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思
妍妃住在储秀宫，与毓宁的钟粹宫并不在同一条道上，所以俩人走到半路便分开了。
毓宁一走远，妍妃得体的笑意便落了下来，“咱们进去吧。”说罢，转身走进正殿。
程嬷嬷紧跟在旁，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您为何要跟荣嫔示好？皇后这下可要多想了。”虽说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但俩人本就没有交情，打声招呼便是了，太亲近反而容易招致猜疑。
妍妃施施然的拉了拉袖口，“本宫就怕她不多想，荣嫔这一胎，若是女儿还好，若是男孩那可是皇长子，这后宫素来有换子抚养的传统，有资格的也就我与皇后，勉强再算上个李氏。”
说着脚步一转，往储秀宫的小花园走去，“按理说我们三个都不太适合，但让奶娘自个儿在南三所带着，就算皇上舍得，太皇太后也舍不得。”别看她整天记挂着要个嫡孙，但在皇上没有子孙满堂前，这庶出皇子也一样宝贝。
妍妃摘下一朵红得娇艳欲滴的鲜花，用指腹捻了捻它的花瓣，然后随意抹在指甲上，“你也知道家里边都是什么想法，这索尼刚去便敢让我争那个位置，若是皇长子真到了我宫里，他们这胆子还不得捅破了天去。”
“可您不是说过上边没有这个想法嘛，”程嬷嬷侧头问道：“就算为了后宫安稳，这皇子也落不到咱这里。”
“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牛痘这事能让马佳氏和钮祜禄氏联合到一块了呢，就算我不想，禁不住其他人想。”在后宫，位分重要，但子嗣更重要，前者关乎自己是否过得舒适，后者关乎整个家族的荣耀和未来。
养子虽不如亲子，但也算一个助力。
“反正本宫也不想沾手这件事，让皇后解决也省得我自个儿费心。”这种情况，赫舍里氏比她更不想看到。
瞄了下妍妃淡淡的脸色，程嬷嬷恭敬地垂下眼帘，犹豫半晌才开口道：“娘娘难道甘心一直屈居于人下？荣嫔这胎若是个皇子，大小也是个筹码，赫舍里家没了索尼便如同没了牙的老虎，皇后又没有子嗣，咱们何不乘胜追击，扩大优势？”
闻言，妍妃停住脚步，眼神闪过一丝冷意，“嬷嬷，你不明白，太皇太后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若能当正宫，谁甘心当个妃子，“若这事是在决定皇后人选前，那本宫还有可能，如今大局已定，势必没有更改的机会。”至少太皇太后在世前，想都不要想。
且不说皇后深得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喜欢，单说赫舍里氏的能力，那也是完全担得起的。母仪天下之位何等重要，大清如今内忧外患，无过废后，于国百害而无一利。
仅凭这一点，赫舍里氏的位置便稳如磐石。
程嬷嬷想起之前太皇太后对待自家主子的亲厚，然而在索尼去世后，却又变成了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每每请安也只顾着跟皇后说话，把娘娘晾在一边，态度昭然若揭。
她叹了一声，道：“是奴才想岔了。”眼睛被巨大的利益迷惑了，反倒忽略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不过，李氏那边应当也没有抚养皇子的资格吧？这荣嫔好歹是个正式册封的一宫主位，李氏虽然享受的也是嫔位待遇，但终归差了那么点名正言顺，这皇宫可没有低位妃嫔抚养高位妃嫔子嗣的例子。”
听了这话，妍妃先是吩咐宫人把她摘下的花朵拿回正殿，然后才回道：“嬷嬷，你忘了那位的家世了吗？只要她开口，皇上还真不一定会驳回。”
说着，她用手轻轻摸着腹部，低声道：“最重要的是，那位抚养的子嗣可没有登上龙椅的资格。”
她还年轻，只要能生，终归会有自己的皇子，提前扫除一个对手也不错。
想来皇后的想法也是差不多的。
这样一来，储秀宫无法壮大势力，大皇子也不再是威胁。
一举两得。
妍妃说的话让程嬷嬷恍然大悟，遂闭口不言。
而她们口中的李氏，此时正拿着一本书仔细翻阅。
李氏心烦意乱，眼神紧盯着书本，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虽然手上翻阅的动作不停，但眼睛却是望着某一处出神。
采云刚从外边拿了膳食回来，见状眼眸闪了一下，上前为她摆好碗筷，“娘娘可是有烦心事？”
“无事。”李氏把书放下，抿了抿唇，失落的低下脑袋。
“那娘娘为何看起来有些失落？您可是想起了不高兴的事？”采云把食盒放到地上，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李氏捏紧了帕子，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沉闷，“皇宫就要有第一位小主子了，也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
“荣嫔和皇上都长得好看，孩子应当也长得很好吧。”李氏眼神有些恍惚，想着若是自己也有孩子，不知道会长什么样。
采云眼神下移，接话道：“娘娘还年轻，往后也会有小主子的。”
“是吗？”只一瞬，李氏便苦笑起来，这后宫谁都有可能当额娘，只有自己不可能。
“你可知为何只有本宫是汉军旗，其他妃嫔都是满洲旗人？那是为了保证皇室血统纯粹。”
她长相普通，又是汉军旗，能入宫完全是因为祖父是明朝降将，进来也不过当个摆设罢了，绝无生下子嗣的可能。
“可是……您进来便是一宫主位，而且皇上待您挺好的不是吗？”采云不解的询问道。
李氏无奈道：“本宫之所以一进宫便居于那几位满洲贵女之上，那是因为我家世特殊。”与帝王宠爱无关。
当真成也家世败也家世。
“既然如此，那娘娘为何不与皇上开口，养了荣嫔娘娘生下的小主子呢？”采云忽然灵机一动，越说越高兴，“反正按照规矩，荣嫔娘娘也没办法自己养，这样的话，您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按照大清律法，养子对养母也是有赡养之责的。
李氏心脏跳得厉害，“别胡说，皇上决计不会答应的。”自己这个身份，若养了皇子，那就等同于绝了通天之道，谁能愿意。
若真如此，荣嫔不得恨死她。
“这可不一定，娘娘您想啊，如今这满汉矛盾这般深厚，若是您养了满洲妃子所出的皇子，指不定能缓解一二呢。”
要知道，李氏就算是摆设，也是一件十分有价值的摆设，若不然，何必把她摆在宫里，还给了个高位。
这话说得李氏手心出汗，“好了，别再说了，还不一定是皇子呢。”
“就算是公主也好呀，这第一个孩子总是受重视的，只是您现在若是不行动的话，等生下来就晚了。”一般来说，皇子皇女生下来就要抱离母亲身边，等生下来再筹谋根本来不及。
“算了，你下去吧。”李氏头疼的抚着额头，桌上的膳食都快冷了也不看一眼。
采云恭敬地告退。
临走前余光看了李氏一眼，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一旦起了心思，再想按下去可就难了。
采云刚出正门便打了个寒颤，她四下张望，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摸了摸寒毛直竖的胳膊，采云快步走到太阳底下才驱散了心中突如其来的恐惧。
晚间，叶白苏准时出现在毓宁面前。
听完她的汇报，毓宁的眼神冷得如同冰碴子。
因着上辈子没有这回事，这辈子也没想过把孩子交给其他人抚养，毓宁倒是忘了这一茬，难怪请安的时候皇后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叶白苏微微皱眉，“采云是皇后的人？”
“就算不是，也有关系。”毓宁指尖一伸，纸张化作青烟散去。
“那您要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白苏看得出来，采云说的并非完全不可能。
君无戏言，若是皇帝真的开了口，事情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本座要主动出击。”
原本还想再等等，可如今看来，还是得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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