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留下
七年多的时间，这是按照此方世界的春夏秋冬来算，若是按照天来算，其实楚辰已经在这里待了接近五千天了。
这里的一天时间其实和地球上的一天时间差不多，但具体是不是相等却不得而知，因此楚辰也不是很清楚地球上具体过去了多少天，但肯定没到十六天，因为他还没开始发病。
因为魂尊说自己发病的时间会提前，所以楚辰估计，地球上大概只是过去了十三四天而已，也就是说，楚辰已经在此度过了十三四个地球年的时间。
“何事？说来听听。”魂尊语气随和地道。
“晚辈想要学习如何战斗。”楚辰恭声道。
“功法自带的那些神通，难道就不能用来战斗吗？”魂尊笑吟吟地道。
“懂得如何用和会用是两码事，虽然晚辈也不知道何为战斗，但晚辈可以断言，‘会’这个字肯定无法是用在晚辈身上的。”楚辰说道。
“嗯，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罢，那我就稍微训练一下你，也省的你习惯以境界和神通压人，最终步入歧途。”魂尊说着，身体朝着一个方向飘去，声音幽幽地传来：“跟我来吧。”
......
数个小时后，楚辰随魂尊来到了一处枯寂的平地上，这里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些白色的砂砾，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株植物生长于此。
“就在这里吧，你可以一边熟悉你第三境的神通，一边对付想要攻击你的家伙，这里的生物最是奇特，为了能够生存，各种花招层出不穷，什么时候你能够不用神通也能在这里横行无忌，就算是懂得战斗了。”魂尊指了指地面道。
“魂尊前辈的意思是，晚辈不需要经历什么生死搏杀？”楚辰疑惑道。
“对于这里的生物而言，攻击你，确实就是生死搏杀啊。”魂尊笑着道。
“晚辈的意思是，晚辈自身没有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也可以吗？”楚辰问道。
“如果非要自己经历生死一线的感觉才能学会战斗，那我岂不是永远都学不会如何战斗了？”魂尊指了指自己道：“要知道放眼这无尽平行宇宙，我可能都找不到能威胁到我的敌人。”
楚辰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所谓的学习战斗啊，归根结底不过是把你会的东西融入到应激反应中，再培养一定的战斗意识罢了，而所谓的培养战斗意识，其实就是学会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自己的每一分力而已，若你无法籍此学会战斗，只能说明你没有这个天赋，即便经历生死搏杀，死的也只会是你。”魂尊笑着道。
“晚辈明白了。”楚辰躬身一礼道。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说罢，魂尊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楚辰缓缓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白色沙地深处走去。
......
半年后，深坑中央，楚辰跪在魂尊面前。
“怎么？想回去了？”魂尊笑着道。
“主要是晚辈开始发病了，之前受魂尊前辈的提点想到了一个法子，想要回去试一试。”楚辰说道。
“这样啊，也好，那么临走前，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魂尊笑着道。
“如果可以的话，晚辈想知道，前辈传法于我的目的。”楚辰沉吟了一下，随后道。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这个问题呢。”魂尊失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无非是不想一些人的传承断绝，所以找人继承衣钵罢了，仅此而已。”
“可是，如果要选人继承衣钵的话，为什么要从时间轴近乎垂直的宇宙中选人呢？”楚辰说道：“如果从此地一日，彼方一年的宇宙中选人，不是效率更高吗？即便是晚辈这样的天才，也应该每年都能出现一两个吧？”
魂尊闻言笑容微敛，叹了口气道：“反正我现在是不死不灭的状态，多等一会，少等一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前辈的亲朋与师长若是泉下有知，必然不会愿意看到前辈如此惩罚自己的。”楚辰拱手道。
“亲朋？师长？”魂尊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道：“且不说他们还会不会这么看我，不过，无所谓了，你就当我是在赎罪吧。”
“前辈曾说也有遗憾，结合此地的场景，想来应该是以前面对某个足以倾覆整个宗门的灾难时，前辈无力回天，所以才会如此吧？可晚辈觉得，这并非是前辈的过错吧？何来赎罪一说？”楚辰沉声道。
“你倒是聪明，可若是...”魂尊指了指自己道：“招来那灾难的人，是我呢？”
楚辰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因为看魂尊的样子，不像是那种疯狂之人。
“说来你可能不信，当初，我不过是想试验一下新的神通，结果，这人世间的一切，就这么没了，一下子就，这么没了啊...”似是回想起了什么，魂尊说着说着竟是低笑了起来，笑容里夹杂无尽的悲意，以及后悔。
良久，魂尊的笑声渐渐停止，楚辰见状还想再劝说一二，前者却是摆了摆手阻止道：“好了，我说这么多，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沉迷于那种大威力的神通，尤其是那种自己无法完全掌握的神通，否则，终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失去一切。”
楚辰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躬身一礼，道了声“是”。
“另外，你要回去的话，用来到这里时的那个传送阵就行了，这是操作方法，我就不送你了。”说着，魂尊一指点出。
随着指尖一道淡淡的荧光流入楚辰的眉心，一股信息流迅速涌向他的脑海，让他明白了操作方法。
等楚辰回过神来，魂尊早已不见了身影，于是楚辰便朝着对方先前所在的位置，三拜九叩首。
随即，他转身离开，身体化作一道青虹，瞬息之间消失在了原地。
......
神子教海波分坛。
视角拉近到一处尸横遍野的廊道内，隐约可见两个浑身被鲜血浸透了的人。
“杀！杀！杀！杀！杀！杀！杀...”眼神有些空洞的程冉之一边用刀不断捅着一具尸体，一边念念有词，嘴角还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队长，别鞭尸了，快走吧，一会搜捕的卫兵就要来了！”程俊宇确认周围没人后，抱着程冉之就跑，边跑边道。
他们此行是为了从这里获取一些生活物资，本来因为神子教也有很多没有经历过洗礼仪式的普通人，一开始也算顺利，可谁想竟是被一个昔日一起在船上待过的少年给认了出来，于是就有了当下的惨剧。
程冉之大概是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随着杀人数量的增加，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变成这个样子，且情况每时每刻都在恶化。
“杀杀杀杀杀杀...”程冉之嘴里依旧还是这些词，哪怕是被拖走，在此之前也要在尸体上捅最后一刀。
随后，程俊宇带着程冉之，躲到了一个地道里。
早先于这里出现的乱象早已被平定的差不多了，现在的局面可以说是程俊宇二人如过街老鼠一般逃窜着，每天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
好在，有了楚辰教他们的灵技，每当感应到有强大存在靠近时，便隐匿自身，如此反复，直至现在都没出什么问题，想来也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队长，粥热好了，赶紧趁热吃吧。”不一会，程俊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粥混杂着速食蔬菜，递到了程冉之的面前。
呆呆的程冉之接过碗和勺子后，忽然再次浮现出了之前的那种病态笑容，用勺子狠狠地捣着粥，口里不断地低声喊着“杀杀杀”之类的话。
看着溅了一地的粥，程俊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用生石灰再煮好了一碗粥，递了过去，然后把地上打扫干净。
这一次，大概是饿了的缘故，程冉之总算是吃了起来。
程俊宇见状也是松了口气，自己也拿出一块单兵口粮吃了起来，就着水下咽。
虽然他也想吃热腾腾的食物，但没办法，生石灰有限，必须节省着用才行。
吃完饭，他便打开了身旁的一个笔记本电脑，开始了工作。
电脑连接着一个硕大的机械装置，不过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产物。
就在他操作电脑时，忽然一滴血滴在了键盘的按键上。
程俊宇看着那晶莹的血珠愣了愣，然后仰起头，就见程冉之站在他的身后，倒提着一把匕首，脸上还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二人的目光似乎对上，又似乎没有对上，因为程冉之的眼神实在不像是聚焦在某一处。
程俊宇不慌不忙地用袖子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水，以免再次低落到电脑上，然后又把键盘上的血珠用纸巾小心地擦拭掉。
随后他才站起身来，面带无奈地双手按住程冉之的双肩，将她的身体转了半圈。
“队长，我这工作呢，您要是无聊的话到这边玩可以吗？”程俊宇推着程冉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道。
很快，迈过地上的一条又一条线，避过一个又一个装置，他们来到了地道里放置防具的地方。
程俊宇拿起一面防爆盾，摆在了程冉之的身前，然后将她按了下来，半蹲在她的身后，握住对方拿着匕首的右手，朝着盾面狠狠地刺了下去。
“来，队长，你玩这个，反正这玩意多得是，玩坏了也还有好多备用的。”程俊宇哄孩子一般地道。
程冉之定定地看了盾牌一会，又看了看程俊宇，最后总算是用匕首朝盾牌刺了起来。
“杀！杀！杀！杀...”
见总算是自己玩了起来，程俊宇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就转头准备回去工作。
然而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被程冉之抓住，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杀！杀！杀...”
程俊宇看了看还在玩盾牌的程冉之，想要把脚抽开，结果这一抽，直接把程冉之带了个跟头，屁股朝天，脸贴地。
然后，程冉之嘴里便不再念念有词了，只是定定地看着程俊宇。
“呃...队长，您恢复正常了吗？那个、刚刚只是不小心，您大人有大量别介意哈。”程俊宇被盯的毛骨悚然，连忙将腿朝天，脑袋贴地的程冉之小心翼翼地扶正。
程冉之只是默默地看着程俊宇，没有说话。
见程冉之依旧呆呆的样子，程俊宇试探性地道：“那队长，我去工作了？”
场面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程俊宇转身准备走开的时候，程冉之却是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队长，您有什么事吗？”程俊宇问道。
程冉之没有说话。
“队长您能听得懂我说话吗？”程俊宇用另一只手在程冉之眼前挥了挥道。
程冉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程俊宇，这让得后者微微蹙眉。
病情恶化了？
现在开始改沉默了吗？
可是为什么要抓着他不放？是不想让他去工作吗？
最主要的是，为什么还要使用灵力，这手简直跟个铁钳似的，握的他都有点疼。
好在，随着程俊宇不再挣扎，程冉之的力道也随之减弱。
程俊宇抬起左腕，看了看上面手表上的时间，发现已经差不多要到程冉之清醒的时间了，便准备先小憩一会再说。
于是他就索性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先前一段时日积攒的压力加上夜以继日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精神早已到了疲惫不堪的程度，因此一下子就睡着了。
然而，一个半小时后，待到程俊宇醒来后，发现程冉之依旧抓着他不放。
于是，他又睡了一段时间，这次是二十分钟。
醒来后，他的手腕还是被程冉之抓着没有放开。
但这一回他却是没有再睡了，因为此刻他的精神已经没有衰弱到可以立即入睡的地步，睡眠恢复精神的效率并不高。
要知道他们此刻的时间都是那些袍泽用性命换来的，程俊宇觉得自己只有利用好每一分的时间，才能对得起那些同伴的牺牲。
“抱歉，队长，我实在不能继续放任你这样下去了。”程俊宇叹了口气，右手反手抓住程冉之的皓腕，左手抓住对方的大臂，用着似有几分愧疚的语气道。
下一刻，他的灵力开始涌动，接着全部转化为了力量。
嘭！
程俊宇一个膝撞，顶在了程冉之的手肘上，“咔”的一声将对方的右手撞脱臼了。
似乎是抽筋了一般，程冉之的抓着程俊宇的手瞬间绷直了，她看着自己自皮肤内凸起的骨头，疼的直颤抖，但却没有哭，显然一些抗疼痛的训练早已刻进了她的本能里。
她用些许疑惑以及茫然的眼神看着程俊宇，显然这个状态下她的大脑无法做到有效的思考。
“那么，队长，我要去工作了，请您不要再抓我了，我不想再卸下您的另一只手。”程俊宇眼中露出一抹不忍之色，缓缓起身道。
他知道自己很无耻，仗着队长不会伤害她，便使用这种野蛮人才会使用的手段，但时间紧迫，已经不容许他作其他的思考了。
见到程俊宇要走的样子，程冉之再度伸出右手抓向对方的手腕，但手指弯不下去，所以根本抓不住对方。
似乎是因为精神错乱，她甚至不知道要换一只手，只是本能地发力，甚至动用了灵力。可疼痛导致的条件反射，却是让她根本握不下去。
程俊宇不忍再看，转身便要朝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走去，而程冉之见状则是显得有些焦急，连忙站起身，用那只骨折的右手腕按住了程俊宇的肩膀。
程俊宇头都没回，抬手就要将其拍开。
“...不要...离我...太远...否则...不好...保护...你...”身后传来程冉之的声音。
程俊宇的动作猛地一顿，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硬地转过身，怔怔地看着程冉之，一时间大脑有些宕机。
不要离我太远，否则不好保护你——这是自船上的杀戮开始以来，程冉之对程俊宇说过的最多的话。
所以，她只是要自己待在身边就行了，而不是想要阻止自己去工作的吗？
所以，她只是想要更好地保护自己吗？
为什么自己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呢？
自己刚才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
程冉之看着愣神的程俊宇，只知道不断地用力，想要收拢五指，抓住后者的肩膀，却怎么都做不到，如同一个钻牛角尖的孩子，一个没有思考能力，只知道凭本能做事的孩子。
此刻，在她的心里，似乎只剩下了一股执着，在驱动着她那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肉体。
程俊宇看着眼前的队长，突然感觉鼻头一酸，眼眶逐渐湿润。
他总以为自己能像那些前辈们那样，永远地保持冷静，永远地心如止水，但是并没有。
看着眼前这个哪怕已经疯了，却依旧记得要保护自己的女人，程俊宇突然有些惭愧，有些内疚，有些...泪流不止。
“抱歉，队长，是我误会您了。”
程俊宇缓缓跪了下来，颤抖地握住了程冉之的右手，“咔”的一声给她正了骨，阻止她再伤害自己，然后握住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肩膀。
“没事了，队长。”程俊宇哽咽着道：“没事了，我就在这里，我永远在您的身边，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啊...”程冉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的眼神依旧是那般的空洞、无神，但这一刻，她明显有些安心了的样子。
......
于是，数个小时后，当楚辰再度见到这对“姐弟”时，就有了下面的一幕。
程俊宇盘膝坐在地上工作，程冉之和他背靠着背，不断地用匕首刺着一面盾牌，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杀杀杀”之类的话。
二人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无比诡异，却又无比和谐，楚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场景。
“程兄。”楚辰沉默了一下后，还是开口打了个招呼。
程冉之听到动静后猛地转头，刚要扑向楚辰，就被程俊宇拦腰抱住，脸朝地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队长！队长您冷静，他不是敌人！还有您打不过他的啊！”程俊宇眼瞅着楚辰的眼睛没有异常后，连忙朝着程冉之喊道。
楚辰有些无语。
这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姐弟，但这样暴露不嫌尴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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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本来是想写出那种感人的感觉，就像那个护士死了的时候一样，可惜文笔还是不到位，不过作者君也是改了很久的，看在作者君这么辛苦的份上，给个推荐票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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