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倒计时7
第七章
人的意识是缥缈虚无的，摸不到也看不到，却能真切地感觉得到，形成一种莫名的矛盾感。
陆见希觉得自己如飘浮在半空的孤筝，耳边隐约的风声，肌肤发热的滚烫感，以及呼吸间若隐若闻的丝丝烟火味。
视线模糊的界面开始变得清晰有轮廓，陆见希摸着身下毛绒绒的沙发，顺着传来的香味不自觉看向不远处转动的身影，脑海的意识与肚里的饥腹感开始回笼。
屋子光线很低，但还是能看到一个人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动作慵懒地搅着手里沸起的滚汤，热团腾起的雾气扑在她脸上，整个人如沐在迷胧的云罩里，窥不得一丝半点。
“随时保持安静，屋子里的东西不要乱动。”海辛转身抓起一团青菜往锅里丢去，面无表情道。
陆见希坐起的身子顿了顿，起身的动作又慢了几分，她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熟悉电脑和手机，精致苍白的脸庞下嘴唇微动，轻轻点了点头。
“好。”
低低的话音出口，却是带着枯涩沙哑的声调，喉咙的干疼刺得陆见希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心里浮上一丝忧意，身体的病况比她想象的来得重，这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现下的情态。
一时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各司其职，一个坐靠在沙发冥思发想，另一个专心厨艺发挥，安静的气氛在炖汤咕噜咕噜的声音中维持着莫名又奇妙的平衡。
嗒啪。
碗筷在客几上轻磕，陆见希下意识手指微抖，发出的微响瞬地将她从昏浮的脑海拉回现实，久违的香味跟着思绪回笼。陆见希看着搁在面前的热汤，抬眸对着朝落地窗走去的海辛扬起一抹笑道：“谢谢，叨扰了。”
对方始终没有告知她的名姓。喊美女小姐，太轻浮；喊您，人家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喊喂？着实是太没有礼貌了；权衡一番，她便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称呼对方。
海辛双手抱臂，斜靠在隔着严厚窗帘的落地窗上。
屋子里本就光线微微，这个人脱去了显眼的口罩，头上却还是拉罩着卫衣兜帽，虚弱的亮光被隔在帽沿外，在陆见希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得见她白挺的鼻尖和微翘的素唇。
“保持安静，喝完汤。”海辛挑着面前的窗帘缝往外看，语气漠漠。
陆见希秉承着礼貌的微笑，没再说什么，听话安静地微微低下身子捧起汤碗，就着碗沿慢慢喝着这碗还有余烫的热汤，微泛着干皮的薄唇上覆着油迹，偶尔捞起几块青菜肉片，积极发扬着国人崇尚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几乎没有发出任何不雅的声音。
抽起桌上的纸巾擦擦嘴，陆见希双手交叠在膝上，偏头笑看着海辛，“打开电脑之前，作为合作伙伴，不打算告诉我名字吗？”
海辛瞥了陆见希一眼，也不问这莫名的‘合作’一词从何而来，迈步往开发式厨房走去，路过时甩了一张印着海浪图案的卡片在客几上。
“三淼。”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有些皱巴的卡背面写着户外品牌主理人。
至于是哪个品牌，陆见希也看不出来，但也识趣的没有问，这个名字一看就是化名，对方很明显就是不想告诉她真实的身份。
相比之下，陆见希甚至觉得她那张名片过于隆重了，起码真材实料，还印了logo。
扔了名片，海辛从厨房锅里捞了碗热汤，侧身跳上一旁吧台的高脚凳上，手里撇着碗里的浮油，慢悠悠道：“我什么时候说跟你合作？”
“可你刚刚也没有拒绝否认。”陆见希眼眸闪着一抹精光，笑容恬静，“我要尽快离开宜市，但是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有人协助。”
海辛眼眸带着陌意，面容淡淡，盯着对面因生病而脸色苍白的陆见希几秒，“所以”
对方神情不变，依旧倪着笑意看着她。
“作为报答的恩情，我有渠道可以离开这里。”
“政府的通告是不外出，等支援。”海辛看了眼对方，语气淡淡。
路见希不置可否，打开手机，点开了一张卫星实时区域图，指着地图里面的一个小红点，道：“这是市政紧急撤退集合点，宜市的军队警力大半都固定在这里了，你觉得，一个四线开外的城市，剩下的军警力还有多少可以派出去支援？”
“你的意思是，政府放弃之前的所有救援计划，打算撤出这座管辖的城市？”海辛瞥了眼手机上的目的地，挑了挑嘴角，看着路见希的眼神透着晦莫，“先不说可信度，就算是，路总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从海辛说出放弃二字，路见希脸色也不好看，语气有些无奈：“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决定，消息是我一位合伙人在一天前发给我的定位，可信。二十四小时后，这个消息也会通过应急系统紧急播告全市，到时候想走，难度会更大。”
路见希眉目沉稳，定定看着海辛：“我知道出去的危险系数一样大，到了地方，我朋友在政府工作，会全力担保你的，时间紧迫，这是我能给你的合作条件，当然，一样是答谢。”
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善茬，心里指不定还在打着什么别的主意，海辛可没有不自量力到觉得，自己这个救命恩人能抵得上多少大份量；况且，就算有，于她而言，也是累赘。说是合作跟答谢，其实总不过是因为有利用的价值罢了。
正好，她也一样。
海辛在心里暗暗哂笑，搁下碗里的勺子，“1，只是暂时合作，不是伙伴；2，在此过程中我可以随时中断合作；3，不要自作聪明。”
一句话总结下来，就是，各死各生，过程中出了事谁也别耽搁谁，更不要耍什么花样儿。
“自然。”陆见希瞥了眼对方碗里的钢制勺子，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满，爽快地答应了。
放置在客几上的电脑终于亮上了莹光，陆见希熟练地输入密码，过程中并没有避开海辛的意思，利落点开监控器的软件，回放的红外画面开始呈现出来。
陆见希看了眼几步外的海辛没有走过来的意思，顿了顿，还是没有询问，只是礼貌地将电脑转了个两人合适的观看角度。
视频的时间拉回到陆见希昏迷前最后记忆的时间点，画面是昨晚凌晨的3点23分。
看着那诡异的身影再次在监控器捕捉的画面里出现，陆见希与海辛的神情都有些微妙的浮动。
不同的是，两个人想的东西都不一样。
陆见希心里是可怖震惊与难以想象的离奇，而海辛，心里是愈发浓重的沉疑暗戒。
视频里，那个布满触肢体的怪物正以极快的速度，仿佛泄气的气球般将身体龟缩成拳头大小，从惨状凄厉的男人尸体的腹部伤口尽数钻入，几分钟后，男人枯干血尽的残躯竟诡异般的抖动了起来。
先是男人的头颅疯狂地以自杀式的姿态扭曲着摆动，一双猛睁的瞳孔在画面中呈白色，以残臂支撑着大半被啃食的躯体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步伐缓慢地在房间里四周走动了起来，偶尔碰到破碎的房间残杂物，那只布满可怖曲张管脉的手臂立时便爆动，硕长的怪手随着身体疯狂扭动开来。
看着视频画面里不同于寻常感染者的变异过程，海辛与陆见希脸色各异，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客厅里的气氛霎时寂静得过分。
“怎么，怕了？”
有人率先出声打破僵局。
薄荷味的口香糖在鼻息间传来，陆见希从监控视频里抽身回神，微微颔首回道：“怕，但也不全怕。”
海辛瞥了眼手边早已冷却的汤，神情随意道：“怎么说？”
“怕，是正常人下意识的心理反应，不全怕，是因为我觉得尚可以应付。”陆见希边说边把视频调到实时同步的现在时间里，指着画面里那团裹着尸体的被子，神情冷静道：“与那些受天气影响的普通感染者一样，这两者的致命点都是一致的，攻击颈部以上，就会真正死亡。”
海辛笑意不达眼底，“可是，解决这怪物的经手人是我。”
陆见希挑眉，嘴角同样挂着笑，“两个小时前，淼小姐不是也认可了我可以解决这个怪物么。”
海辛懒懒地站起身来，朝卧室走去，语气淡淡：“自然很期待，陆总的表现。”
随着某人不礼貌的转身离开，话题嘎然而止，甚至结束得有些莫名其妙。
作为临时合作伙伴兼临时客人的陆见希坐在沙发上，笑容微敛，看了看对面吧台上的残羹碗筷，终究还是起了身，拿了自己和对方的碗筷，走到厨房操作台边的水池前撸起了俩袖，充当起了临时清洁碗工。
虽然，两个碗洗了接近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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