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逢前
周理胸口一痛，仿佛中箭的是自己。
他对面敌人的得意表情还未来得及收回，青年的枪完全没受影响稳定地贯穿了对方的喉咙，然后自己才失力倒下，徒留对方以上半张震惊和下半张阴笑结合的怪异脸相死去。
周围正在战斗的属下看到，惊呼：“将军！”奔过去接住掉下马的人影，愤恨地在已经死透的敌人胸口补了好几刀。
然后视线忽转，到了行军帐篷里。
青年脸色苍白躺在床板上，胸口的箭被剪短了但箭头还插着，深红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周理感觉心口像有风箱，呼啦啦地在响，快不能呼吸。
随手就想掏出自己新配的止血药粉，但自己手伸来伸去，都是空空。
帐里一群人担忧地走来走去，救人的副将喊道：“军医呢？军医呢？说是去拿药，怎么还不回来？”
“来了来了。”一个儒雅斯文的青年掀开门帘进来，皱着眉头坐到床边查看床上之人的伤势，把最后一瓶止血药洒在他伤口周围，也没一会儿就被红色浸透了，“这……”
又仔细给伤者把了把脉，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箭头怕是带毒的。将军这血止不住啊，而且被射中的又是要紧部位，也不能随随便便取箭。”
副将揪住军医的衣领，“我管你那么多。将军要是有事，你也得不了好。”
军医把胸口的手使了大力才扯下来，“现在这情况，我能力不足，实在是束手无策。”
“那就这样看着吗！”
“熬吧，只能看将军能不能自己熬过来了。”
这是说的什么屁话，周理都想爆粗了，让一个还鲜血直流的病号自己熬？怕不是在让人等死？
周理拼命地想去捞床上的人，和前几次一样，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好像看到了床上人的血量生命条一点点减少，忍不住嚎啕大哭出声。
“姐，姐。”
哭着哭着被人摇醒了，她第一反应是终于能接触到实体了，忙抬脚想奔过去，腿一动结果从躺椅上摔下来了。
胯骨狠狠地被磕了一下，这才清醒，看看周围，才想起她们是出来春游了，然后她晒着太阳没注意睡了会儿。
小艾把她扶起来，“姐，你做什么梦了？哭得这么伤心？”
周理恍惚记得自己是做梦了，但这会儿认真去回想，却只记得自己在梦里伤心得要死去，梦的内容却记不得了。
周理揉了揉自己的骨头，另一手摸到脸上一手湿湿的触感，摇摇头，“记不清了。我睡了多久？哭了多久？”
小艾心想正常，大多数梦境在醒过来一被外界打岔，都会模糊，回答周理的问题：“一刻钟吧？我就把炭火点燃放到烤架里，把肉串烤到翻了个面。”
但感觉自己在梦里过了很长时间啊？
当真是现实一日，梦里千年吗？
周理感觉自己在梦里哭得荡气回肠，但小艾说她只是在旁边听到了几声连续不断的细细哭声，起初还以为是甜甜那边出问题了，可看她貌似已经跟着搬家的蚂蚁跑到更远的地方了，跟着她的乳娘也安安静静的。视线转了一圈，才发现是她。
这点声响连甜甜都没惊到。
周理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了，让她继续去烤她的东西，她往甜甜的方向走过去。
到甜甜身边和她一起蹲下，拿了根树枝戳到蚂蚁队伍前端，队伍前两个前锋被堵住了去路停了下来，后面的没有停顿地就绕道从那两只蚂蚁和树枝旁边绕过，又回到要走的路线。
甜甜皱了皱眉，抽走周理的树枝：“姐姐，你干嘛打扰它们。”
“就是一个小路障而已嘛，它们前进的路上会遇上无数个比它们高比它们大的障碍，它们的队伍最终都会找到食物并运回去的。我现在的干扰是它们的常态而已。”可以说于它们而言毫无影响。
“可它们已经会遇到那么多麻烦了，姐姐你就不要再人为给它们制造事端啦。”甜甜看蚂蚁队伍顺利回到原定路线，转头看向周理，表情一下变了，“姐姐，你哭过了？”
周理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这小家伙真敏锐，看到她，梦里的沉重感似乎还在，心里又像在下雨一样。
“刚刚眯了会儿，做了个不好的梦。”
“咦~”甜甜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被噩梦吓哭。”
周理摸她头的手顺下来捏了捏她的脸，“难道你不知道，你就是你娘做了个噩梦后早产的？”
“怎么可能不知道？”周清柏一天要对她念八百遍，“那是娘胆子小，从噩梦中生产出来的孩子就什么都不怕！”
“好哇，那谁？不要再在雷雨闪电天要我陪她睡了。”
甜甜蹭到她身边给她撒娇：“那是我听哥哥们说你胆小，怕你害怕，特意去陪你的。”
小艾那边的烤肉香已经飘到她们这儿了。
周理站起来，两手抄在胸前往回走，“那不好意思哦，姐姐不怕呢，下次不用你陪我了。”
甜甜忙站起来追过去，“要的要的，要给姐姐暖床~”
双胞胎也被食物吸引回来了，双手捧着一个鸡腿啃得嘴上冒油。
这次，周理却舍不得去调侃他们，反而捡了他们喜欢的吃的切好放到他们面前。
周之玚伸手拿过碟子里的包裹了青菜的五花肉，探究地看了周理一眼。
周之珏大剌剌直接道：“姐，你今天吃错药了？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温柔。”
周理咬牙，咬牙之后温柔地说：“温柔是姐的本性，不要乱说。”
看他还要再说，周理把刚剥下来的烤蘑菇塞到他嘴里：“吃你的吧。”
周之珏嘴里包着食物，含糊说道：“这才正常嘛。”
周之玚递了块烤豆腐给周理。
周理低下头叼过，“还是我们小二乖。”
周之玚只是想顺便让小三少被怼一回：“因为我看姐姐你今天的食欲好像不高？”
周理摸摸他的头，给他也投喂了一个掌中宝，自从小艾用过这个食材，周家人就像是打开了口味的新天地，一点也不介意下水啊动物脚之类的。
甜甜在一旁举手：“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是刚刚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说着嗲嗲地补了一句：“姐姐今天好脆弱哦。”
甜甜今天真是好big胆哦，周理一把抢过甜甜刚拿中的琵琶腿，“那就别吃姐姐养的鸡，脆弱的姐姐伤不起。”
甜甜手上空了但脑袋却无意识地跟着烤鸡腿走，周之珏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她吃不到，自己在那兀自感叹：“看到如乳齿脆弱的姐姐，甜甜的心都要碎了，要一个大大大大的腿腿才能弥合一二。”还转过身手捧胸口状，对着周理眨巴眨巴两下眼睛。
周之玚看了看周理手里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从盘子里拿了个翅根递给甜甜，“甜甜，你吃这个。”
甜甜大眼望着周理手里的那个，那是她特意挑选的，全场独一无二又最大的一个，语调已经开始有点哽咽：“不要……我就要我的那个。”
“周小四你最近有点不安份啊，几天没看着你，你就要上天了吗？”嘴里这样说着，但还是没抵过心软，周理还是给了她。
甜甜抱着一个大鸡腿心满意足了，摊开自己油腻腻的小手：“上天我倒是想，可惜窝不会啊。”
不知道跟谁学的，什么都想，就喜欢尝试新事物了。
周理翘着二郎腿，用湿毛巾擦干净手，看着甜甜努力长大嘴每次也只能啃下来一点点肉，笑眯眯地。
这个小人儿显然还没意识到啃完一个大鸡腿对人类幼崽是多大的工程，她不会允许她浪费食物的，今天的任务就是盯着她把这个腿吃完。
可能是因为玩累了，他们的食量都比平日要大些，周理忍不住开口：“姐姐希望我的弟弟妹妹都能平安健康顺心地活到老直到死亡。”
甜甜没有记住教训地忍不住反驳：“姐姐，小孩子不能随便死啊活的挂在嘴上，你看你一句话又有活又是死的。”
甜甜在周理这儿快要接替周之珏的位置，成为杠王了。
周理：“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就教训我？”
“我每次这样爹娘也是这样教训我的。”
“那我的这样和你的那样可不一样。”
“姐姐你是在说绕口令吗？”
“周琅我发现你语言系统太发达后真的真的非常不好。”哪有两岁小孩说话思路逻辑表达这么顺畅直溜的？“你看你心越来越野了。”
“我又不是动物植物，哪里还会野生？”
“你是要杠上开花吗？”周理再一次制止她接话：“好了，想说什么给我憋回去，好好地啃你的腿。”
甜甜张开的嘴下意识闭上，没出口的话憋成了一个嗝。
双胞胎在旁边笑得都吃不下东西了。
没过一会儿，甜甜小心地试探：“姐姐，我吃饱了？”
周理心道果然：“你吃没吃饱自己不知道？还要问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吃饱了。”说着要把手里东啃一口西咬一嘴的鸡腿放到骨碟里。
周理盯着呢，拉长调：“嗯？”
甜甜大声强调：“我真的饱了。”
“那我说过什么？”周理肃着脸，“我是不是说过不能浪费？”
甜甜倔道：“我没有浪费，是这个太大了，小孩子只有这么大胃口呀。”
周理指了指她手里，“那刚刚是谁不听劝的？我是不是不让你吃这个大的？你二哥还给你拿了个小点的腿腿。”
甜甜的使劲又咬了两口腿肉，边咽还边有点打干呕，“那这种这么大的窝都没有次过……”话音已经带点哭腔了。
周理低下头凑上前去看，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放软点声音问：“那你说怎么办？”
小艾默默递了张荷叶过来，周姐训人的时候她都不敢凑过去的。
甜甜眼睛一亮，拿过荷叶过来把鸡腿给包上，忐忑地看着周理：“留着我回去吃？”
顿了一会儿周理才点头。
旁边的所有人才像是喘过气一样。
甜甜哇一声扑到周理怀里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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