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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启五年


  马车车帘全卷,有风吹进,带来一丝凉意,解了旅途中的燥热。

  官道笔直,两旁多夹山,少树林。海一北初时还指点某处,和对座的顾相聊两句,可渐渐地,少年没了兴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铁片,翻翻转转,铁片不停地变大化小。少年脸上清晰可见的绒毛在钻进车中的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蓬勃有朝气。

  顾相合上书籍,看向车外。

  车外偶有飞鸟掠过,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迅速穿进云层。

  “爻山。”顾相笑道,“顾大小姐占山为王的地方。”

  小皇帝闻言来了兴趣,身子攀出马车,举目去寻,苍茫的爻山绵亘而蜿蜒,盘山道崎岖掩在山石林木之间。

  “听说从爻山最高处能看到砚城的动静,是吗?”

  “咱们回城的时候去看看。”

  “真的能去吗?去姐姐的爻山营去看看。”

  顾相一笑:“你也跟着外面的人叫,那可是你的私兵。”

  海一北“嘿嘿”一乐,坐回位置,认真地问道:“所以爻山一直是养私兵的地方?父王也是亲政之年接管的爻山营吗?”

  “是的。”

  “顾相,亲政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带兵了?”

  顾延龄一笑:“你是皇上,要统御四方,制国家之道。”

  “史书载先祖曾御驾亲征,只寥寥几笔,看得人不尽兴。顾相该知当年那年战事吧?”

  “史书既有载,皇上又要问何?”

  “那上面只说帝率军,如天神临,英勇斩敌。这算什么?既无兵法谋略,也无退敌之策,更无输赢之述,活脱的一个阿谀之言。”

  “皇上这话不妥。”

  “我这么小的时候,您把我领上皇殿告诉我:从此后这天下就是我的了。既然这北芷天下都是我的,那么先祖是不是也该听我的。”

  “皇上这话是对先祖的大不敬。”

  “所以今夜先祖会入梦训斥还是从墓里出来指责我?”

  顾延龄兀自叹道:“活脱顾谙的口气,你是中了她的毒了。”

  海一北闻言,爽朗地笑道:“顾相,你是不是觉得我越有越有姐姐的风采了?姐姐告诉我,为帝者,该有广纳天下之胸怀,有傲视天下之气势。”

  “她一介江湖草莽。”

  “顾相这话可敢当面对姐姐讲?”

  顾延龄哈哈大笑,道:“看来她真的把你教坏了,回宫后,我可得嘱咐帝师对你严加管教。”

  “堂姐教得很好,只是我习惯了姐姐的教授。”

  “现在还可以玩一玩,闹一闹,年底祭守宗庙,以后就不可以自称‘我’了。”

  “是!那顾相给我讲讲当年先祖亲征的那场战争。”

  “当年之战------”顾延龄幽幽道,“当年之战,帝败且伤。”

  海一北瞪大眼睛:“当年之战,谁为先锋?”

  “帝为先锋。”

  “与哪国战?”

  “非与国,是与北疆蛮夷。那年冰雪阻山,蛮夷凿山破冰,春暖时,冰雪成洪,淹了数镇,桓帝彼时刚登基,惩了几个贪官,肃了河道,气势正盛,便不顾群臣阻拦,御驾亲征,爻山营自是亲随。我奉家父之命,带相师堂三百精锐护佑左右。”

  “那场战斗很惨烈?”

  “帝非冒进之人,对北疆征讨之策也经得起推敲,只是桓帝忽略了北疆的地形,被诱入,遭了伏击,爻山营被坑杀,相师堂子弟护佑桓帝逃出时,只余三十二人,我十八堂堂主只活了八人,便是如今的八堂。”

  “只一个伏击便折损我北芷精锐?”

  “深谷被被挖成暗渠灌入泥沼,用草席覆盖。大军行至半途,草席承受不住重量,塌陷入沼,大军无处可遁。”

  “先祖出征前竟没派人查看地形?”

  “那是块空旷地,无法设伏。所以帝才大意,执意追敌。”

  “顾相当时没劝?”

  顾延龄摇头道:“彼时,我不及弱冠,只在江湖历练过,未入过军营,对一切都感到稀奇,所以当桓帝说小胜一把作演练时我也是蠢蠢欲动的,以为能有一番作为,回京可向同辈炫耀。未料惨败------桓帝背中两箭,我前后胸中了五箭,我们两人是军士跳进泥沼中硬推出来的,更确切地说我们两人是踩着军士的尸体跑出来的------”

  “因为惨败,先曾祖无颜,才允史官夸大其词,浓墨称颂?”

  “不是,桓帝深感对不起爻山营及相师堂弟子,书以记来铭。”

  “那么后来呢?”

  “海粟老将军亲征,驱北疆蛮夷七百里,划地为界,若彼越界一尺,便诛其一村。”

  海一北听得眼睛发亮,问道:“海粟老将军,堂姐的爷爷?那个誓死不受封的老将军?”

  “是!他是桓帝的帝师,因悔疚未随帝出征,一生不肯受封,老将军之才之魄,是北芷军人之楷。”

  “可惜这等英雄人物的风采未能亲见。”海一北一边感慨一边搓掌道。

  “贺萧是老将军收的关门弟子,尽得老将军真传。”

  海一北赞道:“舅舅是北芷第一将军!咱们回国时,舅舅早就回雍城了吧?一沣哥哥真有福气,可以当面聆听舅舅教诲。”

  “皇上若有战事方面的打算与疑问,尽可请教贺将军。”

  “舅舅守城任重,我怎敢打扰他?”

  海一北遗憾的语气中夹带着些许委屈,

  “你是皇上,不要总想着战场厮杀这等事。”

  “顾相,先王的儿子很多,其中不凡有才能者,为何选中最小的我继位?”小皇帝认真地问道。

  “王子很多,但未必都能堪重任。”

  海一北稍顿了一下,道:“有一次,我听值夜的宫娥聊天说起其实先帝曾属意铮王,但不知为何会选中了我。”

  “皇宫内小小宫娥竟也懂立嫡之事?感非议国储?”

  “就算是别有用心者故意为之,但我觉得说得并无道理。”

  “这事什么秘辛,先帝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先选中你母亲。”

  “太妃?太妃心善性软,也不会争宠,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得了先帝青睐?

  “先帝暮年时曾问过宫中嫔妃一个问题:皇宫好不好。合宫只有贺太妃一人哭啼说皇宫不好,高墙围筑,没有家乡的自由和广阔。”

  “因为不喜欢皇宫,所以被选中?”

  “答案是一说,主要是是先帝认为皇宫嫔妃中混入了间细。”

  初听此闻的海一北怔了又怔:“怎么可能?有没有间细顾相你会查不出?”

  顾延龄未语。

  “先王暮年多疑吗?”海一北问道。

  “立诸是国之大事,谨慎慎重是应该的,事实证明先帝的眼光是精明独到的,任何一位王子都不及皇上的睿智,皇上将来必可成为一代明君,缔造一个强大、昌盛的北芷。”

  少年皇帝闻言,开始陷入沉思,半晌道:“先祖贪功,先王多疑,我当以为诫。”

  顾相颔首,眼神移向窗外。

  窗外,有远方,有可徜徉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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