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遴选（小修）

浮若瞥了眼轻筠头顶的积分条，倒似来了兴致，柳眉微挑，道：“去告诉北年、南月，安抚这一批修士，并择近日重办弟子遴选。不限于目前已筛出来的这一批人，有意者皆可报名参试。”

        轻筠心想，出了这样性命攸关的意外，这一批人愿意重新参试者大约都寥寥，怎还会有旁人报名？她思绪一顿，蓦地想到，会有的，恐怕还不少。

        “穿书一零一”系统过百选手过千，绝大部分人并不能直接接触到任务对象，想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浮若继续道：“报名者每人需缴纳报名费……唔，两百灵石。目前已在宫中的这一批人，毕竟因扶云宫失误而徒劳奔波一场，若有意继续参选，可免去报名费。”

        “两百灵石？”轻筠又一愣，这未免也太多了，但她更关心的是，“师尊这回会否遴选亲传弟子？”

        问完，轻筠就想把话咽回去，因为浮若仿佛被提醒了，只听她随口道：“那便选一个吧。”

        轻筠大感不妙。

        原书中浮若始终只有轻筠、沉雾两个徒弟，也是为数不多能够与浮若长期相处的角色之二。在不了了之的那场遴选中，浮若也是一开始就不打算选亲传弟子的。当初进入世界时，她的系统费了好大工夫才将她放到这个位置。

        浮若悠悠道：“欲参选本君亲传弟子者，另行加试，不限条件皆可报名，但需额外多缴报名费一百灵石。”

        轻筠更愣了。又要报名费？

        浮若淡淡道：“点寒山上虽有灵脉，但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既然要拜师，将来也能享受师门灵蕴滋养，总得拿出点诚意。”

        轻筠心道，前半段是没问题，书里的浮若也曾这么说过，可她从来只在自己身上“节流”，清苦度日，安之若素，对弟子却慷慨大方，对外也乐善好施。什么时候她竟也想着“开源”了？

        然而浮若想的实则是，自己被大赛当成任务对象，还险些搭上了性命，互惠互利捞一笔回回血，不过分吧。

        轻筠应诺，嘀咕着退出殿外。她不愿浮若另收亲传弟子，只能寄希望于高昂的报名费让人止步了。

        然而，到了重办弟子遴选那日，参选人数之多让人咋舌。

        扶云宫在仙道诸多的宗门教派中，是偏小的一个宫观。比起大的宗门动辄上千人，更有甚者规模如同一座城池，扶云宫上下加起来不过两百人，主要占地仅一片山腰。

        宫主上头有一位太上长老，念苍道君，终年云游四海，不问宫中事。平时在山腰上的宫观内居住修行的，只有宫主，长老、执事等几位仙君，两名宫主的亲传弟子，数十名名内门弟子。另有百十来名外门弟子，聚居在山脚，一般不上山来。

        但扶云宫在修真界的地位绝对不低。修士得道成仙不易，飞升者至今寥寥无几，而扶云宫已出了三位飞升的仙尊，其中包括前任宫主念空道君，也就是现任宫主浮若之师。浮若元君自身也是罕见奇才，飞升有望。

        不过，初入仙门者往往会选择衡阳仙府、青玉仙宗这样的大宗，声名赫赫、规模庞大、资源丰富、培育体制成熟。扶云宫每二十年举办一次弟子遴选，每届的参选者至多一百余人。

        然而这回重办，报名者足有五百多人，其中大半报名加试应选宫主亲传弟子。当然，以“穿书一零一”大赛的选手为主。

        宫主浮若元君在遴选重开的第一日露了个面。她穿着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墨发半束，长身玉立在高高的云阶上，霭霭浮光半笼，众人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觉仙姿如雪堆玉砌，孤高清绝。

        她斜后半步，左右各站着一位道骨仙风的长老。前头稍低一级台阶处，执事北年真君正宣读着重新拟定的遴选章程。

        重开的遴选共三日，考查灵根，考核道心，并有基础的文试、武试。按考核结果，或落选，或收为外门弟子，或正式拜宫中仙君为师，成为内门弟子。另有第四日加试。要从三百多人里选出一名亲传弟子，竞争可谓空前激烈。

        云阶下的广场上，四面高耸的石柱以浮雕手法刻出整齐的三瓣卷云纹。五百余名服饰各异的参选者列队而待。

        浮若从七七四十九级云阶上向下俯瞰，满眼是幽幽绿色莹光的积分框，只觉十分辣眼睛。再环视身边，长老、执事也都各顶着一个积分框，视觉体验着实有些一言难尽。待北年宣读完毕，浮若勉励了参试者几句，便回了归离殿。

        一炷香后，她正怡然翻着本《通玄真经》，两个内门弟子就急哄哄跑到了殿外，口中还嚷着“宫主不好了！”

        浮若合上经书，抬眼看去，毫不意外看到这两名弟子头上也顶着绿幽幽的积分框。摆手示意入殿，暗自对他们毛躁的做派感到嫌弃。好歹穿成了扶云宫弟子，怎么不学学修仙之人的气度？

        那两名弟子押上来三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人，身量打扮各异，衣襟上都佩戴着绣章，看来是弟子遴选的参试者。

        两名弟子正欲禀报，浮若纤纤玉指一扬，这三个人当即被剥落了伪装，显露出青面獠牙的原形。两名弟子讪讪把邀功的话咽回去，道：“宫主明鉴，这三个魔域奸细混了进来。”

        浮若打量着这三个魔修……头上的积分框，一时有些无言。这年头，连魔修都来阻她入魔了，不知是否该说一句“世风日下，魔心不古”。

        她揉了揉眉心，道：“轰出去。”

        两名弟子微诧。仙魔不两立，难道不是该就地正法？不过他们不敢有异议，只能照办。

        实则是浮若根据被穿书者为自保而杀死的经验判断，在这个世界的消亡，很可能就是他们真正的死亡。毕竟是无辜之人，她不欲伤其性命。

        浮若再度翻开《通玄真经》，没读两页，执事北年来到殿外求见。她只得再次搁下经文。

        北年引着一位老者进来。来客着一身灰色袍衫，手执拂尘，虽衣着简素、须发花白，却身姿健朗，器宇不凡。

        北年引荐道：“宫主，这位是灵虚洞的散修慧茗道人，今日也在参选亲传弟子之列。我想着，应当由您亲自见上一面。”

        慧茗道人在修真界也算小有地位名望，在上届衡阳仙府论道大会上，已展现出合体境的修为。照理说绝不应出现在弟子遴选上。不过，浮若看着他头顶的积分框，露出一个了然而尴尬的微笑。

        浮若站起身，朝慧茗轻轻颔首打过招呼，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问道：“慧茗前辈，您觉得……晚辈能教您什么？”

        慧茗抬手作揖，恭敬道：“扶云宫钟灵毓秀，人杰地灵，老朽心向往之。浮若元君少年英才，道法精深，老朽仰慕已久。若能拜在元君座下，老朽定能突破瓶颈，日进千里。”

        浮若看着眼前面容方正恭肃的道人一本正经地胡诌，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疼。素手轻按额角，无奈道：“晚辈愧不敢当。”

        北年心领神会。他见慧茗来得蹊跷，猜到了对方或许也是穿书者，本就不希望多出这样一个对手在浮若身边与他竞争。毕竟修为越高深，阻止浮若堕魔的胜算相对越大。见浮若也无意收慧茗为徒，正合他意。

        于是他客气赔笑道：“道人若有意与宫主切磋，欢迎随时来扶云宫做客。只是拜师一事，恐怕于礼不合。”

        慧茗却正色道：“既然弟子遴选的章程上写着‘不限条件皆可报名’，老朽也依规缴纳了费用，有何不可？元君不必有所顾忌，将老朽当作普通参选者，一视同仁即可。”

        话到了这份上，浮若也只能应下：“那便恕晚辈失礼。”

        她将慧茗送出殿外，问北年：“加试是比什么来着？”

        北年道：“原定的是比试修为。”这是按照仙门弟子遴选的普遍情况拟定的。毕竟参选者一般初入仙门，大多还在练气筑基，比修为还算公平。然而眼下这情况，岂不相当于定下了慧茗？

        北年犹豫道：“事从权宜，为保公允，不如改为比试天赋秉性？”

        浮若也有些头疼：“天赋秉性如何度量断言？天赋尚可以灵根略作参考，秉性……”

        她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扶云宫与鸿泥图卷共同存放的另一法器，名为鸿影图卷。

        进入鸿影图卷中，将看到心中最向往、最恐惧、最眷恋或最悲痛的画面，唯有道心清明、意志坚定，兼之悟性通达，方能堪破幻境，从图卷中走出。

        不同于鸿泥图卷只能从卷中出来，若出意外便有诸多麻烦，鸿影图卷可在外直接将卷中人以强力召出。

        于是和北年商定，加试启用鸿影图卷，参试者同时进入卷中，最快走出者为胜。为避免卷中人永困幻境的风险，比试以半日为限。半日后，以外力收卷，将未能破境者召出。

        商议妥当，浮若总算清静了半日。读罢经书，打坐潜修。直棱窗外的日光透过薄薄纱纸疏疏浅浅漏下，光影在她侧脸悄然流转，睫毛浓密，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鸦青阴影。直到日渐西沉，月色溶溶，方收势起身。

        她正准备更衣沐浴，又听到殿外咋咋呼呼的嚷声：“宫主不好了！几个参选的修士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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