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地重游
第二天下午，胡子晗爸爸开车带她们回了小镇。
胡子晗看着道路两旁，近些年小镇变化很大，已经找不到十几年前的样子了。等到汽车拐进一条叫古树街的小巷熟悉感却扑面而来，路两旁斑驳的楼房外墙，赋予了它浓重的年代感，左边那棵据说已经三百岁高龄的大樟树，依然屹立不倒，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星星点点撒在水泥路面上。
不一会车子停在一栋三层小楼的背面，这里车子开不进里面。左边有一条宽约一米左右的铁门，通过这条门就进入她外婆居住多年的职工楼。她外婆是镇上开的第一家银行的员工，当年也是一份及其惹人羡慕的工作。
他爸把她们带的东西提到二楼外婆家后，就开车回去了，她上高中那年他爸妈在县城开了一家窗帘店，生意还可以，最近好像又接了几个单，店里就请了两个员工，很多事情都要夫妻两人自己处理。
因为外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收拾一番，所以胡子晗把卫生大致一搞，房间就干干净净了。
过没多久，外婆的老伙伴们就都知道她回来了，大家涌进这个七十多坪小房子，瞬间感觉热闹又拥挤。
胡子晗本想退到卧室里去的，但是奈何这里需要她烧个水，递个茶什么的。她为什么想躲到卧室？因为她发现放她身上的目光慢慢变多了。
果然不一会，对街的王奶奶就开了口道：“小晗怎么这时候有空陪外婆回来啊！不用上班吗以前听你外婆说你找了个外省的男朋友，谈得怎么样了呀？”
胡子晗笑笑道：“王奶奶，我工作累了，辞职休息一段时间，男朋友分了，合不来，也太远了。”
听她这么一说，三楼的万奶奶马上就道：“分了好，那么远，要是你外婆她们想你了都不方便随时看到你，我那外孙，就是小馒头，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记得吗？他也还没女朋友，现在在县税务局工作，那孩子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人也节俭，是过日子的人，就是嘴笨不怎么会说好听话，到现在还单着，你看哪天约着见见呗，不是我说，这么好的男孩子现在可是少见了。”
胡子晗还没来得及拒绝，心直口快的王奶奶就接过话头道：“不是我说，老姐妹，你那外孙什么都好，就是外在条件不怎么样，太矮了，一米七有没有啊？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就小晗这丫头，盘靓条顺的，她亲哥又是那副好相貌，你这个不说百分百成不了，起码也是百分之九十九成不了的。”
万奶奶一听有人说她外孙不好，气道：“你这老婆子，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吗？过日子是看外表过吗长得高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老爱拆我台。”
胡子晗外婆一看这形式，怕她们两人真闹起来，马上道：“好了，大家几十年的老姐妹了，谁不了解谁啊，咱们这些老伙伴现在是越过越少了，好好相处才是正理，我外孙女刚分手还不想谈朋友，这事以后在说吧，我们还是商量一下今年夏天去哪儿旅游吧！”作为这群老伙伴里的中心人物，她外婆一开口，两位老人果然就不在提这话题了，转头一群人聊起了旅游的事来了。
胡子晗松了口气，往茶壶灌满了开水，闲下来后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刷起了手机。
她正看一条时事新闻呢，忽然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打开一看是她的好姐妹伍慧发来的，大意是告诉她自己今晚也要到小镇了，估计要待一段时间，约她明天见面。胡子晗觉得奇怪，伍慧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因为她在市里一所小学任教，按说这时候是没有空回来的，胡子晗有点担心，马上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通后才知道，原来伍慧的奶奶前些天摔了腿，被她小叔一家赶到老房子里去了，据邻居说，她小叔每天就只送一次饭给她奶奶，几位邻居看不过去，这几天都是她们帮忙照顾的，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家伙也有自己的事，也不能长时间的照顾老人家，这才打电话告诉了伍慧。伍慧决定不在市里的小学任教了，考镇上的初中教学，镇上的中学离她家大概□□公里可以照顾自己奶奶。
胡子晗完全能理解她，伍慧八岁的时候她爸妈就不在了，是她奶奶带大的，感情深厚。
胡子晗跟她约好明天自己先去伍慧家看她奶奶，然后两人去镇上中学看她们当时的班主任，顺便看看现在学校的环境。
第二天吃过早饭，胡子晗向隔壁人家借了台电驴到药店买了好些营养品后就往伍慧家行去了
到达伍慧家后，伍慧看到她手上拿那么多礼盒，道：“来了就可以了，咱们之间不用这么破费的。”
胡子晗一听道：“我是买给奶奶的，你少管。”说完就熟门熟路的往里屋走。房间被伍慧收拾得很是干净，进到里屋，伍慧奶奶身上盖着干净的被子，看精神很不错。
老人家看到她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胡子晗陪着老人说了好一阵儿话。三人吃过午饭，她和伍慧就骑上电驴往镇中学去了。
这天是周六，学生们都放假。
她俩去家属楼看了当年的班主任，班主任很是高兴，一听说伍慧想要来镇中学教书，就更高兴了，很是热情的要带她两参观校园。
学校现在新建了一栋教学楼，就在旧的教学楼后面，旧教学楼的一楼现在已经成了学校的器材室，二三楼成了老师的办公室。老班说带她们到新教学楼参观，胡子晗说自己想先到旧教学楼二楼看看，她们班以前就在二楼。等下自己过去找她们。
胡子晗沿着教学楼中间楼梯往上走，转弯后抬头往上看，上面是走廊，今天的阳光很好，穿过走廊斜照进来，像极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午后。
十二年前的那个午后，自己在外婆家吃过午饭，因为那天是赶集的日子，跟伍慧还有另一个同学一起赶集，三人光顾着买东西差一点迟到。
三人跑到楼梯转弯处，上课铃响了起来，胡子晗是跑最前面的，那天她转弯后也是往走廊上看，她一抬头撞进一个男生的眼睛里，那是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眼里像是有万千星辰。他对着自己笑了一下，笑得那样好看，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又耀眼的光。自己的心忽然就快速跳动起来，抬起的脚怎么也落不下。后面的伍慧一头撞到她背上，问她怎么不走了，她这才如梦初醒，低头往上慢慢的走，那男孩看她这样低低的笑了两声，转头进了楼梯左边的教室。
胡子晗她们是在挨着楼梯右边的那个教室，右边三个教室是她们一年级的，左边两个教室是二年级。
胡子晗当时还奇怪自己从前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男同学，按说这么出色的男孩子自己见过因该会有印象的。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个男孩叫何烨，是刚从省城转学过来的，镇上唯一的游戏厅是他舅舅开的，他住在舅舅家。那个年代转学不像后来那么严谨，即使已经开学近两个月，时间到了年级下学期了，还是转了过来。
那个男孩在不久后的其中考挤下原来的年级第一，他篮球打得也特别好，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课间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身边围着好些个男孩子，大家似乎都很崇拜他。
从那天后胡子晗眼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她看每个人都会觉得多少长得有点缺点，只有这个人是完美无瑕的，她虽然不知道这个男孩是个怎样的人，但在她的认知里，这么完美的人，品性肯定也很好。
胡子晗觉得自己病了，浓密的头发开始大把的掉，因为她睁眼是他闭眼也是他，脑子里全是他，她开始整晚的失眠。她们学校每个班都是按身高排座位的，从低到高。胡子晗坐倒数第二排，那段时间，只要有风从教室后面打开的门吹进来，她就像打了催眠剂一样，怎么也忍不住睡过去，她从一个好学生成了老师办公室的常客，后面还惊动了外婆和她老妈，她们苦口婆心的劝导她，可是她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因为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种感觉是陌生的，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学生因该以学习为本，这种感觉不该发生在她这种好学生的身上，这是不该存在的一种情绪。何况自己还这么小，被人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她不是正经人？她那时候是个非常单纯的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状况。
其实从那天后胡子晗经常能在上楼梯的时候看到他撞到他的眼睛里，他似乎在不上课的时候特别喜欢背靠走廊晒太阳，他每次看到她都会对她笑笑，而且更巧合的是她俩做课间操的时候位置是并排挨着的，她们学校课间操是按班级位置排的，一排男生一排女生，矮的前面，高的后面。
胡子晗心情是复杂的，看不到他的时候，心里都是他，看到的时候，心里其实既有紧张也有雀跃，还夹着点害怕。做操时他在身边的时候变得同手同脚，上楼梯看到他的时候像是被点了穴。
胡子晗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自己可能会英年早逝。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个人也许就好了。于是她课间如非必要就不下楼了，下午吃过饭后掐着上课铃在上楼，结果每次那人就像故意在等她，每次都要看到她对她笑笑再转身进教室。她后来干脆等铃声响了过后两三分钟在上楼，因为太久了不行，老师进了教室就知道她迟到了，结果每次还是能看到他，让她都一度怀疑那人是不是跟她一样的心思，他是不是在等自己？可是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一切也许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她在暗恋中迎来了期末的来临，由于她的状态不好，她家人都认为是因为父母长时间不在身边造成的，他爸辞了外地的工作，她妈终于能轻松了一点了，决定让胡子晗回县城读书。
伍慧一直很担心她，一度以为她得了不得了的病。因为下个学期就不能常见面了，胡子晗还是把自己暗恋男孩的事告诉了她。
伍慧知道后认为反正都不在这个学校读书了，何苦一个人纠结，干脆告诉他也没什么，人家没意思也不用尴尬，总之不能憋坏了自己。
胡子晗想想，确实是这个理。于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场，她快速的交了卷，然后出了教室靠着走廊望着那个男孩的教室门。学生门陆陆续续出了教室，走廊上慢慢站了好多人，因为天空突然下起了雨，由于早上来的时候并没有下雨，有很多人没有带伞，她看到他也站在人群中。雨似乎没有停的迹象，有些家长送来了雨伞，没有人送的等不及了就冒着雨跑了，到后来走廊上就只站了四个同学了，她看到他依然站在那里，又看到另两个人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也没有要走了意思，想着，不管了，过去把话说了，了了自己一场暗恋，反正自己这个年纪也没想过能有什么结果。她抬腿往他站的方向走去，刚走两步就看到楼梯那里上来一个长头发，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她手上握着一把伞，快步上来经过她，她看到那个男孩后很是亲密的叫着他，跑过去还挽住了那个男孩的手。
胡子晗觉得脸有点烧，她蹲下来装作系鞋带的样子，那两个人从她身旁下了楼，她还看到那个男孩的鞋子在她脚边似乎停顿了一下，不一会又像是被人带离了。她在二楼看着她们依偎着走远，才下楼迎着雨往外婆家走去。
胡子晗外婆下午去县城了，今天不会有人给她送伞。她淋着雨慢慢的走，心跟她的身体一样冰凉凉的，他在她心里一直完美无瑕，她想他的心肯定跟他的外表一样是美好的，现在是什么阿，这个人不只早恋，还经常做出让她误会的行为，害得自己越陷越深。
她之所以认定他是早恋，是因为她打听过，他舅舅是没有女儿的，那他跟女孩子那么亲密，不是早恋是什么？转头想想，也许这就是大多数男生本来的样子，这个认知后来影响了她很多年。她的这场暗恋就这样结束了，到最后终是没有说出口。
胡子晗从回忆里出来，转身下楼往新教学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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