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两难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听完医生的话，打开门离开医院的。
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原子弹炸在我的心脏上。
昨晚我一整夜都在想各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这样两难的情况。
可能我，还是低估了老天爷的残忍。
孙叔在门外面见我出来，腾的一下站起身询问我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
医院，对我而言，真是个炼狱。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糟糕了，糟糕透了！！
出了医院，一声惊雷伴随闪电劈开天空，这场酝酿了一整天的大雨，终于爆发。
大雨倾盆，雨伞根本不管用。
孙叔将车子开到医院门口，不过几步的路程，我的身上还是湿透了。
雨刷器开到最强的档次，依旧看不清前路。
我跟孙叔说：“要是不好走，就近找一家酒店吧，我们不急。”
孙叔看了我一眼，坚定的说：“不行，我要带你回去。”
“为什么？”我问孙叔，“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回去。”
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问，孙叔愣了愣，才露出一个笑来：“我就感觉，要是今晚不带你回去，你可能就再也不会回去了。”
我没吭声，看着外面的大雨，洗刷着处车窗，外面扭曲的雨水蜿蜒而下，像是我去草原上，遇到狼群后的那条小溪。
孙叔冒着大雨，三十迈的车速，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牧场。
卢姨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手里抱着两件雨衣和羽绒服，车一停，她立刻塞进来让我们穿上。
我听话的穿好，卢姨搂着我回到屋里。
“来，先把姜汤喝了，驱驱寒。”卢姨递过来两碗姜汤给我跟孙叔喝。
“小羊们我都安顿好了，不用担心，医生那边怎么说？”卢姨问，“还好吗？”
我捧着姜汤，卢姨这一问，我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是很好。”我喝了口姜汤，吸吸鼻子说，“可以生，但是因为我身体的缘故，孩子不一定能顺利的生下来，要不是生，就打掉，这次打掉的话，恐怕我要直接拿掉子宫的。”
拿掉子宫，这等于，我再也不会怀孕了，纵使我如何疯狂，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意外发生了。
卢姨当下就急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孙叔在一旁也紧张的看着我。
“生呗。”我说，“反正，就算是到最后孩子流产，跟现在打掉也没有区别，尝试一下，万一成功了呢。”
我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对卢姨说：“以后卢姨要多费心照顾我了，但也别照顾的太好了，医生说，我的孩子千万不能太大，不然生的时候会有危险。”
卢姨纠结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问：“医生，真的这么说的吗？”
我捧着汤的手，轻微抖了一下，埋头喝汤，一口全部灌下去，空碗递给卢姨说：“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
卢姨接过空碗，一把抱住我。
“可怜的孩子。”她低低的哭着，拍着我的后背，“真是可怜的孩子。”
我抱住卢姨，安慰她说：“回来的路上我都想好了，要是真的与孩子无缘，有你们，有老简和简丞陪着我也挺好的，人生么，总是充满遗憾的。”
孙叔在一旁唉声叹气，姜汤都喝不下去了。
“这件事还请二位先帮我保密，老简那边工作要紧，容不得一点分心，他工作性质特殊，你们也是清楚了，简丞那边，也要毕业答辩，正是关键的时刻，等他们忙完了，在告诉他们也不迟。”扯着嘴角，我笑了下说，“挺讽刺的，怀孕明明是个好消息，到我这儿，非要带着点惨兮兮的味道在里面。”
“好，我们听你的，先不告诉家里那边。”卢姨松开我，擦擦眼泪说，“出去一下午累了吧，有没有想吃的，卢姨给你做。”
“有鸡吗？”我问，“我想喝鸡汤了。”
卢姨连连点头：“有，刚好上次你孙叔出去才买带回来了，等着，这就去给你炖。”
等卢姨离开后，我回到了卧室里，一进门，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我强忍着心里的巨大的痛楚，慢慢蹲下身去，最后跪在了地上。
内心巨大的悲伤袭来，我紧紧捂着嘴，眼泪如同外面的大雨一样往地上砸，止都止不住。
我还是想问，我到底，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问？
要是刚才，我跟卢姨说的那些，是真的该有多好。
此刻我太能理解医生说的那句‘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是什么意思。
我此刻就在想，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医生看完结果以后，以最委婉的方式，将最残忍的结果告诉我。
自从上次失去孩子以后，我不是没有生育能力了，我是不能生育了。
上个医院医生的嘱咐，真的是嘱咐，他用另一种委婉且温和的方式告诉我不能怀孕，让我好接受一些，而我，却会错了意。
现在我怀孕了，面临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打掉孩子，我会跟孩子一起死。我的身体在经历第一次大型手术以后，已经是鬼门外走了一遭，人能活着回来，堪称奇迹，之后又流了产，好在那时候孩子月份不大，我还能勉强承受，不至于撒手人寰，但是这一次，以生命却的告诉我，最最最最小的人流的手术，我都承受不住了。
第二，我留下孩子，等到足月生产的时候，孩子可以留下，但我，依旧是留不下，我对卢姨说的话里，有一句是真的，在我怀孕期间，孩子可能随时终止妊娠，一尸两命随时会发生。
这是医生告诉我的结果。
‘不能怀孕’，原来是这个意思，不是我不孕不育的意思。
我觉得特别讽刺，真的是太讽刺了。
要是老简对我没那么好，要是简丞不那么热情的喊我一声姐，我对着世界，也不会有这样的留恋。
现在，我终于拥有了我一直都在执念的亲情，但我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离开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
此刻我真的无比后悔当初跟杨辰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喜欢杨辰，又为什么为了他那么拼，到最后把自己害成了这个样子。
左右两难。
我只能选择留下孩子，我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老简这么大的年岁，中年失去女儿，老年终于找到了女儿，却又要面对彻底失去的女儿的消息，早知如此，我当初宁可不认老简。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承受这样打的打击呢？为什么要让他一直承受残忍。
老简多好啊……
我想不通。
我现在只盼望，将来我可以顺利生下孩子，女儿或者儿子都好，给老简留个盼头。
一想到老简跟朋友炫耀女儿的模样，我心里针扎似的疼。
我没敢哭太久，怕自己身体承受不了，也怕一会儿卢姨喊我吃饭，会看出端倪。
不管这是不是我人生最后的阶段，我也要像老简一样，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
手机响了，是沈昱打来了。
擦干净眼泪，我清了清嗓子，确定自己没问题以后，接通了沈昱的电话。
“我看到你养的两只小羊驼了，挺可爱的，是要做主播，还是有其他安排？”
坐在床边，我回沈昱：“还没想好，暂时是老简送我一个牧场，我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心，想养了些小羊玩着，至于以后的发展，还在考虑。”
沈昱说：“要是往畜牧业发展的话，我这边有朋友在做这个没还不错，你需要跟我说，我让他们联系你。”
“你跟老简一样，我这边还没定下来呢，后路都帮我铺好了。”我笑笑说，“要是真的往生意上走，这个牧场会做的很大，沈总，到时候投资啊。”
“行啊。”沈昱也笑着回我，“只要你敢做，我就敢投资，多少我都投。”
我跟沈昱又聊了会儿关于牧场发展的问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关于草原的事情。
“我听说，你这次去草原，是跟着黎舟一起去的，你们，和好了吗？”沈昱小心的询问。
“没有，彻底分开了。”我说，“原本是想和好的，后来觉得，也就那么回事，等以后牧场忙起来，我也没时间恋爱了，所以，还是算了吧，我跟黎舟，相爱过一回，够了。”
沈昱沉默片刻问我：“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我抹掉眼角溢出的眼泪说，“这次真的断了，深思熟路的，不是气话。”
“我昨天见到黎舟了，他很憔悴。”沈昱说，“我跟他说话，他也说要跟你断了，你们的回答差不多，黎舟说，你需要自由，需要更好的生活，他要放你走。”
顿了顿，沈昱接着说：“男人是最理解男人的，他说的不是实话，你是不是实话我不清楚，但是，姚知，别留遗憾，尤其是这样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不能留遗憾，可我不配……这个遗憾，我补不上了，我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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