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弹指三年
崖国荒野某处，马车狂奔在路上，车后跟了十几个响马，呼喊着追赶马车。马车车夫狠甩缰绳，拼命狂奔。
嗖！一支箭矢射进了拉车的马背，马匹连声哀鸣，带动整辆马车摔倒在路边，马车后载着的货物也散落一地。
响马头领来到车夫面前，高傲的向下瞥视求饶的车夫，连下马都不屑便冲手下人说：“杀了他，把货带走。”
车夫抬起头，从惊恐的眼球映出一片黑色乌云。
天地剧变，猛地阴沉了下来，狂风呼啸着把一些体积较小的货物卷走。响马头领面色难看的叮嘱手下人追上货物，亲自拔出马刀要了结车夫。
一道银色闪电愕然劈过，把大地映地惨白。响马头领身体僵硬，缓缓别过头。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握住他的手腕，双眼透出渗人的冷意。正是凌夕。
发自冰冷的寒意从响马头领内心浮起，他纵横这片地区多年，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到了恐惧。从凌夕手握处结上了一层冰霜，蔓延而起将响马头领冻成了一块冰雕。
凌夕哈出一口寒气，迅速将空气冻成冰渣，松开抓着冰雕胳膊的手，扫视周围人一眼问道：“这是哪？”
响马们对视一眼，立即如鸟兽散，逃向各处。还没跑出十丈，他们胯下的马匹全都冻在了原地，与这些响马一起化作冰块。
天空又转眼乌云散尽，恢复了平日的宁静，仿佛刚才的天地异象只是个幻觉。
凌夕抬头望向天边的烈日，自顾自的疑惑道：“修灵境？”
他的意识从离开冰狱后便消失不见，直至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法身元灵竟双双突破到了修灵境。
他还未疑惑多久，体内莫名感觉出异状。无数皱纹爬上他的脸，皮肤迅速老化，整个人迅速变成了一个将行就木的老者。
凌夕无力地半跪在地，摸向自己的脸庞瞪大了眼睛。天逆在刚才疯狂发功，吃掉了他大部分的生命力，把他变成了这样。随即又是一阵暖流传入凌夕的体内，凌夕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再次站了起来。天逆竟然反常的把一些生命力还给了他。
一旁的马车夫已经被凌夕身上的异变吓得说不出话，哆哆嗦嗦的瘫在地上。
凌夕看了眼自己干枯的手臂，心中默然，催动灵力结出一张黑色土质面具，用火焰灼烧成陶瓷后戴在了脸上，用来掩盖他身体的异状。
“这是哪？”凌夕用沙哑到不正常的声音询问，若不是从他自己嗓子里发出的，凌夕还真听不出来是自己在讲话。
“崖国。”马车夫胆怯的回应，生怕凌夕把他变成和那群响马一样的冰雕。
“凌夕？”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是小灵在脑海里呼唤他。
“小灵……你怎么样了。”凌夕欲言又止，询问起她的情况。
“我没事，旻王前辈牺牲自己把我也安全送出来了。可我感觉自己睡了好长时间。”小灵迷茫的道。
“我也是。”凌夕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灵惊叫着打断：“凌夕！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凌夕苦笑，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刚从冰狱回来，身体就被天逆吸走了生命力，它还又还给了我一点，是不想让我快点死么。”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这么严重。天逆的确会返还宿主一定生命力，那是要保证宿主的战斗力。不论什么时候，你的身体机能都不会被寿命影响，只是在寿命被吸光后会突然暴毙。当年的大帝也是利用这一点才有那么多强大的死士。”
“我怀疑我们在冰狱里待了很久。”凌夕盯着道路远处的凋零枯黄花丛猜测道：“我记得那个时候还未入秋，现在很明显到深秋了。”
凌夕说罢对车夫质问：“我问你，崖国和齐国还在打仗吗？”
“齐国……和我们已经停战了三年了。”车夫见凌夕一个人在原地自言自语半天，又突然向他询问，不假思索的说。
凌夕如遭雷击，愣在了那，他看车夫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撒谎，停战三年的事若是真的话，他至少在冰狱待了三年之久。
“三年？！”凌夕语气颤抖，自己都不敢置信。
三年时间能改变太多了，凌映汐还等着他去救，固云宗与王庭的关系不知到了什么地步。他这三年除了突破修灵境，完全荒废了下去。
“凌夕？凌夕！”小灵努力唤醒凌夕，对他说：“你不用想太多，凌映汐她……不会有事的。”
“你这么说有什么意义？你知道她不会有事吗？三年！她等了我三年！”凌夕情绪失控的说道，脚下地面都被凌夕四散的灵气冻成冰层。
“你还是你吗？我认识的凌夕不是白痴，他比你更冷静。”小灵的话听不出情绪波动，平静的陈述。
凌夕低下头抱怨：“你当然不在乎这三年，可我都未必能再活三年，我们时间一开始就不对等。”
“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就给我抬起头走下去，别让我看不起你。”
凌夕沉默了许久，突然一声自嘲：“对啊，我……本来就该不在乎。”
“你自己都放弃自己，又能做到什么。”
凌夕眼神重新充满坚定：“我能做到尽己所能。”
崖国都城，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身着华丽黄袍，执笔批改奏折。内务总管候在殿下，伴随着他。小皇帝已经不同往日，初具皇威，举手投足透出尊贵感。
“报！”一个御林军步入殿内下跪禀报：“陛下，殿外有人求见，是固云宗凌夕。”
小皇帝从皇位猛然站起，扔下手里的笔问道：“你说什么？”
“固云宗凌夕求见。”
小皇帝自顾自的走下阶梯，险些踏空摔倒，内务总管匆忙搀扶，跟随小皇帝一同走出大殿。
凌夕站在殿外，看着这个几乎认不出的人，不由得有些感慨。小皇帝从当年的任性孩童，变成这么一个少年。
“凌夕？”小皇帝上前迎接凌夕。凌夕还穿着三年前的衣服，虽然看着有些小了，不过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陛下，我是来向您道别的。”
沙哑的声音从陶瓷面具下传出，让小皇帝怔愣在迎向凌夕的路上。
“我的确是凌夕，只不过是因为发生了些变故，才成了这样。陛下不必慌张。”凌夕没打算和小皇帝解释缘由，简短的道。
“凌夕，你终于回来了。”小皇帝还是露出笑容：“别走行吗？我让你当我的聂政大臣，替我处理政务。”
“陛下，您已经长大了。要不了多久，您就是这一方之主，属地人才济济，何须要我。”凌夕一口回绝。
内务总管同样与三年前不同，没了当初的敌意，主动客气道：“不论如何，您永远都是我崖国的贵宾。不妨让我们设宴之后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更要紧的事，不能在这耽搁。”凌夕眺望天空。一道熟悉的身影迎着耀阳赶来，正落在他身旁。
鸿荆四肢踏在地面，将地砖踩碎，收拢起肩胛的双翅，紫色竖瞳欢喜的打量凌夕，忍不住用额头去蹭他。
小皇帝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忍不住后撤了一步。御林军赶忙护住小皇帝，用长矛对准鸿荆。
“好久不见了，鸿荆。”凌夕轻抚鸿荆额头带花纹的淡紫色绒毛，朝它笑道。
鸿荆应了一声，无视四周戒备的人类军队，亲昵的贴近凌夕。小皇帝回忆起这只曾救过他的巨兽，便让御林军退下。
鸿荆刚靠近凌夕立马察觉出不对，仔细嗅着凌夕的身体，发出哀鸣。
“我没事。”凌夕安慰它，拍打着它的背部道：“带我回固云宗。”
“等等。”小皇帝拦住凌夕，将一本装订精美的册子递给他说：“这是公孙将军托朕交给你的。这是他的家传剑法，还等着完成他的承诺。”
凌夕推回册子，拒绝道：“公孙公子的死与我也有关，不论如何，我受不起。”
“他说过，不怪你，这是他的错。朕觉得你收下这本剑法才算原谅了公孙将军。”
凌夕犹豫再三，还是收下了册子，冲小皇帝行礼道：“公孙将军的深明大义我凌夕敬佩，若有时间，今后一定还会回来。”他说罢跨身骑到鸿荆背部，示意它离开。
鸿荆仰头长鸣，响彻天地，重新撑起翅膀，载着凌夕助跑两步便迎上了天空，直冲云霄消尽了身影。
小皇帝冲天空大喊：“凌夕，记得回来看朕！”
声音在宫殿间回荡几遍，小皇帝放下手，盯了天空许久转身道：“回去吧。”
“是。”
固云宗群峰仙气弥漫、山林茂密、经过了三年的复原，已经和原来的环境无异。此刻，地峰山巅，一名白衣女子独自孤立于此，裙带飘柔，随风而动，静静眺望着远方的落日。
她正是多年不见的凌映汐。比起三年前，现在的凌映汐更有一分出尘的意味，不沾尘世，本身清冷的气质变得越加明显。若是长久站在一处不动，怕是会有人认为这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她轻抿嘴唇，用贝齿咬住一片树叶，吹起悠扬的曲调。曲调黯然低沉，透出一分思念，一分寂寞。
远方的夕阳下出现一只大鸟的身影，鸟背隐约载着一人。逆着光，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影子。
凌映汐放下树叶，嘴角勾起淡然的轻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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