蛋上笑容可掬,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饱含热情。大有旱苗得水、困鸟出笼之感觉,走起路也像轻飘飘的,几步便跨进了书房。

  她先看了会两个孩子的作业,然后对他们说:“你两个今天多写些作业,晚上加个班,能写完尽量写完,明天带你们出去旅游哩。实在写不完也别勉强,回来还能写吗。”

  小平高兴地问:“妈,我两个一块去吗?”桃花说:“不是一块,你爷爷奶奶带你去,有专车来接;我和你爸带小凡,明天还得起来早点到县里,在你爸学校统一出发。”

  小凡抬起头说:“你们去吧,我爷爷可能不让我去。”

  桃花说:“我和你爷爷都说好啦,让你去哩。一年就这么一次五一节,他咋能不让你去。你今天多写点字,晚上就不过去啦。和你小平哥一块睡,妈明早好带你坐车。”

  小凡高兴地说:“好,那我就不过去啦。晚上抓紧写字,争取把明天的作业赶出来。”

  桃花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凡真是个好孩子。我看你的字比你小平哥写得好,作文特别突出,语句通顺,叙事清楚,主题突出,层次分明,很有天赋,大概有你爷爷的遗传基因吧。小平在语文上赶不上你,数学却比你强,各有所长,你们互相好好学吧。”

  傍晚时分,玉顺推着电摩走进大门,看见桃花就说:“桃花,我们明天旅游呀。政府想得真好,还叫我们带上老伴、孙子,以享天伦之乐,我和你妈就把小平带上吧。”

  桃花故意冷淡地说:“能游个啥吗,不是法门寺,就是兵马俑。你们年年看都不知怎么回事,带孩子到那些地方去,能看出啥眉眼吗?都不嫌乏味。”

  公公放好电摩,兴致勃勃地说:“不是,不是那些老掉牙的地方,老景点我们早游腻啦。这次去的地方都是新开发的风景名胜、旅游热点,什么‘神来新村’啦,‘天湖公园’啦。总之,不少哩,那些旅游路线图我也记不下,都是些没去过的新地方。”

  桃花这才说道:“那好,咱们明天都走。祥俊刚才来电话说,他们学校也组织旅游哩。独生子女户可以携妻带子,你们要带小平,那我只好带小凡啦。”

  玉顺高兴地说:“那不正好吗,两个孩子都可以出去逛一逛,娃也能开心开心,长长见识吗。咱们也不怕有砖薄瓦厚之嫌了,给你大伯说了没有?”

  桃花说:“要是给他说了,小凡可能就去不成啦。我想给他来个‘先斩后奏’哩。”

  玉顺说:“对,就这么办,你大伯那人,再有机会也不会叫娃出去旅游,占国家的便宜。”

  桃花又说:“我大伯把我祥合哥寄回来的钱都存啦,他说建材太贵,当时不想盖房,要等以后便宜了再说。我给他说了许多话,一点作用也不起,你看这事咋办呀?”

  玉顺说:“这次旅游回来再说,他要是实在不盖,我也给他来个先斩后奏,东西买回来,不盖也不由他了。总之,这次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耽搁啦。”

  他们正说着话,婆婆麻将婶也回来了,桃花接住她手里端的保温杯问:“妈,今天咋回来得这么早哩,晚上不加班了?你这杯子里要不要再添点水?”

  麻将婶叹着气说:“唉,把它家地,钱输完了拿啥加班哩?把它家地,劳而无功,赢了两天的钱又送给人家啦。水就不添了,早点睡觉,把它家地,明天非赢回来不可。”

  桃花说:“妈,输了就输了,别往心里去。你们打牌不算赌博,输啦赢啦,就跟天上阴啦晴啦是一样的。今天这个输,明天那个赢都是正常事。不就是寻开心、图高兴,消磨时间吗。我听人说:‘牌打三十年,各赢各的钱’。如果为输点钱而生气,那还不如不打哩。”

  玉顺学着老婆的口头禅说:“喂,老婆子,把他家地,明天是五一节,全国都放假哩,你们牌民也不放几天假?把它家地,莫非超了凡、脱了尘、成了外星人不成。”

  麻将婶瞪了他一眼说:“把它家地,你还学我哩,媳妇都在跟前,老不正经。我们打麻将又不出啥力,有多重的。把它家地,我们还放啥假哩。”

  玉顺说:“你们不放就算了,我们老干局明天出去旅游,允许带老婆,领孙子。你不放假那就没办法了,我只好带别人去,你可别不高兴呀。”

  麻将婶的蛤蟆眼朝上一翻,嘴噘脸掉地说:“不行,不行,旅游我就要去哩。把它家地,不是还有两天嘛,今年怎么提前了?把它家地,可惜,可惜我把钱还没赢回来哩。”

  玉顺说:“今年不但提前了,旅游局对我们老干部还有特殊照顾。安排了专车接送,特请了专业医生,旅游车上设置了几张卧铺,以防中途有身体不适者随时就医;疲倦者也可以随时休息。”

  桃花插话说:“啊,真好呀!安排得太周到了,政府对老干部如此关心,真是无微不至呀。妈,你去吧,这样的机会难得。那点钱输了就输了,回来还能赢么。”

  玉顺说:“条件再好人家不爱,爱好才有意思吗。她不去才好,想去的人多着哩。”

  麻将婶气呼呼地说:“去,我咋不去哩。把他家地,豁出两天麻将不打,也不能把这样好的机会让给别人。把它家地,谁想占我的位置,除非,除非等我死了。”

  桃花忙说:“妈,看你说的啥话哟。我爸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就生那么大的气,说什么死呀活呀的。我爸如果要带别人去,就不会回家说啦,可见他心里还是有你。”

  桃花的话好像一阵温暖的春风,一下子吹走了冷气,吹晴了天空,把婆婆心里的气,也吹得无影无踪。一家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心里坦荡荡,脸上笑盈盈。吃瓜子,看电视,高高兴兴到初更。桃花看时间不早了就对二老说:“明天要旅游哩,晚上早点睡吧。”

  玉顺站起身说:“对,睡吧,晚上养好精神,明天身体不困。”说罢,他们就回房休息去了。桃花把电视一直看到十点,小平小凡也上床睡了,她给他两找好衣裳才进屋休息。

  翌日清晨,东方发白,朗朗长空,没有一片浮云;只有那稀稀拉拉的星星,还在眨着眼睛值勤。桃花准备出门,早早出了床帏,把电壶里的热水,倒在了粉红色的洗脸盆。洗了脸,梳了头,刷净了白白牙齿,红红的牙龈。一不涂脂抹粉,二不描眉画唇;迅速打开衣柜,内穿柔软时兴的夏令衣裤,外套美观合体的西装套裙。对着镜子照照,也很超凡脱尘;随随便便才顺眼,自自然然不算贫。看身材,胜过了影视剧里边的明星;观容貌,不亚于选美会上的红人。  岂不是:

  女  人  当  做  自  然  人  ,  何  须  化  妆  才  出  门  ?

  脸  上  涂  脂  伤  脸  面  ,  耳  下  吊  环  穿  耳  轮  。

  挂  金  戴  宝  增  负  担  ,  惹  祸  招  灾  劳  心  神  。

  鞋  跟  过  高  累  筋  骨  ,  自  讨  苦  吃  寻  倒  霉  。

  女人端庄,贵在自然,此话正确,一点不偏。人生得其貌不扬,理应坦诚面对,纵使刻意化妆,一味地涂来抹去,不但效果不佳,而且越描越脏,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

  桃花并没有过分地修饰打扮,只是简单地梳洗一下,换了身干净衣裳,却也是光彩照人。她先叫起小凡,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裳,穿了双新式旅游鞋,洗了洗脸,就把小凡打扮得整整齐齐。然后,给公公婆婆留了一张纸条,领着小凡,走出大门。

  小凡看着自家那扇紧闭的大门说:“妈,我得回去一下,和爷爷告个别,他看我不言传走了会不高兴的。”

  桃花忙说:“唉呀,走吧,时间来不及。你爷爷还没起来,咱要等着赶车哩。昨天说好的事,还告啥别哩。”他们走到村口,天光大亮,正好赶上开往县城的班车。

  常大伯今早起来地比较晚了点,觉得自己的腿不疼了,人也有了精神。他就迅速洗了把脸,烧了水,扫了院,再到邻村拉回麺。看看做饭的时间还有点早,又给院里的瓜呀菜呀浇了遍水。然后泡了壶茶,坐在杏树下的石桌旁慢慢地喝了起来。

  他刚喝了一会,就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有点空虚,起身走进厨房,揭开馍笼一看,笼里的锅盔馍只剩了三片。啊!馍不多了,小凡早上起来最少也得两片,半装子,饭囊子吗,这小子现在挺能吃的,馍可不能少了他的。他就拿了一片馍,端了个电壶走出厨房,又坐到石桌旁吃馍喝茶,脑子里想着今天的生活该怎样安排。

  没有馍了,现在就是和好做馍的麺,也得到中午以后才能做,早上的米汤稀饭是不行了;天气热了,包谷珍子稠了不好吃,稀了就得有馍才行。唉,到底做啥饭呀?蒸米饭吧,现在的米价挺贵的,一斤好点的米都上了三块钱啦,而且吃了也不耐饥。

  唉,咱这里就是种些麦子,庄稼人种啥吃啥,一年四季就是麦面,还是擀面吧。今天干脆来个‘一星关二’,连中午的麺一回擀好、煮完,捞出来拌点油凉着,中午天热吃凉麺,就不用再做饭啦。对,就这么办,农民么,白馍,细面还不是好生活。

  常大伯主意打定,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说干就干,马上收拾了石桌上的茶具,把电壶端进厨房,先泡好做馍的酵麺,再和好两个人一天要吃的麺。和好麺块以后,又到院里拔了把青菜,摘好洗净,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老高了。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这小凡怎么还不回来,放了假就睡地不起来啦。不行,我得过去叫他,还往几时睡哩。”

  常大伯说着话就到玉顺门前,小平穿着一身新衣裳,蹦蹦跳跳地招呼他说:“大爷,你过来啦。我们今天旅游去呀,你去不去?”

  常大伯说:“好好地旅啥游哩,我不去。小凡哩,叫他赶快起来,过去吃饭。”

  玉顺走出来说:“哥,桃花把小凡领走啦。学校组织旅游,独生子女家庭允许携妻带子;我们要带小平,她就把小凡带走了,这时早到县里啦。哥,今天过五一,全国都放假了,你也该放放假,和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散散心对身体有好处。”

  常大伯说:“农民放啥假哩,没事了到地里转转也能散心。你们年年出去,能游个啥吗?还不是拿钱买罪受,有啥用处哩?”

  麻将婶匆匆忙忙地走出来说:“唉呀,掌柜的,快准备呀!把他家地,说起闲话就没个完,车马上就过来了。咱们是公费旅游,你叫哥去,人家可能不给报销。”

  玉顺瞪了她一眼说:“他们不报我出钱,只要哥愿意去,花钱多少我都高兴。”

  麻将婶马上陪着笑脸说:“那是,那是,咱们给哥出钱,我也高兴。哥,你去换身像样衣裳,咱们一块走,车马上就到了。出门不比在家,穿得寒酸了别人瞧不起呀。”

  常大伯说:“你们爱去就去吧,我不去。我这人出去不适应,也没有叫人瞧得起的衣裳。”

  他们正说着话,有辆明晃晃的黑色小车从哪头过来,停在玉顺门前的街道上。东村里的雷鸟先生从车窗探出头喊:“喂,玉顺,好了没有?抓紧时间,快点,车来接你哩。”

  玉顺答应着说:“马上,这么快的,我以为还得一会。”

  雷鸟先生说:“本来还得一会,这次是接我来了,我觉得咱们是邻村,顺路,一次就能捎上。你哥上次的话说得真好,咱们这种人托国家的福,受国家的恩惠太多,做啥事也要常为国家着想哩。一次能捎上的事,就不能让车再跑一趟,节省点油也是贡献吗。”

  常大伯听到这话就说:“你能想到这里,的确难得可贵。这点贡献未免太小,干脆不去啦。年年国庆、五一去几次,游啥味气哩。把人转得两腿乏,不如在家喝喝茶,田园也有风光美,省钱省事也省腿。你们跑出去看的再多,能懂个啥吗?无非是白白糟蹋些国家钱财。如果真为国家着想,爱逛就自己掏钱,那才算是有为之人。”

  雷鸟先生说:“唉呀,我本来就不想去,国家硬叫去哩。没办法呀!有句老话不是说:‘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不孝’吗。国家叫去,我不去就不是好子民。”

  车里边有个女人尖声细气地说:“唉呀,老公,你和那土包子说啥哩,也不嫌降低自己的身份。你那书里边不是有个什么故事说:‘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吗。”

  雷鸟先生像乌龟似的缩进脑袋,哈哈笑了几声说:“啊呀,夫人,你的文才大有长进呀。”

  车里那个女声又说:“那当然啦。人常说:‘跟下杀猪的翻肠子,跟下坐官的当娘子’,我沙要红嫁了个假教授,怎么也得学点真学问呀。不然,咋能做你教授的夫人哩。”

  常大伯还想再说几句,玉顺领着小平出来上车,后面跟着穿得雍容华贵的麻将婶。麻将婶回身拉住大门,一只手提着精致的小皮包,一只手摸着脖子上的金项链上了小车。

  常大伯站在玉顺门前的台阶上,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想:五一本来是‘国际劳动节’,为啥要放一个星期的假哩?中国现在可是世界注目的东方巨人呀!各个机构就是巨人的脉搏经络,脉搏经络停止一个星期,那么,这个巨人靠啥活命哩?自己无从说起。

  正是:

  五  一  长  假  放  一  周  ,  各  项  工  作  全  停  休  。

  劳  动  节  日  不  劳  动  ,  到  处  闲  游  没  回  收  。

  修  建  景  区  耗  资  大  ,  瞎  子  点  灯  白  费  烛  。

  组  织  旅  游  谁  出  钱  ?  都  在  巨  人  身  上  抠  。

  常大伯叹着气回到家里,走进厨房生着火,擀好麺,水开了就把麺全部煮完,捞在一个大茶盘里,撒了把盐,倒上点油拌好。在面汤锅里煮了点青菜,拿碗刚要给自己挑麺,又想到小凡没在家,给他留的馍没人吃就会坏的。干脆,自己不吃麺先把馍吃了,面汤泡馍不是正好吗。于是,他就连菜带汤舀了一碗,把两片馍掰地泡进碗里,用筷子压了压。取出昨天没吃完的咸菜盘子,一起端出厨房,放在院里的石桌上连吃带喝,一会就结束了。

  常大伯吃过早饭,收拾完毕,到院里看看太阳又想:人家都出去旅游哩,咱也得去地里看看。他知道每年五一前后,正是小麦出穗杨花的时候,蚜虫就会滋生漫延,如果不及时防治,麦子势必减产,农民在这方面不能大意,关键时就要勤观察,多留神哩。于是,他回房取出收音机装进口袋,锁上大门,背着手朝村外走去。时间未到中午,天气还不甚热,街道上却没有行人,他一直走出村子也没碰到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人。

  田野里空气清新,微风阵阵。正在吐穗的麦田随风起伏,像海洋,似波涛,面对来人弯着腰;风儿吹得低,鸟儿飞得高,长空万里白云飘;路旁小花嘻嘻笑,远处绿叶把手招;彩蝶翩翩结伴舞,蜜蜂嗡嗡似吹箫。近处有景无目看,为何远游兴趣高?

  常大伯看着这一望无际的麦田,心旷神怡,打开口袋里的收音机听着走着,心里不停地想着,嘴里不住的地讲着:“啊,地里的风光也不错哩!现在的人为啥都爱往外跑呀?祖国的山河固然美好,平常人只要在广播里听听,电视里看看就行了,跑出去再看还不是那回事吗。唉,白白浪费些时间,糟蹋钱财,有出无收,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就这样走着说着,不时抬头瞭望,还没走到自家地头,忽觉左眼一阵蜇疼,有个长翅膀的蚜虫撞了进去。他连忙抬手去揉,反而越揉越深,眼睛疼痛难忍,竟然毫无办法。

  满地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自然想到住在北滩地里务果园的老山头夫妻。于是,他就一手捂着眼睛向果园走去。

  老山头的果园位于生姜渠下游,和邻村交界的地方。当常大伯来到果园,老两口正在院内疏果,听见自己的狗叫,知道有人来了。

  老山头连忙走出果园一看,见是常大伯,便大声喝退那条迎宾小狗问:“老常来了,怎么还捂着眼睛?”

  常大伯说:“问啥哩,虫子飞进去啦,快来帮我把它弄出来。”

  老山头忙说:“不行,不行,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你别急,我把你嫂子喊出来。你别看她身体不行,眼睛可好使啦,比我强得多。”

  常大伯着急地说:“那你还等什么,快点。”

  老山头走到果园跟前,向里面高声叫道:“老婆子,老婆子,快出来,老常来了。”

  不大一会,他老婆从里面出来招呼着说:“老常来了,你今天怎么有空?啊!眼睛咋啦?”

  常大伯说:“唉呀,嫂子,眼睛进去个虫子,你老汉眼睛不行,才叫你出来帮我看看。”

  老山头老婆说:“这事好办,嫂子不是给你吹哩,我这双眼睛真的很好。到现在还是扎花不带镜,月下能穿针,蝇子飞过知公母,文字再好认不得--------。”

  常大伯催着她说:“快点,别只顾着吹,把我疼得支持不住啦。”

  老山头老婆连声说:“好办,好办。”便从自己口袋掏出一团揉得皱巴巴的方格手帕,双手叠着叠着,便叠出个锥形布尖,用右手的三个手指捏紧,左手不知怎么一下,便轻而易举地翻开了常大伯的眼皮,然后用布尖轻轻一拨,就把那个面目全非的虫子拨了出来。”

  老山头老婆放开眼皮,说声“好了”,常大伯闭上眼睛,再用手揉了一会,眼睛果然轻松了许多。连忙道谢着说:“多谢,多谢,老嫂子可真行呀,果然不甚疼了。”

  老山头老婆说:“谢啥哩,举手之劳。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关系啦,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谢吗。走,喝茶去,难得你能到这里来,我们也该歇一歇啦。”

  常大伯说:“对呀,今天是五一劳动节,人家都放假旅游去啦,咱们歇歇就可以呀。”

  老山头往回走着说:“唉,节假日都是给干部放的,咱农民休啥假哩,一年就是过个春节。闲了没事就是假日,有活的时候就要先干活,不管啥假都得给干活让路。”

  常大伯和他并排走着说:“是呀,现在的农民自由,想歇就歇,爱干就干,没人干涉没人管,一切都由自己哩。不过,我觉得现在的假日未免太多啦。一个星期放两天,五一、国庆、中秋节,元旦过了过春节,中间还有那么多这节那节,一年能工作几天吗?”

  老山头说:“唉,你管人家那些事干啥,与咱们有啥相干哩?哪怕人家一年四季,天天放假都能行。咱只要把自己的活路干完,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常大伯说:“你说得也是,各人干好自己的事就是好公民,咱有啥权利说人家哩。”

  他们回到住处门前,老山头把小桌放在门外的葡萄架下说:“这儿空气好,既畅快又凉快,咱就坐在这儿喝茶,通风透光,眼界也开阔,比屋里舒坦多了。”

  常大伯说:“好呀,入乡随俗,到你这里当然是你说了算。”

  老山头老婆拿来几个矮櫈,接连咳嗽了几声。常大伯接住凳子问:“嫂子的咳嗽病还没好哩?”

  老山头说:“老毛病啦,有时轻了,有时又重了,治咳嗽的药都吃遍了,就是除不了根。有个老中医说,他能配丸药,坚持吃三个疗程就可以除根,永远不会再犯。”

  常大伯心急地说:“那你快叫他配呀,钱不够了我给你添。咱不喝茶了,你现在就去。”

  老山头则漫不经心地说:“急啥哩,年纪大了,治不治都没有啥。像咱们这号人,迟死早死无所谓。多活几年能咋?有钱还是给娃留着,给老家伙用了划不来。人家干部都能给娃安排好工作,买商品房,高档小车,咱就不能给娃一无所有呀!”

  常大伯刚接住他老婆递来的茶水,一口没喝就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说:“你说这是啥话吗,有病咋能不治哩?你以为现在不治病就能给娃留下钱,你想错啦,小病不治就会成为大病。

  到那时自己身不由己,娃能看着让你死吗?必然要往医院送,花钱多少都得给你治,你不但给娃留不下钱,恐怕还要欠好多外债哩。所以说,平时有啥小毛病就要及时治哩。只有把自己的身体保护好了就是娃的福,娃才能放心挣钱。

  农民就要有农民的打算,你现在不给嫂子治病,她要是比你走得早,那你的罪就来了,我可是深有体会的。”

  老山头笑着说:“你还知道没有老婆的日子不好过,那你为啥不给自己办老婆哩?你夫妻的关系再好,她都去世这些年啦。你到现在还念着旧情,活在世上吃苦受累,她知道吗?”

  常大伯苦笑着说:“好老哥哩,你太抬举我了。我没有那么清高,早就想办老婆哩。可是,谈何容易,现在的女人,谁愿意嫁给没有工资的老农民呀?

  正因为我把罪受啦,知道没有老婆的难处,才不想叫你再受罪。快说,是不是老中医配这药很贵,你的钱不够了有我哩。我儿子最近寄回来一万元在银行里存着,我这就回去给你取出来。”

  常大伯说着就起身要走,老山头连忙按住他说:“不用,不用,我老山头就是再没钱,干了这些年啦,给老婆看病还是绰绰有余。其实,配这丸药并不贵,就是有个条件不好办,要求要用纯蜂蜜哩,一点假都不能有。

  目前,那里有纯蜂蜜呀!我跑了许多地方,卖货的都发誓赌咒地对我说,他们的蜂蜜纯度百分之百,保证没假。当我说是配药用的,要求他们开票,并写书面保证,出了问题要负责任哩。他们的嘴就软了,谁也不敢写保证书。”

  常大伯这才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说:“我当有多难的,不就是几斤纯蜂蜜吗。好办,好办,我有个同学养了几十年蜂,现在开着养蜂场,弄点纯蜂蜜还不容易吗。”

  老山头高兴地说:“好,好,那我就拜托你啦。你能弄到纯蜂蜜就把我的难题解决了。”

  老山头老婆给他添着茶说:“我也该多谢谢你。”

  常大伯笑着说:“你刚才是咋说的?就不用我再说啦。”他们当时高高兴兴地喝着说着,从过去,到现在,谝了个没完没了。

  老山头老婆喝了会茶便站起身说:“我不爱喝茶,也歇得差不多了。你们慢慢喝着谝着,我再去疏会果。”

  常大伯说:“嫂子,急啥哩?咱们今天也歇假,明天再好好干。”

  老山头老婆说:“我在这里插不上话,坐的时间长了也心急,还是进园干干活倒精神。”

  老婆走了以后,二人喝着谝着,一电壶水很快就喝完了,老山头正要进屋取水,忽然,那只小狗发疯似的叫了起来。二人同时看去,就见三快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两只脚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鞋就在手里提着。

  老山头惊慌地问:“嫂子,你这是咋啦?脱鞋打谁哩?嗯,该不是打我的狗吧?它叫几声那是迎接你,咋把你吓成这样子啦?就那么大个狗,不用害怕。”

  三快婆‘扑塌’一下倒在旁边的柴堆上,嘴里‘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才说:“鞋跑掉了,我捡起来没顾上穿就跑来了。你们倒好,在这里清闲地喝茶谝闲传。”

  常大伯说:“你也喝两杯吧。啥事吗?有多紧的,看把你急成啥啦。鞋都跑丢了,就不能缓缓地慢慢走。”

  三快婆喘息慢了,坐起来穿着鞋说:“我就是急着找你哩,那有功夫喝茶。今天可把我跑日塌啦,整个村问遍都没见你的人,以为你到地里捉虫去啦。我就说么,你不打药能把草拔完,难道还能把虫捉完不成。结果跑到地里一看,还是没人,这就怪啦----------。”

  常大伯打断她的话问:“你找我有啥事哩?我回去了再办还不是一样的,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三快婆忙说:“啥事,好事,等你回去就跟不上了,人家都来了半晌啦。你家锁着门,玉顺家里没有人,把我整得到处寻,村里跑了好几回,乡党问过一大群,都说没见你的人。谢天谢地,跑到这里总算把你寻着啦。你还说等你回去,黄花菜就凉啦。”

  常大伯急着再问:“你说是谁呀,干啥来了吗?”

  三快婆说:“再有谁哩,就是上次来的那个胖媒婆,领了个女人来了。这回更气派啦,开了辆明晃晃的小车,说是来见面的。

  还说她忙哩很,趁着五一期间,各单位都放假旅游去啦,她就抓紧时间把几个农民的事办一下。没走之前就给你老二打了几次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只好自己开着车来啦。没想到连门都进不了,只有叫我满村跑着寻人。”

  老山头听到这里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己心里也很高兴,连忙催着常大伯说:“老常,快回去吧。这是正事,老哥祝愿你赶快把事办成,往后就不用再作难了。”

  常大伯站起身,一只手拉起坐在柴堆上的三快婆,二人一同快步向村里走去。

  他们还没到自己门口,就看见一辆闪闪发光的红色小车停在路上,有个烫着狮子头的胖女人坐在驾驶室里,搭在车窗外的手指上套着黄亮黄亮的金戒指,手指缝里还夹着半截香烟。

  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女人,独自站在玉顺门前的台阶上。常大伯只顾看着车里,三快婆向他努努嘴小声说:“别只看车里,朝那边看,她在玉顺门前。”

  常大伯这才看到玉顺门前站着个女人,大概六十出头,长得蛮精神的,但见她:

        个子不高不低,身材不胖不瘦;头发有黑有白,梳洗得光滑洁净;一双眼睛眯成缝,两道弯眉倒清秀。从头到脚,看起来平平常常;衣裳鞋袜,都显得朴朴素素。上穿白底兰花夏令衫,合体干净;下穿质薄色深春秋裤,前后没皱;丝光袜子松紧鞋,后跟不高好走路;鼻梁居中端而直,牙齿微露口型正。历经岁月脸有纹,容光焕发人没病。

        常大伯腿慢脚轻,偏着头,趄着身,睁大眼睛看得真,缓缓走到跟前,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急忙走过去开自家大门。

          他对续弦的事早已心灰意凉了,只是不想拒绝大家的好意就随便应付一下,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今天见了这个朴朴实实的女人,顿时产生好感,那颗凉了很久的心,不由得又热了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腿快脚轻,人也仿佛年轻了许多。他几步走到自己门口,迅速敏捷地掏出钥匙,利利索索地打开了那扇大门。

  三快婆走到车前说:“大妹子,人给你叫回来了。走,下车进屋坐吧。你这回可是鸟枪换炮,把火景柿子卖成板柿啦。电摩换成小车,事不但弄硬了,也弄大了,你真有本事呀!”

  胖媒婆艰艰难难地挤出车门说:“老嫂子,还吹你腿快哩,叫个人就去了快两个小时。唉,时间就是金钱,看你把我耽搁的,白白等了这么长时间,少挣不少钱哩。”

  三快婆争着说:“啥,你说媒挣钱,我给你跑闲腿。见面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把我跑得两头出气哩。鞋都跑丢了,磨烂了,你还怪我哩,我到底图了个啥吗。”

  胖媒婆说:“老嫂子不是落个好人吗。别生气,这事要是成了,我给你买双好皮鞋。”

  三快婆笑着说:“我才不穿皮鞋哩。又重又沉,走路‘咣当咣当’地响,就跟老驴抬蹄似的,难听死啦。要买就买平底布鞋,穿着又轻又好蹬,走路又快又轻松,好洗好------。”

  胖媒婆打断她的话说:“行了,行了,快进吧。已经耽搁了几个小时,我可没兴趣听你卖嘴。”

  三快婆和她走着又说:“我说布鞋好又不收钱,咋叫卖嘴哩?你说媒挣钱,那才叫卖嘴。”

  胖媒婆不耐烦地说:“好,好,你说布鞋好就好。等媒说成了,我给你买一箱子布鞋,叫你临死都穿不完,这回该满意了吧。快进去说事,闲话要给正事让路哩。”

  三快婆还是说:“一双就够了,我才不要一箱子哩。人常说:‘攒财不攒鞋’,我-----。”

  胖媒婆不听她说,自己前边进去了,三快婆这才随后走到屋里,那女人慢悠悠地跟着进了门。常大伯已经在前边敞厅摆好一张小桌,几个靠背矮凳,又到后边厨房里取来一个绿色大电壶,三个玻璃茶杯,三快婆帮着给她们泡茶。

  胖媒婆坐到矮凳上,脊背往后一靠,随手掏出自己的烟盒,慢慢抽出一支。三快婆看见忙说:“老常,有烟没。咱这大妹子的烟瘾还不小哩,刚在外边抽了几支又想抽。”

  常大伯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抽烟,家里没有。我这就去买,村里有,一会就回来啦。”

  胖媒婆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村里卖的那种烟我抽不惯,还是抽自己的顺口。”

  三快婆又说:“你那烟也好像没劲,抽了几根都没过瘾。我回去把我老汉的旱烟给你拿来,保你只抽一锅就能把瘾过足。省得经常夹着支烟,把手指熏得又黑又黄。”

  胖媒婆笑着说:“老嫂子,我其实没有烟瘾,你叫我抽旱烟,保证一锅就晕啦。我这烟都是别人送的,一条几百元哩,放着不抽就可惜啦,我也是抽着玩玩而已。”

  三快婆拿起烟盒看着说:“胡吹啥哩,一条烂烟就几百元,我才不信。你就是给人家说个媳妇么,事成了给你介绍费,凭啥买几百元的烟?一个萝卜叫你两头切啦。”

  胖媒婆把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着猛吸一口,让烟从嘴里慢慢出来,又从鼻孔躜进去。然后,把烟从嘴唇上拿下来夹在手指缝里,左腿往右腿上边一搭,傲气十足地说:“老嫂子,你这就叫‘蜀犬吠日’,土话就是‘井里的蛤蟆,没见过天’,不知道天有多大,地有多宽。比这价大的烟多得是,大都是买来送人,送我这烟的人也是别人送他的。我给他说的不是媳妇,而是情人,事成之后,双方都很满意。

  男方拉住我的手,十分感激地说:‘多谢,多谢,你可给我把难题解决啦。’答谢费就给了两千,另外还有四样礼。”

  三快婆轻蔑地说:“啊,说情人,那你不是成了水浒传里的王婆啦,小心‘武松’把你杀了。”

  胖媒婆说:“啥,这话太落后,听你说得难听死啦。人常说:‘话有三说,巧者为妙’,现在都叫‘经纪人’哩。这就是目前的社会潮流,不管各行各业,都要有经纪人哩。

  我干这一行确实不错,轻的不拿,重的不掂,啥心不操,啥底不摊,好吃好喝,尘土不沾,两片嘴唇,一个舌尖,付出不大,收入可观。至于你说的那个‘武松’,早就到了地球那边。要情人的人都不是凡夫俗子,个个有钱有势,手眼通天。作为经纪人,大可心放宽。”

  胖媒婆只顾自己说得满嘴白沫,跟她来的女人喝了杯茶,就像听天书似的端坐着。常大伯给她们倒着茶说:“他姨,别只顾着说啦。让嘴歇歇,先喝茶吧。”

  胖媒婆这才对他们说:“你两个咋这么瓷的,到现在还在这里听闲话。快到屋里谈呀,抓紧时间,把各自的情况介绍清楚。当面锣,对面鼓,先说响,后不嚷,有啥话都要说到当边哩。我胖鸳鸯办事,就要弄个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常大伯领那女人朝自己的卧房走去,三快婆又问:“大妹子,你刚才说的那人是啥干部?权力一定不小吧。一般的平常干部可能养不起情人,平民就更不用说了。”

  胖媒婆喝口茶,摇摇头说:“这话可不能给你说,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哩。干我们这一行,就跟银行一样,要为客户保密,这一点可是原则问题,绝对不可以乱讲。其实,现在的干部养情人都成了风气、潮流啦。就连农村中最低层的村干部也经常换情人,更不用说大大小小的正式干部啦。要不,干我们这一行的人,靠啥发家致富呀?”

  三快婆又说:“不说就不说,咱这老婆子知道哪些事能干啥。我就是挺羡慕你,说成一个事就挣几千元。那么,你给老常说这事能要多少钱?他可能没有几千元你。”

  胖媒婆说:“唉,指望给他说媒挣钱,把人早饿死了,伍佰元一堵墙。给这样的老农民说媒没油水,要不是看在玉顺的面子上,我能看上这种小钱吗?”

  三快婆说:“啊呀,伍佰元也不少哩,拾到篮子都是菜吗。我养两只奶羊,一个月的羊奶才卖三四百元,你跑几次路就挣五百还有说的啥哩。唉,咱这没文化的人没本事,挣不来大钱;也不懂什么生犬熟犬的,只知道养犬的人特别多,农村大都养些小狗,没有几斤肉。现在的狗肉价大,要养就要养大狗、肥狗才能多卖钱。”

  胖媒婆笑着说:“老嫂子挺能说的,我刚才说了句成语,你就用大肥狗回敬哩。其实,我这身肥肉可不值钱,女人胖了没人爱,我就是老汉不爱才想多挣钱、作女强人哩。”

  这一胖一瘦两个女人坐在前厅里,你一句,她一句说的时间长了,胖媒婆就站起身张张口,伸了个懒腰,看着靠墙放的竹床说:“这床蛮不错的,我有点困了。”

  三快婆说:“想睡就睡吧,我给你把上边拾掇一下。”说着就用笤帚把上边扫了扫,再找了块抹布擦了擦,给床头放了个竹枕头。

  胖媒婆往上一坐,那张经常闲着的竹床,立刻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胖媒婆则不顾它的抗议,还是往下一倒,头枕竹枕,两条肥大的粗腿也搭了上去。

  不大一会,竹床的呻吟声就被胖媒婆的呼噜替代了。

  三快婆站在旁边看她那一起一伏的大肚皮,不像是条肥狗,却像头吃饱了的大肥猪,正在呼呼酣睡。

  她想走,又觉得不大对头,明知道这边没人,那边锁门,眼看太阳已经过午,今天这顿午饭指望谁做呀?她不帮忙还能有谁,在这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自己怎么能一走了之。

  于是,她就向厨房走去,想看看都有什么东西才能决定做啥饭呀。

  三快婆走进厨房,看了前后看左右,没有豆腐没有肉,打开橱柜仔细瞅,只有平常油盐醋;再往橱柜顶上看,上边还有几头蒜,伸手揭开案上纱,底下盖着凉拌麺。她想今日天气热,凉麺倒是可口饭。她当时看了这些东西,心里便有了主意。

  三快婆飞快地跑回自己家里拿来四个鸡蛋放进厨房,再到院里拔了几根葱,几颗菠菜、青菜,摘了两条嫩黄瓜,舀盆凉水淘净,拿到案上把黄瓜切成丝;剥了两头蒜放在碗里,撒上点盐,用捣蒜槌捣成蒜泥,先把凉麺和黄瓜丝分别调好,再准备烧个鸡蛋汤就行了。

  三快婆一个人在厨房洗着切着,生火烧锅,真算得麻利快活,干净利落。就是厨房里的一般东西,趁铁打镰地做着。

  常大伯把那女人领进自己住房,给她倒了杯水,还给水里加了点白糖,两个人坐在茶几两边的沙发上边喝边谈。常大伯先把自己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坦诚相告之后,那女人也开始详细说起自己的家境,真可谓推心置腹,一点不漏。

  这女人名叫‘柳枝’,家住十多里远的‘柳絮弯’村,自己无兄无弟,父母给她招了个上门女婿。夫妻两勤快能干,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唯一不足的一点就是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

  那时计划生育还不甚紧,他们又生了个第三胎,结果还是女子,夫妻两本想认命不再生了;谁知道丈夫出去和人拌嘴,别人骂了句‘绝户头’他就耿耿于怀,非要生个小子娃不可。

  这时候,计划生育渐渐紧了起来,她给丈夫说了许多宽心话也没有打开他的心结。丈夫偷偷地换了她常用的避孕药,使她在不知不觉中又怀上了,结果天随人愿,到底生了个儿子。

  丈夫高兴得好像中了头名状元,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吻了又吻,谁知道就是这个宝贝儿子送了他的生命。第一,违犯计生政策受处罚,日子走了下坡路;第二,就是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都要生活;丈夫没啥本事,只能干些出力活,结果久劳成疾,撒手西归。

  丈夫死后,千斤重担全部落在她一个妇女身上,多亏了政府多方帮助照顾,才使她养大了儿女,度过了难关。三个女儿先后出嫁,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要供儿子上大学。

  柳枝说到伤心的时候,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常大伯给她递去毛巾说:“行了,咱不说那些伤心的事,过去了都是好年景。往后,就让咱两个共同完成你这心愿吧。”

  柳枝听到厨房有动静就放下毛巾说:“时候不早了,老嫂子可能做饭哩。还是叫我去吧,她今天够辛苦啦,跑了那么多路,又要帮咱做饭,我心里过意不去。”

  常大伯说:“是呀,我家没人,这些年就把她麻烦扎啦。你歇着,我去看看,家里也没有啥,干脆不让她做了,咱们今天就去食堂吃顿饭,省得麻烦。”

  二人说着话一起走进厨房,看三快婆已经调好了凉麺、黄瓜,正准备烧鸡蛋汤。常大伯不好意思地说:“这,这怎么行,她们第一次来,吃这个不像话,咱们都去食堂吃吧。”

  三快婆停住烧火说:“怎么,听你这意思,怪我自作多情啦。去食堂,你进过食堂吗?你知道食堂在哪儿,食堂的门是咋进哩?真是大言不惭,还进食堂哩。”

  柳枝用筷子夹了条凉麺,放进嘴里尝了尝说:“啊,味道不错,老嫂子调的太好了。我看吃这就行,大热的天,吃凉麺最合适啦。就是这一盘凉黄瓜有点太少,老常,还有啥哩?”

  常大伯为难地说:“有啥哩?洋柿子没红也太小,蒜苗老得不能炒,茄子豆角还没结,要割韭菜也太早。院里还有老菠菜,大青菜哩,再凑一个盘子算了。”

  三快婆说:“你们说得对,一个盘子就是不行,怎么也得弄两个,好事成双吗。我看菠菜青菜都是绿的,不好看,也不合适,喜事么,就要红绿搭配哩。”

  常大伯说:“红绿搭配,咸菜瓮里还有淹的红萝卜哩,就捞点配个盘子,要是不行,我骑车子出去买点菜。”

  柳枝看了看三快婆说:“老嫂子,咸菜恐怕不行,就用青菜算了。”

  三快婆说:“行,老常,去捞吧,配个颜色,管他咸不咸的。我倒是应该给你说明一点,我在村里班辈高,你叫嫂子打发不下,你们的事成了就该叫快婶啦。”

  柳枝不好意思地说:“啊,我不知道。再说,不,不是还没成吗,叫啥都一样。”

  常大伯说:“叫你老嫂子就很不错了,我还叫你老巫婆哩。班辈高,咱们既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亲戚关系,有个啥班辈哩。再不要‘屎巴牛立到粪堆上——装啥大货哩。”

  三快婆努努嘴说:“快捞咸菜去,驴槽出了个马嘴。没血缘也有乡党班辈,才见面就轻嘴淡舌地献殷勤。”

  常大伯捞了三个咸红萝卜,柳枝动手洗净,切成丝调好,三快婆也做好了鸡蛋汤,三个人在厨房挑好四碗凉麺,舀了四碗鸡蛋汤,一起端到敞厅里的桌子上摆好。

  三快婆叫醒胖媒婆说:“大妹子,起来吃饭,你也睡得差不多了。”

  胖媒婆从床上爬起来,睁开眼朝桌子上看看,打了个呵欠说:“你们吃吧,我还是开车去食堂吃饭。放心,我自己出钱,绝对不会麻烦你们。现在的媒人说媒不图吃喝,尽量不给顾客找麻烦。”

  三快婆说:“大妹子,老常可是个精细人,这么快就把凉麺做好了。我们这儿的讲究就是;‘见面吃麺,两厢情愿,打个鸡蛋,儿女满院’。你看这菜做的都有讲究,叫什么‘红绿搭配,好事成双’。大妹子,今天这顿饭,你可一定要吃哩。”

  胖媒婆说:“啊,你村里还有这么多讲究,反正我也不饿,那就入乡随俗,象征性地吃一点。给我少来些,瞎好动动筷子,有那个意思就准事了。”

  三快婆说:“行,行,捉起筷子都算一顿哩,你就随便吃吧。吃不完不要紧,老常虽然没养狗,街上的狗多得是,大的小的,肥的瘦的都有,剩多剩少都能处理完。”

  四个人围着桌子四面坐好,胖媒婆不想真吃,捉起筷子装模作样地夹了条凉麺往嘴里一放,顿觉味道不错,又连续吃了几口,马上眉开眼笑,十分惊讶地说:“啊,今天这凉麺是谁调的?好味道,真是好味道呀!简直比饭店里的山珍海味都好吃。”

  常大伯慢慢地吃着饭说:“哪里有那么好,你是吃惯了鱿鱼海参、鸡鸭鱼肉,猛然间一换口味,大有宋太祖吃小豆腐的感觉。其实,就是我们平常吃的家常便饭。

  胖媒婆大口大口地边吃边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平常吃的饭,怎么会这般可口。对我还保密哩,不说了算啦,省得耽误我吃饭,反正我也不想学做饭这手艺。”

  胖媒婆狼吞虎咽地把那碗麺装进自己的大肚皮,不等别人问就说:“给我再少来点,最近正减肥哩,要尽量控制着少吃一点。啊,今天这凉麺确实太香啦!”

  常大伯拿起她的空碗走进厨房,把沾在茶盘上的麺全部刨到碗里也只有一点。他觉得太少了,不好意思往出端,一时不知所措。正在为难期间,三快婆端着自己的碗走进来说:“我知道没麺了。来,我碗里还有点。”她不等常大伯说话,就把自己碗里的麺倒进胖媒婆碗里,用筷子搅了搅说:“这不就行了吗,快给她端去。”

  常大伯端着碗走出厨房,三快婆给自己的碗里舀了些汤,端着边走边喝来到前厅。胖媒婆已经喝完了自己面前那碗鸡蛋汤,接过常大伯端来的麺,嘴没离碗又吃完了。她放下碗,看到桌子上还有一碗鸡蛋汤,又端过来一起吃完,这才抹抹嘴说:“行了,行了,可不敢再吃啦。我这胖身体,尽量少吃还是瘦不下来。唉,有啥办法哩?”

  三快婆说:“想瘦还不容易,我听说太胖的人开刀取油哩,一次能瘦几十斤。你也可以学学人家的先进经验,取油割肉呀。现在的牛肉怪值钱的,猪肉都能造牛肉,你的肉一定能行,这也是笔不小的收入,比养猪喂羊强多啦。”

  胖媒婆起身坐到竹床上,取出一支香烟燃着,嘴里喷着烟雾说:“啊,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老嫂子的身体这么瘦,一定是把肉割地卖了牛肉啦,可能受了不少疼吧?”

  三快婆笑嘻嘻地说:“不疼,不疼,人家有麻药,一点都不疼。不信了快去试试,你这身肉做牛肉最好啦。”

  胖媒婆接着说:“要去也得把这儿的事办完才行。喂,你两个新郎新娘,谈得怎么样,可能没啥问题吧?柳嫂,有啥话就要当面锣、对面鼓地敲打清楚哩。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主,可不能弄那‘布袋买猫,黑搭糊涂’的事。啥话都要当面讲,谁不愿意不勉强。”

  柳枝吃完碗里的饭,掏出手帕擦擦嘴,当场表明态度说:“我没有啥意见,一切就按开始说的办。我柳枝辛辛苦苦一辈子,为了孩子怎么都行。老了能有老常这样的人作伴,有隔壁子、对门子这些好人相帮就心满意足啦。”

  常大伯也畅快地说:“我也没有意见,一切就按你们说的办。我准备忙后购买材料,立秋动工盖房,赶八月十五左右,正式娶她过门。”

  胖媒婆连声说道:“好,好,我就知道能成。谢天谢地,这几回总算没有白跑。”

  三快婆高兴地说:“这回可把问题解决啦,你们高兴我也高兴!”

  胖媒婆说:“约,他两个高兴是找到了意中人,今后有了伴,老年生活就愉快啦;我高兴是伍佰元挣到手啦。你老婆高那门子兴吗?人家成亲,与你有啥好处哩?”

  三快婆说:“怎么没有好处,我对门子家里有了人,不但不用麻烦我,还能给我帮上忙,你说我咋能不高兴哩。倒是你,结了婚才能给钱,现在高兴,恐怕有点为时过早吧?”

  胖媒婆说:“不早,只要事成了,钱就少不了。当时不给不要紧,馍不吃都在笼里放着哩。迟早都是我的,你老婆再眼红也拿不去。”

  三快婆又说:“我才不稀罕你那几个卖嘴钱,我年轻时也说过不少媒,从来不挣人家一分钱。不像你,说个媒还要钱,为了钱给人说情人,干那种不光彩的事。嗯-------。”

  常大伯怕她说出不中听的话,急忙打断她的话说:“对啦,说那些闲话干啥,快帮忙收拾吧。现在是经济社会,不论干啥都要挣钱,和过去当然不一样啦。”

  三快婆把已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急忙和柳枝把碗筷端回厨房清洗。常大伯抹了桌子,又要给胖媒婆倒茶,胖媒婆挡住他说:“算了,不倒茶啦,去叫人赶快走,我的时间宝贵。”

  常大伯满心喜欢地向厨房走去,他没想到今天的事竟会这么顺当。但他更没想到,柳枝临别时说了一句话,把他听得险些失去知觉,又使这成了的事凉了下来。

  正所谓:

  临别一记当头棒,打得头昏脑又涨,

  要知她能说什么?再看下回心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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