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山鹰
凌夕蹲在一条河边，合手喝了口水，看向身侧往水袋里灌水的马赛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还远呢。”马赛头也不抬一下：“才走了一半。”
他站起身把水袋口用木塞堵住，指着远处落雪的一座山峰说：“跨过那座山，就是北关山脉的三角地带了。卡玛生活在里面，我们不能进去，必须绕过三角区。”
“卡玛？是指那头灵兽的名字？”
马赛摇了摇头：“不，卡玛安是指守护北关山脉的神灵，传说它就居住在三角区里。那头灵兽则是为卡玛安看家的坐骑。”
凌夕望着远处耸立的云端的山峰：“神灵么。”说罢摇头笑了笑，跨过小河朝深处走去。
三人来到一处山脚悬崖边，马赛伸手拽了拽一根枯藤，抬头看着山崖说：“我们用这些藤蔓上去。”
他熟练的把藤蔓在身上绕过几圈，打了一个死结，踩着山崖一步步登了上去。
凌夕学着他的绑法，把一根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枯藤绑在身上。
凌小状怎么也绑不上去，气得把藤蔓摔在崖壁上说：“靠，这东西跟我有仇吧。”
凌夕瞥了他一眼，凌小状在经历过青茗月的事后长期酗酒，身体比之前消瘦了许多。
凌夕伸手抓住藤蔓，对他说：“过来，我帮你绑上。”凌夕帮他绑在身上，抬腿就朝着上方攀去。
凌夕爬到一半，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颗亮闪闪的东西。一株散发着荧光的孤草长在石缝里，就在他的不远处。
凌夕脑海内响起苍老的提示声：“草名孤崖，性情孤僻，有提升境界只用，只生于无人崖岸吸收天地之精华，凑为一对方可食之，否则必将断肠郁息。”
凌夕摸向身上的包袱，仔细回想着有什么能用的到的东西。
凌夕灵机一动，轻声道：“生。”
他脚下不远处的岩壁蔓延出一块土砾，让他有下脚的地方，轻松够到了那株草。
凌夕伸手拔下孤崖草，手上传出一阵刺痛感。草边缘的数根小刺扎进了手里。
凌夕连忙换一只手拿着，拔出小刺后端详起那株草来。
孤崖浑身的草叶都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顺着脉络散发出绿色的荧光，仔细便能闻到灵草特有的那股香味。香味相当的幽淡，挥手就能散去，却经久不绝。
不知为何，凌夕把草拿在手中，心里泛起淡淡的忧愁，如鲠在喉。
凌小状从下面爬了上来，见凌夕一人拿着株草在发呆，喊道：“喂？凌夕？傻了？”
凌夕回过神来，把断崖草放进了怀里，应道：“刚找到一株灵草。”
凌小状略显羡慕的说：“这都行？我怎么没这运气，路上都能捡到灵草，一定是你偷走了。”
“我运气就是这么好，你能怎么样。”凌夕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抓住藤蔓继续朝着上面爬去。
凌小状眼睛看了眼两侧的岩壁，除了光秃秃的石头之外什么也没有。他轻声抱怨了一句，跟上了凌夕。
丛林某处，马路眼神黯淡，木然的在前方带路。
元堂带人跟在他身后，还绑着元英。
一人有些疑惑的对元堂问道：“大人，为何我们要走这山路？用飞鸟搜寻岂不是更快。”
元堂扭头对他说：“那你觉得他认识吗？呵，他才区区不过二十出头，能走这条路就算不错了。你指望他熟悉到从天空也能准确辨认出该走的路径？我们要找的是在这条路上的凌夕，不是为了穿过北平山脉。”
那人低头道：“是我失言了。不过大人，按这种速度，我们何时才能追上他。”
“不急，他们必定不敢穿过三角区，而我们不会有这种顾虑。元康大人就坐镇在我们身后搜寻青龙王，怕什么。”
元堂冷哼一声，对前方领头的马路催促道：“快点，再这么走到你死都到不了。”
马路没有回应，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在前方带路。
元堂抬脚把他踹倒在湿潮的落叶堆上，大声呵斥道：“没听到我说话吗！”他拔出直刀指向马英：“再这么给我耍滑头的话，我就扒光了她扔进山崖里！”
马路默默从地上爬起身，拔掉刺入皮肤内的荆棘，声音有些低沉的说：“俺从来没走过这条路，只听俺爹说过。”
一人做势要打：“那你还说带我们来！”
“那是因为知道的人都被你们杀了！”马路低着头，握紧了双拳。
周围沉寂了数秒，元堂开口道：“你是一定会死的。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把你灭口。不过，”元堂顿了顿，看向依旧昏迷的马英：“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们不会杀她。你要尽力把我们带到那个人面前，如果让他跑了，那你和她都得死，明白么。”
“我知道。”马路紧了紧缠在鼻梁上的绷带，转身带着他们朝前方走去。
凌夕登上高耸的山崖，呼出一口长气，擦掉鼻尖上的汗珠。
凌小状已经满身大汗的瘫倒在一旁，断断续续的说：“怎么这么高，真要命，我差点就摔下去。”
马赛也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攀上山崖显得非常吃力，到后面更是被凌夕超过。
凌夕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对凌小状说：“你连马路爹都不如，他可是一个没修炼过的普通人。”
马赛也坐到一旁，擦掉脸上的汗望向高挂天空的太阳，掏出一张大饼说：“时辰不早了，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再上吧。”
凌小状举起半只手说：“没意见，让我在这睡一会再谈其他的。”
凌夕闲着无聊，和马赛聊起了天：“你们村子里没人修炼么。”
马赛掏出旱烟枪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痰到山崖下说：“在我小时候是有的。可人家哪愿意待在这破穷村子里，就是给那些富贵人家卖力气、走镖，也要比我们在村里打猎挣得多。”
“没想过把马路送出去到武堂修炼么，我看他可是难得的好材料。”
马赛苦笑一声，抖了抖烟枪里的草灰道：“哪有那个钱送他去啊。人家开口就要五十两银子当学费，我们家一年省吃俭用才能留出四两。以后给他娶媳妇，给马英留嫁妆钱，都得要银子。幸亏老三死得早，不用替他发愁。”
马赛说罢感叹了一声：“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等回去之后，我就用钱把村子里的房子都翻修一下，接孩子到城里去住。给他们买套宅子，再开个学堂，请个教书先生教教村里娃认字。总不能让他们和我们一样，在村里活一辈子。认个字好歹还能在外面混口饭吃。”
凌夕笑了笑，望向下方一望无际的丛林说：“说来你知道一个东西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叫它。就是在晚上的时候，我见过丛林里有过只剩骷髅的动物在活动。”
“骷髅？”马赛吸了一口旱烟，脸上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那些骷髅是山神的奴役。你只要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不会对你怎么样。而且不光动物的，人的也有。我见过不少次，我们村里的老人说过，那些心存恶念来到北平山脉的人，都会被山神惩罚变成骷髅游荡在这北平山脉。”
“呵。”凌夕轻笑一声站起身：“看来你们这个山神真是无所不能啊，管着这么大的北平山脉。”
马赛已经把手里的大饼吃光，收起旱烟道：“休息的差不多了吧。我们走？”
凌夕瞥了眼天空，此时已经到了午后，一层薄云遮住了太阳，正是合适的时候。
他捡起一块石头砸在凌小状的肚皮上：“醒醒，别睡了。”
凌小状被石头砸中，立刻起身说：“我才刚刚想睡，那么急干嘛，还怕有什么东西来吃你么。”
凌夕见叫醒了凌小状，不再多言，抬头望着山崖上部说：“上面怎么办？没有藤蔓了。”
马赛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来到山崖边说：“徒手攀，我少说也攀过几百次，路线已经摸熟了。你们两个跟着我就行。”
“我倒不必。”凌夕拍了拍手，助跑两步踩在了山崖上。
马赛正想喝止，凌夕探出手，山崖那里自动长出了一块突起让他抓住。
接下来，不管凌夕探手到哪，哪里就会出现一块石头把他垫上去。
凌夕轻松无比，如同玩乐一般登上了山崖。
马赛从没见过这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凌小状在身后悠悠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道：“他修炼元灵，能够控制万物，让一块石头长出来还不是小事一桩。”
凌夕站在山崖向下望去：“喂，你们两个快点上来吧。我们还要爬背后的山呢。”
凌小状应了一声，扒住石块就朝上面蹭过去。
马赛跟在他身后，二人爬到山崖半腰的时候，天空忽然传来了一声悠扬的鹰啸。
马赛脸色一变，催促道：“快点上去，山鹰盯上我们了。”
一只数人大的山鹰拍打着翅膀从千米高空直坠而下，锐利的眼神盯着山腰上攀爬的二人。二人正在半山腰中，避无可避，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
凌夕见状看向四周，想要找到什么能够挡住山鹰的东西。咬牙脱下衣袍在手中挥舞，吸引山鹰的注意力喊道：“畜生！我在这！”
山鹰的脖颈扭动一下，改变了方向，朝凌夕俯冲而来。
凌夕拔出一柄石剑，指向了空中的山鹰。
山鹰伸爪直接抓住了凌夕的肩膀，凌夕手中的石剑砍在空气上，整个人瞬间被拖到空中。
凌夕只感觉一阵眩晕传来，自己已经飞上了天空。呜呜的风声从耳旁刮过，凌夕两肩的皮肉被鹰爪勾出，吊在半空中。
他咬牙抓住山鹰的一条腿，举起手中的石剑刺入了山鹰下腹内。
山鹰尖啸一声，两爪乱蹬，直接撕开了凌夕右肩的皮肉。
鲜血在空中挥洒而出，凌夕几乎都要疼昏了过去。
山鹰不断在空中盘旋着，想要把凌夕扔下山崖摔死，凌夕却紧紧抓住它的一条腿不松手。
他大喊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那柄石剑，右肩上的伤口也牵动，流出潺潺的血液。
凌夕握紧石剑拉了下去，把山鹰开膛，内脏和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灌在凌夕的头上。
山鹰拍打着的翅膀逐渐无力，飞到了高空，双翅就保持直线，任由身体滑落。
凌夕重重的摔在积雪上，被山鹰压在下方。
幸好山峰常年的积雪帮助他抵消了冲击力，不然凌夕恐怕也要和山鹰一起死在这里。
他从山鹰尸体下爬出来，眼中的世界有些模糊。
凌夕甩了甩脑袋，重新睁开眼睛，面前正对着一个山洞。
山鹰在一旁的积雪上微弱喘息着，显然还没有死透。身下的鲜血浸透了白雪，从身下显现出来，它的目光直勾勾望着洞穴，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凌夕捂着右肩的伤口，踉跄走进了洞内。
几声稚嫩的鹰叫传来，山洞内的巢穴里趴着几只还没长全羽毛的山鹰。
它们见到有东西走进来，纷纷抬起头鸣叫着，等待它们的母亲为它们带来食物。
凌夕走进洞穴看向面前的那几只小山鹰，他绷紧了嘴，抬手按在岩壁上，拔出了一柄石剑。
凌夕走到几只小山鹰前，举起了手中的石剑。
“道法无情，衍生万物，万物生死，须尽轮回。”不知为何，凌夕的脑海中突然回荡出这句话。
凌夕举起的石剑始终不曾砍下，盯着面前的小山鹰，后退一步放下了石剑。
“呵呵。”凌夕轻笑一声靠在岩壁上，他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做，也许是那句话的影响，也许仅仅只是他自己不忍下手。虽然凌夕知道这些小山鹰没有喂养几乎必死无疑，但他还是没有砍下去。
他撕下一块身上的布料，缠住了右肩上的伤口。
凌夕的衣袍早在之前和山鹰的拼杀中不知掉到了那里，里面装着他的干粮，以及那株孤崖草。
不过那件衣袍最重要的功能是保暖，凌夕没有那件衣服，恐怕会在零下十几度结冰的山峰之上冻死。
他已经可以感受到丝丝冷意，包扎好左肩的伤口之后，把目光投向了洞外已经死掉的山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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