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但行好事
车里坐着的女子，面上戴着薄薄的面纱。
天黑灯暗，陈新月根本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是她的声音却是极尽温柔。
“我家小姐派我来，问你想要去什么地方？”她轻声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带你过去。”
“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是谁？”
程心悦费力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曾经与自己有过交往的世家小姐，但却完全无法从那些虚假的情谊中找出一个会在自己落魄时帮自己一把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
程心悦惨淡地笑了笑：“我能去哪里呢？”
“也许你可以去找你的父母。”
“父母？”程心悦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摇了摇头。
对于自己所谓的父母来说，一个再也不能给他们提供任何价值的女儿根本就是没有用的吧。
哪怕回去了，也只是白受嘲讽罢了。
当然，兴许还会因为她剩下几分的容貌，将她打包送给哪个乡绅去做小妾也不一定。
如果是从前，程心悦也许还会趁着这最后的机会挣扎一二，为自己搏一搏富贵。但是当她唯一的孩子在她的怀中失去呼吸的那一刹那，她却觉得那些富贵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安葬我的孩子。”沉默了许久，程心悦终于小声地说道。
马车上的女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上车来吧。”
程心悦紧紧抱着自己怀中小小的身体，艰难地爬上了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这里有一座尼姑庵，你就把孩子埋在山脚下吧，山上佛号不断，山下必然也能借着佛缘沾一沾福气，你家孩子下辈子也能投个好胎。”
程心悦感激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重重点头。
“而你呢……”
“我现在就上山去，将来其他的也不再想了，只安安心心为我的孩子祈福。”
像是承诺一般，程心悦突然郑重地对她说道。
那女子愣了愣，突然从陈星月的话中听出了什么。
大概她终于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吧。
不过那女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她家小姐也曾经想到这样的结果，而当自己问起小姐如果被发现了身份该怎么办时，小姐只说了一句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程心悦曾经想让她家小姐死，但是她家小姐却愿意给她最后一条生路。
作为一个丫鬟，她并不能对此置喙什么，她只希望她家小姐的善良可以得到珍视。
看着程心悦渐行渐远的身影，那女子终于放下了马车帘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看起来，结局倒不是太坏。
当清晨的阳光再一次照亮京城之际，林国公府已经人去楼空，只有府邸门口凌乱的车轮印记向众人昭示着昨夜的混乱场景。
程向东的案子终于落下帷幕，比起其中涉及的权利纷争，更让京城百姓震惊的是，在程向东所遭受的这一场冤劫背后，他的母亲老夫人竟然是策划人之一。
天下竟然有这般不慈的母亲，亲手将自己的孩子送入火坑，实在是令人唾弃。
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有些义愤填膺的群众想要找到老夫人，和她好好论道论道。
只可惜，老夫人昨天夜里也独自离开了京城。
听说是被刑部的人给赶了出去，估计是准备投奔自己那先自己一步就因为霸占自己弟媳产业而被逐出京城的二儿子了吧。
有那促狭的人就道，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殊途同归了吧。
顿时引起众人哄堂大笑。
京城中最新的传闻很快便随着宋异洲派专人送来的信件到了程心宁的手里。
“小姐，你说老夫人会去找二老爷他们吗？”
程心宁合上手中的信纸，笑了笑，“我不觉得。”
“为什么？除了投奔二老爷，老夫人还有其他去路吗？”
“再说了，老夫人这次也是为了二老爷他们的利益才会诋毁咱们老爷的呀。”
程心宁摇了摇头，淡声道：“程向北那样唯利是图的人，当初让老夫人再去京城一趟，只不过是想要利用老夫人争取自己的地位。而老夫人之所以一心为他考虑，也是因为觉得我父亲是她隔了肚子的孩子，不会真的孝顺她，所以想要扶他上位罢了。”
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如今彼此都落魄了，老夫人若是回到程向北身边，估计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所以我猜他会……”
“回程家镇？”娇月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错，”程心宁点点头，又赞赏地看了娇月一眼，“你近来脑袋倒是越来越活泛了。”
娇月嘻嘻一笑道：“那也是跟小姐在一起待太久，所以耳濡目染罢了。”
程心宁闻言，倒是欣然接受了她的马屁，笑眯眯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和来时不同，如今的窗外已经渐渐有了秋天的样子。
“小姐，别站在窗边，风大。”娇月看见她的动作，赶紧从身边的衣柜里取了件外衣出来，想要披到她的身上。
“不碍事，更大的风我也不是没有吹过。”程心宁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娇月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笑道：“可不是吗？妖风再大，我们小姐行得正立得稳也不害怕。
程心宁瞧着她那得瑟的样子，自己也不由得被逗笑了。
“对了，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们可以回京城了。”她忽然又说道。
“小姐，这么快就回京城吗？”娇月皱着眉，神色间颇有些遗憾。
“怎么，你不想回去？”
“倒不是奴婢不想，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在程家镇的这些日子少操了很多心，平日里笑容也多了起来，等我们回到京城，小姐又得处理很多事情，奴婢只是替小姐觉得心疼罢了。”
“那又何妨，曾经我们遇见的破事还少吗？不也都被解决了，你还说我呢……谁比得上你爱操心！”
程心宁既然这么说了，娇月自然也不会再多反驳什么，便去内屋收拾东西了。
程心宁继续将目光投向窗外，心中陷入沉思，离开了京城这么久，不知道那边情势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身在京城的那位王爷现在又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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