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男二
许焕在《白首约》这部电视剧中饰演男二。
这剧没什么不好。制作团队常年与菠萝卫视合作，男女主演技不高，但都是新晋比较火的流量，剧本没什么深度但不算太离谱，服化道不精致但也不辣眼睛。
这角色也没什么不好。男二是女主的青梅竹马，又辅佐男主称帝。戏份挺多，亮点也有，爱而不得的痴情人设也比较容易吸粉。
二三线的男演员这么多，能获得这个角色也不容易。虽说许焕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但他自己还远远不能撑起一部剧，要不是韵沣的老板在业内关系硬，他都未必能拿到面试的入场券。
好在许焕态度良好，本人又特别适合古装的戏服，当初一试妆，导演就拍板定了他——反正几个备选都有资方背景，好歹选个好看的呗。
至于演技？
那都不是事，演技差点岂不是更容易衬托男女主。
不管怎么拿到的角色，许焕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从开拍到杀青，他认认真真在剧组扎了六个月。男主半路请假去参加时装周，女主每周四固定飞上海去录综艺，只有他从头到尾连横店都没出。
但效果却很难称得上好。
男二号的戏份分成三部分，许焕演起朝堂戏还可以，穿上戏服之后足以称得上一句“玉树临风”，他台词功底也不错，站在古香古色的布景中，活脱脱一个古代贵族公子。
可是另外两部分的戏份对于他而言，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原本他就不擅长爱情戏，好在男二号主要表现隐忍的一面，导演还可以用打光，画面切换和配乐等技巧来掩盖他的不足。
更让人焦虑的是亲情戏。男二号之所以放弃女主，就是迫于家庭的压力。因此在剧中，许焕有大量的戏份是和饰演他父母的两位实力演员一同完成的。
当剧中的母亲以家族的利益来要求他放弃个人私情之时，许焕原本应该演出那种两难的煎熬乃至于绝望。
而实际演出来的效果则——
剧中的母亲傅氏唤着他的名字：“静云，母亲又怎么会害你？何况，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中年女演员实力超群，语调中含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为母的威严。明明在和儿子说着亲密的话语，发上的步摇却纹丝不动，让人不禁怀疑她的内心是否真的有一丝涟漪。
唯一毋庸置疑的是她世家大族主母的身份。为了这个家族，为了儿子，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弃，何况儿子心中那微不足道的“情”呢？
在这样的情境中，设定中深爱女主的方静云面对镜头，露出一个笑容。
演技老师按下暂停键，转身对许焕说：“我们一般称这种表情为‘皮笑肉不笑’。”
韵沣的演技教室设备精良，投影上的人物清晰无比。在演技老师的背后，就是方静云，哦，不，许焕那张剑眉星目的脸。
面容明明如此俊朗，却笑得毫无感情。
现实中的许焕继续保持着同样的笑容，不予置评。
演技老师突然谈兴大发：“虽然这只是偶像剧，我们也应该尊重你的观众。这里至少有三层情感要表达，第一是对母亲的敬重，这也让你无法反驳她的话。二是你内心的纠结与痛苦，毕竟女主是你的挚爱。还有第三层，则是对母亲的怀疑。
“你生平头一次对母亲产生了怀疑，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她为什么完全不在乎你的心意？”
演技老师的台词早在话剧舞台上经过了千锤百炼，这段话在他说来，字字入声，声声入情。
恍惚间，许焕想起那天在暮色中看到的万家烟火。很近，又很远。就像演技老师口中的这些感情一样，飘渺无依。
演技老师仿佛早就知道不会得到他的回答，又放了一个他和女主对戏的视频。
“我顺便搜了一下你之前的几部剧，无论女主角高矮胖瘦，都无法触动你一丝丝的情绪。”演技老师放下手中的遥控器，意味深长地说，“我终于相信你没谈过恋爱了。但这对一个演员来说，可未必是好事。”
许焕不得不承认此话有理，毕竟证据就摆在眼前：在恋爱戏方面，绯闻缠身的男主都比他表现的好，虽然有时候用力过猛，但总归能让人感到情绪的波动。
这一次，他终于回答了：“看来我有必要谈个恋爱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还不等演技老师回答，他已经站起了身，准备再次逃课。为了不拖累小峰，这次他换了一个接口：“经纪人拿到了新剧本，我们要开个会。”
演技老师并不留他，只说：“你的经纪人很有能力，认识不少业内的编剧，应该能选到合适你的本子。”
等许焕离开后，演技老师又重新拿起遥控器，调回了第一段视频，他看着荧幕上许焕面对“母亲”的僵硬表情陷入了深思。
许焕见到小峰后，才明白演技老师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符峥今天不在公司，他去会见编剧了。
谎言被拆穿，许焕忍不住真的苦笑了。这笑容比演技教室里的真诚多了。若是演技老师在场，说不定还会夸他表情生动。
好在小峰并不多话，也不问他为什么提前下课，忠实传达了符峥的留言，然后老老实实开车送他回公寓。
许焕没吃早饭，随口对小峰说：“路过快餐店的时候把我放下来就行。我自己回去。”
出乎他的意料，小峰没有立刻答应，嗫嚅半晌，方才憋出话来：“许哥，总监刚刚的话……”
许焕一愣，终于想起了刚刚小峰转述的符峥留言：网上风传有在播剧的某小生陷入恋情，狗仔们正虎视眈眈，希望搞个大新闻出来冲冲业绩。
符峥的言下之意，就是让许焕最近低调一点，别被拍，别给狗仔提供炒作的资料。
“好吧。直接回公寓。”许焕无奈地说。
车到公寓地库，小峰利落地跳下车，替许焕打开车门。他面色发红，似乎很怕许焕因为不顺心责怪自己。
许焕笑着说：“正常工作提醒，你做得很对。”
小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喃喃道：“还是快点找到助理吧。”
许焕深感同意，有了助理就方便多了，起码不用自己操心吃什么这个问题。打发走小峰后，他在外卖app上翻了半天，目光几次滑过大盘鸡，最终没有点进去，随便戳了一家西餐厅，点了披萨和薯条。
零点三公里之外，正小心擦拭电动车后视镜的罗奕书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掏出来一看，高兴地对外卖小姐妹张倩说：“看吧，我说在这个cbd附近等着，肯定有单子。”
还不到午餐时间，就能接到单子，她感觉自己今天的运气一定不错。
“临湖公寓，”罗奕书看了一眼地址，想了想，“这不就在附近吗？距离才300米哦，分分钟搞定！”
“运气不错啊，”张倩笑着点头，又说，“临湖公寓住的都是有钱人，一般放在前台就可以了，特别省事。”
对于外卖员来说，少跑一点路，就等于赚了时间。罗奕书开开心心地取了外卖包裹，朝着临湖公寓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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