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令人讨厌的陈与川
围裙背后的绳线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切菜的动作虽然算不上生疏的，但也看得出并不是经常下厨房的人。
处理虾线时一个不慎，指尖便被尖刺扎得瞬间沁出了殷红的血，陈与川忙伸手想去取纸巾擦血，身后却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他耳尖一动，忍着疼痛将血珠抹去，心虚地将受伤的手指藏在身后，像是生怕被对方误会。
“你回来了。”
抬眼满是殷切期许的目光，来人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含含糊糊地用鼻腔敷衍了一声“嗯”便直入主题道，“这是协议书，新的住所也给你找好了。”
“反正你最近闲来无事，早点从这里搬走吧。”
陈与川心里清楚他这么着急赶自己走是为了什么。
当初得知自己的宝贝白月光原先居住的房子出了问题，假借着好友的名义，这位不缺钱的二代当然是慷慨地将这所公寓“出租”出去了一个月，方便他周转，这儿就成了他们“爱的小屋”。
“嗯。他回来了，你一定很开心吧。”垂眸、长翘睫羽微微煽动，稍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落寞的神色，他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可以给我三天的时间吗？东西有点多、这里也有我们的回忆，我想好好整理一下。”
明知道对方心脏处流淌着再肮脏不过的血液，品行恶臭得如同下水沟中的老鼠，可这张端正秀丽的脸实在无法令人生厌。
“不要再装了，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就给大家都留一点面子吧。”
闻言，陈与川身形一顿，又过了没一会，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地调整情绪道，“放在那里吧，我会签的。”
抬眼睹见对方受伤的手指，左琛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语气也没有先前那么强硬了，“乖乖将过去藏得好一点，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陈与川顺阶而下，乖巧点头，“好…你领带好像乱了，让我再帮你最后系一回吧。”
对方没有躲开，默许了他的所作所为。陈与川草草地拿餐巾纸暂时扎紧了伤口，避免自己的血污染对方的领带，低头整理的神情认真专注，动作也很是熟练。
红唇润湿，水眸清澈，这件随意套上的素色t恤领口太大，加之腰际的收拢，微微俯身便是一片白皙的无限好风光。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陈与川疑惑地抬起头，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左琛轻咳一声，慌忙别过脸，总觉得这地方太过燥热，再待下去或许会出事。
“我走了，你…”
瘦弱的少年站在房门前同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嘴角微弯，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语气却带着隐隐的悲戚，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求而不得。
“先生，祝你们幸福。”
“做好你该做的，不要痴心妄想。”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多余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左琛告诫自己不能对他太心软，于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载着不算多的行李驱车驶离了市中心的高档小区，陈与川来到了位于郊外的别墅里。
洗完澡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半，陈与川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约莫三十分钟前左琛给他发了短信。
左琛：明晚有个聚会，你陪我去。
陈与川想了想，打下了一行字。
陈与川：他也会来吗？
“他”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的。
左琛：嗯。
陈与川：好…
将整个身体浸入浴缸，在屏息的三十秒中时间内，陈与川想了很多。
高昂的水晶吊灯下，华丽的欧式舞会厅中，来参加这场慈善晚会的名流富商们面上堆砌着笑容，他们推杯换盏，为利益而举杯欢呼。
起初陈与川以为左琛的聚会指的是普通的朋友聚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合。
也是，想要获得一点什么，必然要付出更多。左琛不会是那个迁就他的人，也没有考虑他心情的必要。既然选择来到这里，他就该好好当个称职的演员，或者说是，受气包。
陈与川身上的礼服是左琛派人给他定制的，为了不让他给自己丢面子。要想撑起这种样式的礼服，没有好的身段是不行的，肩宽、腰窄，最好再来点结实的胸肌，才能穿出它应有的价格，不过陈与川的身材也不赖，该有的都有，就是最近瘦了些。
两人刚一入场，就有不少人热络地上来攀谈，当然，他们的目标不会是陈与川。
不过，这样的嘴脸，他不要太过熟悉，毕竟他也体验过被人围着巴结的滋味，不过现在不同了，但凡被谁认出来，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是他吗？”
“他竟然还好意思来。”
“他也怪勇敢的，是我我都不敢走进来。”
“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先前那个样子，哪里像是少爷，分明就是地痞流氓。”
“原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能穿这么好…”
“左家的那位也是心善，到现在还愿意抬一手他。”
意料之中的嘲讽声在他耳旁响起，那些人，曾经是他的同学、朋友、合作伙伴，现在却一边倒的站在了他弟弟、那位陈家的唯一继承人身边。
来得时候没吃什么东西，陈与川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可以一个人待会吗？”
左琛正忙着交涉，看上去没工夫搭理他。
“嗯，一会儿我来找你。”
被不同品种的香水味呛得鼻子难受，想出去吹吹风，刚走出二楼的露台，陈与川就停下了脚步。
真是冤家路窄。
趁着那人还没注意到自己，他想赶紧走远些，可惜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实在不算轻，他的小心思随着对方的转身落空了。
身着酒红色礼服，月光下陈溯诃正用那双猫似的碧绿色眸子紧盯着眼前的猎物，他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勾了勾嘴角，“哦？这不是我亲爱的哥哥吗？”
陈与川觉得，他可以忍受一切人的嘲讽，唯独面对陈溯诃，他实在无法冷静下来。
他拼命劝诫自己不要在这种场合惹事，却还是忍不住歇斯底里地怒吼道，“够了！别叫我哥哥！我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不。”陈溯诃越走越近，“我怎么记得，当初你把我捡回家时，还想让我给你当狗呢？”
“我是狗，那你是什么？是我的主人吗？哈哈哈哈，真好笑啊，陈与川，看看现在的你我，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他笑得肆意，甚至伸手扼住了陈与川的喉咙，两人的脸贴得极近，那姿势从背后看来很是暧昧。
来露台找他的左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没来由的心烦意乱，一下将陈与川从陈溯诃身旁拉开，开口便是一句讽刺，“陈与川，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他能满足你吗？”
“不是的。”见到有人来，哪怕对方没有帮自己的意思，陈与川仍旧松了一口气，他无措地摇了摇头，“这是我弟弟，陈溯诃。
“弟弟？”
左琛挑了挑眉头，心说弟弟凑这么近作甚。尽管如此想着，商人的本能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摆出了平日里交涉的惯有姿态。
“原来你就是陈溯诃。”
“素闻陈家少爷年少有为，真是久仰大名。”
陈溯诃也笑着握上了对方的手，“哪里，不如左老板。”
看着眼前的两人你来我往的，陈与川感觉自己的胃愈发难受了，他有些待不下去，即便是春日夜晚如沐的晚风也无法抑制他内心的恶心。
“你们聊，我先告辞了。”
担心在这里再待下去会失态，他第一次没有过问左琛，逃也似的离开了他们的身边。
为了恢复冷静和清醒，他打算洗把脸，快步走进了二楼的公用卫生间，一个没注意，差点在拐角处撞到人。
对方先说了抱歉，陈与川不在状态，为了让路颤颤巍巍地差点给他跪下来。
“你还好吗？”
低沉、如酒般的醉人嗓音，不难听出来人的温柔稳重。
第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个人人都会喜欢的角色，并不熟悉的面孔，这样出类拔萃的、不沾铜臭味的气质，不像是这里该出现的人物，大概是谁的男伴。
陈与川不想和这样有魅力的人搭上关系，那样肯定会很麻烦，“我没事，别碰我，我的衣服很贵。”
察觉到对方略微有些错愕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或许会给别人带来误会，他还是做出了解释。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这衣服是别人借给我的，至少我自己赔不起。”
可能是赔得起的，大概得吃一年大白馒头就泡面汤，泡面还是攒着一星期吃一次的那种。
闻言，时寻之轻笑出声，“嗯…那我可得小心对待它。”
看了眼腕表，意识到自己再不回去给个交代左琛可能会生气，陈与川于是草草地洗了把脸，“抱歉，我想我大概得走了。”
目送着对方匆忙离开，站在他身后的时寻之若有所思地又洗了一遍手，然后照起了镜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陈与川刚出洗手间，迎面走来了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眼看着躲不过了，他只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微微躬身道，“爸。”
意料之内的，男人没有理睬他，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而他身边陪着的那位衣着华丽、戴着天价玉石耳坠的漂亮妇人，则轻轻嗤笑了一声，还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
陈与川眸中的闪过一丝狠戾，但想到有陈溯诃在，这位鹬蚌相争渔人获利的妇人的日子估计不会好过到哪里，他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不咸不淡的表情。
陈氏是行业龙头，于是这场慈善晚会的主办人之一借花献佛，特地邀请了陈慈方作为特邀嘉宾发表致辞。
这件事，收到邀请函的左琛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却没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心底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楚。
周围又是一阵讥讽，不过陈与川已经习惯了，他是个报复心极重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收敛了锋芒，毕竟面子什么的，并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他发泄似地抢过一旁服务员手上端着的香槟，没等对方拦下，一口喝了下去。
服务员的表情先是错愕，后变得紧张不已，他快步地、逃也似地离开了陈与川身边。
一杯酒下肚，陈与川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嗤笑一声，以为是自己的酒量变差了，没想到下一秒，自己的胃像是烧了起来，整个人都非常难受，他能感受到，白沫从自己的嘴角流了下来。
好丢脸啊…
好难受啊…
干脆就这样死了吧…
死了也好…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很多人不敢靠近浑身抽搐的他，嫌恶地躲开他身边，也依稀听见好像有人尖叫着自己的名字，朝自己这跑了过来。
原来还是有人在乎自己的吗？
真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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