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鬼的反击

李府今日办喜事，八进的院子，平时宽敞，但来者众多，颇有些水泄不通的狭意，何况退婚这种大事，平时难得一见，众人屏气凝神，只想看看这个脸蛋漂亮的小女子，能说出什么花来，让李大人今日不至于颜面尽失。

        “李伯伯好，小女是您十年前官任苏州时邻家的苏家婉儿，自幼与月华妹妹相识，父亲说与您关系甚笃，特地派我来向您贺寿，不料却听到有些登徒浪子，随意编排月华妹妹，一时不平，希望伯伯可以让我为月华妹妹说两句话。”

        李老爷其实并不记得有这么个苏家婉儿，但这周家的小贱畜信口雌黄辱骂自己的女儿，自己破口大骂总归不好，不管她是谁，爱说就说吧，他温和地笑笑，示意她说下去。

        孟婆在大厅边缘，看见一个衣着华贵不凡，气宇轩昂的二十岁年轻人走进来，站在门边，脸色阴沉，想着这应该就是暗中思慕李月华的少将军，其实李月华貌美年轻，满腹才情，思慕者众多，只是身体不好，周家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才让李老爷相信，这肥猪仔入赘能让李月华冲冲喜，身体变好。当然，这些，女鬼是不会知道的，此刻看着女鬼孤注一掷，为了李月华据理力争，她很是欣慰，果然她有情有义，绝不屈从于这些污言秽语，自己没有看错人，一会一定要记得给她道歉。

        苏婉儿貌若温和地冲肥猪仔一笑，随后便开始咄咄逼人。

        “周公子，你说月华水性杨花，搔首弄姿，可见她是勾引过你，意图对周公子做不轨之事了。”

        肥猪仔狰狞一笑，继续不要脸地编排，

        “当然。”

        “那么请问周公子，你二人是未婚夫妻，婚期将近，月华亲近你，其实也是情理之中，不知月华做了什么，让周公子如此厌恶。”

        “我可是正人君子，自然稍稍于礼不合，我都觉得厌恶。”

        “周公子迟迟不肯说是怎么个亲近法，倒让人不解呢，不如周公子说说，是那一日，在哪里亲近的吧。”

        肥猪仔面露不屑，信口就要胡编，旁边的莺莺瘦小，却是神色慌张，李家小姐是昨日才回李府，之前一直在城外的念慈庵斋戒养病，公子脑子里没有正经事，怎会知道这个。

        “七日前，李小姐避开家人，偷偷来到我家，意欲勾引我，一直拉我的手，说她胸口疼。”

        满座哗然，门口的少将军脸色更黑，风雨欲来，樯倾楫捶，孟婆往前坐了坐，只想远离风暴中心，顺便近距离观赏女鬼的表演，她口才也好，条理清晰，姿态从容，观之，心旷神怡，宠辱偕忘。

        苏婉儿冷笑一声，“是吗，我刚刚才见过婉儿，舟车劳顿，她昨日才回来，为李伯伯贺寿，她从小体弱，想必不到半月之内，是不能来回奔波两次的，周公子当真不是扯谎？”

        她一字一句，话语铿锵，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她要保护李小姐，今天谁也别想给她泼脏水！

        “当然没有！你怎么知道她不能奔波两次，也许她就是装的！”

        李老爷气得眼冒金星，婆子和郎中扑通就跪了一地，他们府上为了照顾小姐，婆子郎中众多，李月华身体不好，但脾气和善，众人都泣泪涟涟地哭诉，说他们小姐绝不是那样的人，她从小便身体不好，奔波两趟无疑是要她的命。

        苏婉儿神色动容，但想着肥猪仔，重振旗鼓，继续镇定地诘问道，“那，周公子是不是一定能认出李小姐了，既然见过，不会认不出吧。”

        肥猪仔慌了，丫鬟小姐的，再说，李小姐是个病秧子，肯定好认，又继续粗声恶气地说，“当然。”

        苏婉儿朝李老爷使个眼色，又朝孟婆使个眼色，一会功夫，二十多个妙龄女子便莲步轻移，走到堂前，个个水灵，面若桃花，“周公子，认认吧。”

        满屋的人，忽然就屏气凝神，很多人都开始相信，这周公子，是空口白牙，诬陷李家小姐，存心坏人名节。看热闹，断官司，明是非，其实，是人的本能。

        孟婆虽然平时英气，混在这二十多个女子中，却平白装出一副西子捧心，弱风扶柳，甚至有些病美人的孱弱破碎之态，女鬼非常骄傲，看看，她们地府的人，个个演技都是出类拔萃，演什么都能演的像。

        果然，肥猪仔，酒囊饭袋，草包一个，除了看上了个莺莺，眼光也无，连着指了四个人都不是后，他抓住孟婆的手，将她拖了出来，“这个，一定是。”

        孟婆厌恶地翻个白眼，甩开手，装也不装了，挺拔飒爽，病气全无，容色瑰丽，一脸嫌弃姿态显露无疑。

        肥猪仔气得转了五个圈，连连说，“不可能，你们耍我，你们耍我。”众人哄堂大笑，孰是孰非，自有公断，大家了然于心。

        一位气色尚好的姑娘从女眷群中走出，众人仔细看看，果然眉眼与李大人有些相似，多年患病，这竟是众人第一次见她，确实是国色天香，长相好，气质佳，仪容仪礼，一看就是官家小姐出身，虽然说是病病殃殃，但端庄持重，遇事不慌，一点失态也无，这样的女儿家，很难得，在场大人家中有子孙未娶妻的，纷纷动了心思，感慨周大人真是生了个绣花枕头，这么好的亲事搅黄了，一边想着何日向李大人上门提亲较好，真是家中有贵女，养在深闺无人识呀。

        眼尖的孟婆注意到，门口那位少将军的眼睛一下子便柔情似水，散射出惊人的光芒，牢牢黏在李家小姐身上，即便离了一个大厅，她也能感受到。她拉拉苏婉儿的衣袖，眉尾都露出女孩子八卦的兴奋神色，女鬼的眼神在大厅两端来回徜徉，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般，女鬼醍醐灌顶，这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两个人手腕紧紧相扣，拜托，为了我们，让他俩在一起吧，美女不能配猪。

        只见那少年人仿佛跋山涉水，跨越山海般，越过一个大厅，神色笃定，嘴角上扬地向李月华走来，孟婆和女鬼看到，李月华悄悄状若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梨涡处就能辨出一丝开心，但是很快就错开了目光，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走了过来，错过李月华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我答应你，我放弃了。”

        孟婆想起来，好像是说他俩要走，但小将军年轻气盛，舍不下功名利禄，社稷抱负，李月华体弱，但绝不想待在侯府宅院，只想出去云游，二人不欢而散，却想不到，一个道士的谶纬之说，竟让父亲同意她和政敌家的儿子订亲，怕自己逃婚会牵连父亲，李月华才打算了此残生，不到两个月，就被渣男肥猪仔折磨得郁郁而终，孟婆算过，她很容易成为地府的新生女鬼，这才带‘女鬼’前来，没想到，竟能成人之美。

        孟婆小声嘀咕，“那他之前怎么不敢让李月华退婚，失去才懂得珍惜，什么垃圾男人，配不上美女。”

        女鬼也探头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懂，这是谁，哪来的，他们好像有点配，怎么回事”

        孟婆：……

        眼瞅着这个小将军当众求了婚，他们才发现肥猪仔已经溜掉了，不过无伤大雅，总归是喜事，大家纷纷向李大人、小将军连声道贺，孟婆和女鬼早就打算溜之大吉时，李家小姐忽然拉住了女鬼的手，“谢谢两位姑娘帮我解围，我知道姑娘不是苏婉儿，不知道姑娘叫什么？”

        她的声音清丽悦耳，女鬼尴尬哽住，总不能说自己叫女鬼，清了清嗓子，大笑两声之后，“萍水相逢，何必问那么多呢，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样的纨绔子弟，好意思空口白牙污姑娘清白，我们姐妹俩自然是要仗义执言的。”

        孟婆一旁听着，两人的手还拉着，她一时有些忏悔，有些感动，她叫我姐妹欸，刚刚就不应该无缘无故冲人家发火，又不是她的错，可是她没道过歉，没什么经验，道歉很没面子，不道歉又很没礼貌，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李家小姐的一百两银票已经递了过来，女鬼承认这很有魅力，谁不喜欢出手大方的美女呢，但是，这是自己欠她的，无功不受禄，能补偿她就已经很好了。

        “给钱就俗了，李姑娘，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得这么世俗，这样以后见面，都不能找李姑娘一同白日放歌须纵酒了。”

        其实她和孟婆都知道，是第一次见，也是最后一次见，哪里来的日后呢。

        “山高路远，李姑娘，日后我们江湖再见。”

        李月华只好收回银票，她性情别扭，不愿意撒谎，若是旁人扯谎帮她辩白，她不管不顾也要戳破别人的，但是苏婉儿为她据理力争时，她退步了，没理由地就不再别扭，苏婉儿这样的女孩子，就是会让人相信，即便她撒了谎，她的善意也是毫无理由，没有任何其他居心的。以后见面，一定要请婉儿喝酒，喝他个不醉不归，白日放歌，白日纵酒，促膝长谈，无话不说。

        这天刚过去，京城出了些怪事，周家公子回去还算好好的，过了一晚就得了癔症，听说是被鬼吓疯了，天天说鬼呀鬼呀，从此就成了废人，被周家送去了京城外的庄子，京城最年少有为的少将军，辞了官，陪自己新婚的妻子，李家小姐月华，外出云游去了，夫妻两个，英雄佳人，般配的很，李小姐的病也好了许多，周家眼看着就要无后，一个叫莺莺的小丫头却怀了周大公子的孩子，周家二老随即过世，莺莺自然成了周府唯一的掌权人，周家夫人，家产万贯，又年轻貌美，她脾气很好，教养的小孩乖巧，周家再也没有人苛待她，或者对她为非作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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