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谢顽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兴师问罪的意味。
他目光落在那只被外套包成粽子的手，有点想笑，心尖倒是莫名颤了下：“说实话吗？还不错。”
“不错个鬼。”贺明朗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被气得一噎，只好转头去找剩下那两个人麻烦。
鸡窝头痛着靠在了墙边，正和崴了脚的傅西搀扶着前挪。
“谁说你们可以走的？”
贺明朗一手拎一个人的后领子，拖麻袋般将他们拖了回来。
接着下意识抬眼扫了扫周围，正巧看到远处巡逻的英语老师，挑了挑眉，戏谑地笑了下：“老师晚上好！”
高跟鞋顿了几秒，接着踩在地上叮铃作响，从远至近，高挑的眼尾看起来气势凌人。
沈莹是特聘英语教师，向来在学校负责英语竞赛事宜，培养过不少国奖学生，要求严格，对学生的成绩、作风很是苛刻，说话毫不留情，学生们都怕她。
此时贺明朗面带笑容主动跟她打招呼，明亮眼睛里跳脱的少年气几乎要溢出来，让她一愣。
“怎么了？”
“他们两欺负人！”鸡窝头下意识挣开贺明朗，却发现早就被放开。
傅西：“我们两在劝他刚转学要认真学习，也是一片好心，结果谢顽成绩没有多好，架子倒挺——”
贺明朗声音压着他们两话尾，语调凉凉：“再说一句？”
鸡窝头的肩背颤了颤，忌惮地往后一瞧，对上贺明朗冷冰的视线，瞬间不说话了。
但鸡窝头嘴闭紧了，心里还是不服，只等着看谢顽笑话。
两人之前想参加英语竞赛，第一轮，就因为练习屡次迟到被沈莹刷了下来。此时谢顽逃晚修，沈莹只会罚的更重。
等着吧，让你两装。
“说什么呢？”沈莹却没有如他所想那样生气，责备谢顽。而是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眼镜下的目光很冷：“是老师们允许谢顽回家的。”
“最近第十四届全国创新英语大赛又开始报名了，教务系统查到谢顽拿了上一届全国一等奖，想让他给你们开个经验分享会，也提提你们的英语成绩。”
沈莹狐疑地扫了扫傅西和鸡窝头：“他今天身体不舒服，顺带回家拿证书都是有报备过的，老师们都和值日生都说过，你们两怎么回事？”
“阿这”
“还能有怎么回事。”贺明朗轻笑了声：“他们两根本不是值日生。”
傅西和鸡窝头一瞬间都静了，像个鹌鹑憋着气不敢说话，记名的纸张在鸡窝头手里拧得扭曲褶皱。
“我”
贺明朗抿了抿唇，目光淡淡落在谢顽的手，外套卷成团堆在了谢顽的手心，凌乱又泛着几丝错叠，让人忍不住想到底下那道可怖的伤口。
他目光移回去，话语冷淡：“他们两个找值日生抢了袖章，故意谢顽来找麻烦。”
“什么？”
沈莹瞬间提高了声调，她清楚贺明朗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人，学生装值日生巡晚修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没处理好，其他学生效仿就不好了。一双凌厉的眼睛来回扫过傅西和鸡窝头。
鸡窝头：“不是，他们也——”
沈莹拦腰截断他的话头：“先别说其他的，我就问有没有这事儿？想清楚了，就算你们不说，等会我找今天值日生来一问，那可就不是写检讨的事了——”
傅西恹恹地垂下眼，他还是怕被退学处分：“有。”
沈莹头一扬，斩钉截铁道：“走，去教务处。”
“沈老师，我们等会来。”谢顽想去扯贺明朗的衣角，却发现自己被缠住的那只手包得像炮弹，抬起来只能撞人，忍不住笑了下。
沈莹：“怎么了？你们要一起来，我要把情况了解清楚。”
“老师，谢顽手伤了。”贺明朗拍拍谢顽的肩示意他安分点，那道冷淡声线落在谢顽耳边：“我先带他去上药，等会就来。”
医务室里空调开得很猛。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等着护士拿药，立式空调就在身边，吹得小腿都泛起鸡皮疙瘩。
谢顽还没有来得及张口说话，护士已经到了身边，口气略带责备：“怎么又是你们两？”
谢顽脑子里有事儿，说话也没注意：“因为又伤了？”
谢顽脸颊手臂是横七竖八的伤口，神情却茫然无辜，一双圆眼睛眨了眨。
看这场景，护士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口跟谢顽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又怕他上药痛，边涂边跟他闲扯，谢顽一概好好应了。
只是注意到旁边贺明朗一直没吭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顽手伤了正在涂药，不能动弹，干脆将腿挪向贺明朗，顶了顶他的膝盖：“怎么不说话，背后伤口疼？”
贺明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光在他背后照过来，朝向谢顽的半边脸笼在昏暗里，目光灼人：“没有，在想你。”
“嗯？”谢顽懵了一下。
“想你的事。”贺明朗又重复了一遍，抬手撩了下垂落的额发，随意地靠在医务室冰凉的铁椅，冷光落在他优越的鼻骨，愈发显得他眼角眉梢的线条流畅，眼窝深邃。
“林念那件事，还有‘昨天你帮了我，却不告诉我’这件事。”
周遭安静而冷冰，他们两个人凑得很近，谢顽能感觉到贺明朗腿边的热度不间断地度过来，暖着他冰凉的腿。
贺明朗的声音飘在空气。低沉而带些沙哑，合着空调的冷气送进他耳朵里。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做好事不爱留名的小英雄。”
谢顽被他明目张胆的夸赞弄得有点想笑，又有些牙酸：“小英雄？”
贺明朗挑了挑眉转过头来，浮着笑意：“是啊。”
谢顽肩背放松下来，笑着回了句：“我是小英雄。”
“那你是什么，趁别人不在给人撑场子的贤惠小矮人？”
谢顽站在楼梯角落，听见贺明朗说出那样的话，条件反射火就上来了。冲上去，看见贺明朗背后伤口渗血时，更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
仿佛紧拧的水龙头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那些深藏于心的黑暗情绪一泻而出，将整个世界染成颤跃的黑红。
来医务室前，他只好趁空当吃了药，现在脑子晕乎乎的，困意不住地绕了上来。
却还是念念不忘贺明朗那时的背影：“谢了。”
“？”贺明朗挑了挑眉。
虽然知道谢顽在说感谢，但男生向来对身高极其敏感，一米五五至一米六九在他们的嘴里，都能有个通用的名字——一米七，无论何时，小矮人这话都是挑衅。
下一瞬，谢顽感觉到背后传来大片温暖。
那只灼热的长臂勾过他的脖子，呼吸尽情洒落他的耳侧肌肤，冰冷的皮肤被熨得灼热。
贺明朗带笑的声音落下来：“说什么呢？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谢顽眨了眨眼，只觉得冰凉的后背被灼热的温度熨烫，越发让他思路发钝，打了个哈欠，眼前一片模糊，含糊道：
“贤惠小矮人不满意？那谢谢大高人、高竹竿、田螺姑娘、小美人鱼”
边说着，边扭过头去，轻轻推了一把贺明朗近在咫尺的后脑，示意他松开自己。慢吞吞缩进靠背椅子，闭眼靠在椅背：“你想要什么款式，我想想。”
贺明朗笑了一下，没松开揽着他的手：“睡吧。”
谢顽却不停，又咕哝两句，坚持问他到底什么款式，贺明朗只轻轻地笑。
恍惚间只觉得后背不断传来温暖的体感，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墙上的钟表已经到十点半，下晚修了。
谢顽抹了一把脸，他是被晚修下课的铃声吵醒的。药效还没过，脑子里像被沉进了困倦的温池子，坐了一会儿都迟迟反应不过来。
他掀开身上还余留温度的毯子，被冻得缩了缩，又看过周围，贺明朗没在。护士低头在玩手机，整个医务室只剩他一个病人。
愣了一下，谢顽心里莫名有瞬间空落，他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看见了林念发过来的感谢微信和新的联系人消息。
鬼使神差地，他先点进了那条新的联系人消息。
是贺明朗发过来的加好友信息，这个申请的聊天框不显示聊天时间，贺明朗像个人工报时器，一条条句式整齐。
【465申请加你为好友：现在八点五十九分，你认输了？】
【465申请加你为好友：现在九点四十五，沈莹让我们两去教务处，你还在睡着我就没叫你，等我一会，很快。】
【465申请加你为好友：你好像要发烧了，不要掀毯子】
【465申请加你为好友：现在十点十五，我处理完了，那两个人的处罚结果明天会公示，在来医务室的路上。】
【465申请加你为好友：要是醒了，加我】
谢顽看着这些句式笑了下，也不急着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脑子还是很沉，他在输入框慢吞吞地打出：现在十点二十六分——
“看什么呢？笑这么欢。”
谢顽捏着手机，侧脸至耳根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触感。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远去，一路肆无忌惮地拨过他的头发，整个覆上了他的额头。
男生的手很大，掌心炙热，轻松就笼住了他整片肌肤。
谢顽被空调冻得冰凉，乍一被碰抖了下，让人发颤的酸麻感从头皮泛过全身，他沉默了几秒，松开手机，挣扎着抬手握住那人的手腕。
“干嘛？”
“你说呢？”贺明朗另只手把奶茶放到一边，没有在意谢顽的顽抗，拢着他的额头，隔着医务室的椅子，将他圈在了自己怀里。
眸光往下一落，扫过谢顽捏住的手机屏幕，很轻地拧了拧眉，低身将下颌抵在谢顽发顶，强制他不要乱动。
声音淡淡落下来：“吩咐你的，你是一条也不做。”
“你怎么这么不乖啊，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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