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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白骨三具


大齐二十三年,北予犯齐北境。

        元帝八年,先皇诏书传位于二皇子景廷暄,命其率众南迁。

        元帝十年,北境军变,先皇自缢于北都商州,北都失城。同年,景廷暄在南都临阳称帝,立年号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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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临阳城,已是南齐皇都,依山傍江,两河穿城,水运繁盛,是江南的太平华都。

        皇上昭告,将于上元佳节,完成西秦公主与南齐皇子的婚事,缔友邦之好。

        成婚之前,苏软软不愿拘在宫里,恳求着皇上容她宫外游耍。皇上当她是初来南齐事事新奇,于是便找了丹乐公主和宰相孙女庄娴静陪她出宫逛逛。

        在西秦宫里的那半年可把苏软软给憋坏了,安玥公主倒是没为难她,就是让她待在偏殿里,什么也不能做,哪里也不能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软禁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后来她作为公主侍女陪嫁,去南齐的路上与安玥偷偷换了身份。为免暴露,这一路见人都是轻纱遮面。直至到了南齐,才终于像活过来似,南齐人没人见过她。入宫后她只留下绿芷陪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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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城北靠北凰山,已近隆冬时节,北凰山顶已覆了一层银雪。

        丹乐公主提议去北凰山的西林赏寒菊,苏软软对赏花没什么兴致,不过怎样都好过蹲在宫里,于是几人便从北宫门出了城。

        三人同坐一个马车,还未到西林,就被一队人马给拦了下来。

        “大理寺办案,前方不宜通行。”对方来人道。

        “大理寺?”丹乐公主起身掀帘,“是小拾皇叔吗?”

        苏软软见为首的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身着墨绿色制袍,玉带短裘,身形英朗,薄唇剑眉,看着比丹乐公主大不了多少。

        “原来是丹乐呀,你们这是打算去西林吗?”景廷时问道。

        “是呀,陪西秦安玥公主去赏寒菊的。小拾皇叔,这是怎么了?”

        “有人报案西林荒园发现了尸骸,丹乐,你们折回去吧。”

        “有尸骸?”苏软软法医之魂上身,一下就来了劲儿,这可比赏菊更让她感兴趣,“我可以去看看吗?”

        话一出口,众人全都愣住了。

        看尸骸?这是什么怪癖?大家都唯恐避之不见的东西,一个小女子还想往前凑。

        没等人回答,苏软软已径自下了马车,回头对丹乐公主她们道:“我去看看就回,很快。”

        然后又转头看着景廷时:“可以吗?小拾……王爷?”

        丹乐公主称他皇叔,定是个王爷了。

        景廷时先是一怔,随即干脆爽朗的一扭头:“好啊,这位就是……西秦公主吗?”

        马车上三人,丹乐和庄娴静他都认识,只有这位睁着双清凌凌大杏眼的姑娘没见过。

        “西秦公主的兴趣……这么别致啊,那我亲自带你去看,可别被吓哭了鼻子哦。”西秦公主要去看尸骸,景廷时登时起了恶趣味,想逗逗她。

        苏软软只微微低头一颔首,并不答话。

        景廷时在前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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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荒园,其实不算园子。

        西林在北凰山脚,是片花林:春览海棠花,夏闻茉莉香,秋品菊花茗,冬赏寒梅雪。是品性高雅之人喜欢的去处。

        为了方便游玩,修了步道墙栏,还有休憩的亭台竹椅。而被花海隔绝之外的地方便被说是荒园。

        大理寺差役已掘出了尸骸放在铺开的白布上,是具呈白骨化的人骨。

        “验尸人还没到吗?”景廷时侧头捏着鼻子。

        “应该快了。”

        苏软软将方帕捏着对角,卷了个卷,栓套住鼻子,又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拿在手里,对骨架轻轻拨弄着查看。

        “怎么,西秦公主,你看出什么名堂了?”景廷时不以为意的问道。

        苏软软一边拨弄一边缓缓道:“尸体是女性,大致年龄在35-45岁,有过生育,……右腿有旧伤,惯用右手。胸骨有断裂,死亡原因大约是……颅骨碎裂,估计是被重物反复击打……”

        景廷时:“……”

        苏软软又问道:“附近有寺庙吗?”

        景廷时:“……”

        苏软软:“小拾王爷?”

        景廷时回过神:“有……北凰山上有座道观。”

        苏软软点头道:“嗯,可以查一下一年前,有没有去道观烧香失踪报案的……”

        景廷时瞪大双眼有点不敢相信:“你瞎说的吧?说得跟真的一样。”

        苏软软起身丢了树枝:“细节要搬回去慢慢查验才行,附近再找找有没有其它信息,比如衣物饰品什么的,”她笑着看向景廷时,耸耸肩,“这些……我随便说一说的,你随便信一信啊。”

        景廷时:“诶……那……”

        苏软软又道:“那我这就先回去了,丹乐公主她们还等着我的。多谢小拾王爷了。”

        说完颔首自个转身走了。

        景廷时在寒风中立了半晌,脑子有些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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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这事儿之后,约好了似的,丹乐和庄娴静再也没来找过她。

        苏软软又在宫里无聊了几天。这日,她正寻思带着绿芷自己出宫找乐子,丹乐突然来约她出宫。

        裹了裘篷上了马车,丹乐开口道:“安玥公主莫要怪,我是替我小拾皇叔请你的。”

        苏软软奇怪道:“小拾王爷请我?何事请我?”

        丹乐道:“我虚长你一岁,叫妹妹吧。”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安玥妹妹,我那小拾皇叔是大理寺少卿,那日妹妹辨尸识骨,三言两语就道出了尸骸的来历和死因。小拾皇叔他们回去后也差人好好的勘验过,结果和妹妹说的大致一样,却不如妹妹说的细致。”

        说到此处丹乐轻轻笑道:“我那小拾皇叔只比我长一岁,性子飞扬不羁,他按妹妹说的特质还真找到了那骨骸的身份,回头一气之下把验尸人给撵走了……近日大理寺又搜寻得一具尸骸,无法辨认身份……”

        丹乐有些似不好意思:“原本这种辛苦事哪能让妹妹……可小拾皇叔左右闹着我,让我非得请你去验验……”

        苏软软懂了,就是觉得上一次她都说的对,这一次专门让她帮忙验尸来了。她可不觉得是什么不应该的辛苦事,终于可以发挥专长,她求之不得。

        当下便道:“小拾王爷要让我验尸,差人直接来叫我就成了,还让姐姐你亲自跑一趟。反正我在宫中也是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正好的。”

        丹乐公主笑得有些尴尬,辛苦不辛苦倒还是其次,验尸这种事,怎么可能是她们这种宫廷侯爵女子做的呢。

        苏软软不以为意,其他人怎么想,她向来无所谓。法医是为亡者说话,替枉死者诉冤的,她热爱这份职业,换了一个时代也一样。

        当下转了话题,跟丹乐聊起了小拾王爷。

        “姐姐说,小拾王爷是大理寺少卿,那他审查断案应该很厉害的哦?”

        丹乐忽的哈哈乐起来:“哪儿啊,这临阳城谁不知道他十王爷景廷时是个闲散王爷。”

        “闲散?”苏软软想起那日看见景廷时精神干练的模样。

        “小拾皇叔排行十,皇叔叔们都叫他小拾,我们小辈的也跟着叫。等日后妹妹嫁了我二皇兄,也该叫他小拾皇叔了。”

        “他那人平日没个正形,喜欢吃喝玩乐,今年十九有余了。父皇说他整日浪荡不成体统,要替他选王妃成婚。小拾皇叔被吓到了,便跟父皇要讨份差事,不要成婚。父皇就让他去做大理寺少卿,让他做个成绩出来就不逼他。哎,可为难他,他哪会断案啊……”

        苏软软不解:“小拾王爷为何不愿成婚?”

        丹乐公主还未回答,马车已行至大理寺门口。

        还没下车,苏软软已经听见爽朗的男子笑声:“两位公主可让我好等啊,我都快等枯枝儿了。”

        丹乐在前领着下了马车,苏软软随后一步。

        她见景廷时还是那身墨绿制袍,只是换了件白须边的短袄,玉带也换了条镶金丝边的。心下不自觉的和丹乐在车上讲的“闲散王爷”形象合了合,大抵可能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皇家纨绔。

        景廷时倒不知晓苏软软暗自的腹诽,迎着她们往里走。

        丹乐公主不动:“小拾皇叔,我就不进去了。”

        景廷时也不回头留人:“那你回去吧,回头我会把西秦公主安全送回宫的。”

        -

        两人进了大理寺,苏软软也不客气绕弯,直奔主题:“小拾王爷,尸骸在哪里,先去验尸吧。”

        “来来来,关鼎——”景廷时冲里间大声叫道。

        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人端着个木盘过来,上面放着熏蒸过的棉布面罩,姜片,还有一些简单的工具。

        南齐的验尸工具倒是显得齐整不少。

        景廷时带她去了后院偏房,是间低矮的小黑屋,侧墙高处开了三个小小的方形窗洞,透进几股光线,正中间就停放着尸体。

        准确的说,那是混在一起的两具骨架,因为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到两个颅骨,两幅躯干。

        “西秦公主,这……你怎么看?”景廷时似乎不愿意面对尸骸,只看着苏软软问道。

        “小拾王爷,之前那具白骨你们确定失踪的人了?”

        “按你之前所言,查了一年前来报案失踪的人口,过滤掉无关的信息,并没有……不过,案卷记录在两年前却有一位。”景廷时一手抱胸一手撑着下巴疑惑问道,“西秦公主,你怎么知道她是去道观,还有,你又怎么知道死者有旧伤?”

        苏软软挑拣着面前有些散乱的骨头,头也没抬:“我猜的。”

        景廷时:“……”

        “小拾王爷,这两个死者的骨头要分开拼接才行。”

        景廷时望着她:“那就拼接啊。”

        苏软软也望着他:“你拼啊。”

        景廷时:“我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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