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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章隐姓埋名


辰霜想要把老妪拉开,可奈何此人力气极大,反而被她拖着走了几步。

        听到辰霜挣扎之声,几人回头才见辰霜被人缠住,长风奋力一把推开了那老妪,却见辰霜的臂间已有清晰带血的抓痕。

        那老妪随之对二人诡异一笑,神神叨叨地跳着走远了。

        “她是个疯子,别理她。”宁远认出了那老妇人,沉声安慰道。

        辰霜定了定神,想起老妪惊恐的面容,问道:

        “她方才说,她有药,那是什么药?”

        “蓼木祭司会给大家发药,食了药之人便是得了山神庇佑,不会得怪病了。但是此药极其难得,数量极少,每每由太守抽签分发。”

        “蓼木祭司?这又是何人?”

        “蓼州百年来一直敬奉山神,历代祭司负责与神明通灵,佑护蓼州。”宁远言及此处语调温柔了下来。

        “那此任祭司,你可认识”

        “她与我,是一同长大的朋友……”言及此处,宁远眸中清光黯淡了下来,眉宇间涌动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忧愁,“但,那都是往事了。我已经多日未见她了。怎么都找不到……”

        辰霜不愿探人痛处,便引开话题道:

        “祭台被毁,祭司大人如何祭祀?”

        “蓼州的祭台本在汤家坟西面的崖边,自从被焚毁后,那一片便传闻被下了咒一般无人靠近。祭司大人便新建了祭台在罔山之上。”

        “罔山?那不是与回鹘交界之处。”沉思中的长风闻言,面带嘲讽道,“依杨岱所言,获罪于天,所以使蓼州遭致劫难,玄之又玄,如何信得?”

        “蓼州,确如太守大人所说,自三年前祭台无故被毁后,回鹘人突然就毁了我们的赖以贸易的厄无桥,太守府也是忽降天火,接着怪病开始传播,这一连串都不会是巧合吧。”宁远反驳道。

        “我向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个中蹊跷,查明便是。”长风沉吟片刻,又开口道,“说来,太守府中未免太过蹊跷,为何下人都是年长的哑仆?一般官宦人家,仆役年老便会放其归乡。宁远,你如何看呢?”

        宁远面色森然,眉头紧锁起来,回忆沉思后说道:

        “自我记事起,上任太守杨大人便已在位多年,当时太守府除正主外便都是哑仆了。他们在府中多年,也不曾另谋生路,即便已垂垂老矣,太守仁心,还是继续留其在府中侍奉。但我确有听说,上任太守初在位时,并非个个都是哑仆……不知从何时起,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长风冷冷说道:

        “若府中一个哑仆,或许是心善收留;若尽是哑仆,怕是有不可告人之秘密,欲掩人耳目……那么,太守府的秘密究竟为何呢?”

        良久,长风侧首望向一旁亦在沉思的辰霜,问道:

        “辰霜,你在想什么呢?可是有心事?”

        “我只是觉得,这个太守有些怪异。”

        “如何?”

        “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辰霜走到宁远身旁,轻声问道,“杨太守,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吗?”

        “一直如此,我并未觉得有何异样。只是自他三年前烧伤后,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次数就少了许多。”宁远一五一十地答道,“近年很多事,都是祭司打理的。”

        “为今之计,还是先救下城中患病的百姓们吧。我先去城中医馆看看。”语罢她看了一眼长风,像是等他接话说自己也要同去。

        “我有要事要办,凉生你先随宁远回去,帮我看看那名救回的女子。稍后大家在宁远住处会和再议吧。”长风望着辰霜略带讶异的表情,得意地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长风在好不容易在街角找到一间铁匠铺,从怀中掏出一支银簪放于桌前,又拿出一枚金子,递予铁匠眼前,仔细吩咐道:

        “有劳,帮我把这支银簪熔了,炼造一套纯银毫针。再打一把小巧的匕首。材料要最好的。”

        许久未营业的铁匠接过那支银簪,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用来束发冠的普通银簪,他盯着上面精细绝伦的纹路也是目瞪口呆,再掂了掂相当有分量的金子,不由咽了下口水,上下打量着这位出手不凡的少年。

        “客官稍后,即取,即取哈。”

        长风立在铁匠铺下等着取货时,回想着昨夜汤家坟的情景,不自觉地眼带笑意。一回头却看见飞奔来的凉生,眉头一皱,问道:

        “出什么事了?如此慌张。”

        “长风!不好了,你带回来的哪个女子,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各处都找了吗?”

        “在我住处四周都找遍了,没有她的踪迹。看样子,像是自己逃了。”宁远从后面跟上来,补充道,“我倒是隐约记得她,她并非蓼州人士,大约跟她阿娘十年前来的蓼州。”

        “那你可知她阿娘现在身在何处?”

        “她和她阿娘应是一直住在埋名巷。他阿娘瘫痪多年了,一直有赖祭司大人照拂。”

        长风想到辰霜还独身一人,神色担忧回道:

        “事不宜迟,我先去找辰霜,我们一块去埋名巷看看。那位姑娘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契机,必须找到她。”

        四人匆匆赶到埋名巷时,已近午后。

        乌云笼罩下,天色已渐暗下来。若说主街上还有些人气,那埋名巷便可谓是荒无人烟,犹如墓地一般肃穆死寂。

        天雨粟,鬼夜哭,不知哪里的遥远处还传来嘤嘤呜呜的哭坟之声。薄雾起,这里的房屋街巷倒像是海市蜃楼一般隐匿又重现。

        “埋名巷是怪病的重灾之地,这里大多数的贫民都病死了,这些屋子基本无人居住都已废弃。”宁远见大家见到这样的情景沉默,解释了一通。

        “我听到前面那处屋子有人声,无论如何,我们先找到她吧。”顺着长风手指的方向,雾气散去之所,确有微弱的人声。

        长风走在最前头,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破败矮门,凉生在他后面紧紧抱着他的臂膀,生怕屋中冲出什么恶鬼一般。长风低头弯腰入了门的一瞬,霎时觉得脖颈一处冰凉。

        “别过来。”是一个女子颤抖的声音,这个女子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正用一把锋利的小刀抵着自己咽喉处,她的手不住颤抖,眼中尽是惊恐。

        “姑娘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长风虽被惊到,但很快镇静下来,对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柔声安慰道,“昨夜,正是我们救你出的棺材。你不认得我了吗?”

        凉生趁那女子犹豫间,忙上前夺去她手中的小刀,将她反手压在墙边制服。

        辰霜缓步进屋,望了那女子一眼,视线随即被墙角的一张窄床吸引。她扬手示意众人,自己则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屋内昏暗,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个妇人,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头发灰白散乱,不知死活。

        “辰霜,小心。”长风不禁喊出了声,拉住她的手肘不让她太靠近。

        辰霜对他点了点头,随即蒙上面纱,准备探查此妇人。墙边被制服的女子看到此景骤然大哭起来:

        “你们别动我阿娘,我跟你们走,你们别伤害她。我求求你,求求你。”

        辰霜似是不闻,动手检查了一番后,环顾屋子四周,看到屋顶几处洞,顿时明了,淡淡说道:

        “你阿娘只是缺水虚脱,这几日全靠天降雨水才活下去,你若再打扰我行医,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她了。”

        那女子见几人并不像有恶意,挣脱了凉生束缚,转眼便跪在辰霜跟前,仰着头拉着她衣角泣道:

        “请救救我阿娘,我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德。”两三缕黑发贴在她的鬓角,于黑暗中露出小巧洁白的面容,

        “诶,不用来世,今世就可以。你只需回答我们的问题解了我们的困惑,你阿娘自然得救。首先,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叶……”她答得有些迟疑,长风扶起她,眼神示意凉生照看好她,自己则转身对辰霜耳语道:

        “她阿娘到底怎么样?”

        “十分奇怪。她并未染病也并未中毒,昏迷应只是数日未饮食的缘故。”

        “宁远不是说,这巷子是怪病爆发之地,一巷子的人不都死绝了吗?怎么单单留下这对孤女寡母。”长风顿时觉得疑点重重。

        辰霜不语,沉吟片刻,随即发问道:

        “这位叶姑娘,你阿娘瘫痪多年,往日是如何进食饮水的?”

        “这里的人都排斥我和我阿娘是异乡人,不许我们与他们同饮巷中井水,我平日里只能接雨水保存。蒙祭司大人垂怜,平日经常给我们送点饭菜,才不至于饿死。那日自我被他们抓去成婚,应是无人来照看我阿娘。”姑娘虽然哭哭啼啼,但答得十分仔细。

        “井水?”辰霜恍如顿悟,赶忙转向宁远问道:

        “城中井水,是否连通城外郢河?”

        “不错,地下水源大多为郢河分支。怎么了?”

        “如此这般,便有解了。”辰霜望向众人,一步一句铺陈开来:

        “此巷中人,全因饮了这井水而发病身亡。独独这对母女,由于被禁止饮用井水,而逃过此劫。因此,这解,便在城中井水和郢河之中。”

        “若我记得不错,郢河紧邻着汤家坟。那么定是汤家坟中的毒尸污染了河流,导致毒自河水蔓延至井中,神不知鬼不觉便害了全城人。”长风幡然悟到,紧接着说,“那么,河西疫病,自然也是因为上游郢河之毒导致。”

        “不错。郢河之毒经由崇山峻岭至下游郦水之时,毒性已被稀释转淡,再加上发现较早,河西凉州才未形成如蓼州这般严重的病害。”

        “这个循环的关键,在于最开始下毒的那个人。有了他,这个循环才能成立。”言及关键处,辰霜忽然闻到一股烟味,随即猛烈咳嗽起来。众人这才注意到,这昏暗的屋子里已是浓烟滚滚,仰头而望,无数火苗已窜至单薄的屋顶。

        “不好,着火了!”凉生惊呼。众人只得迅速扶起床上的妇人,三步并作两步飞冲出屋外。只见外面不知何时扬起漫天大火,铺天盖地,直冲云霄。这一片破旧屋瓦在摧枯拉朽的燃烧中顷刻间轰然倒塌。

        已全然是一副末世景象。

        熊熊火光中,数十个人影若隐若现,转瞬来到了四人跟前。这些人身着玄衣头戴鬼魅面具,火焰似是他们的衣袂,黑烟如同他们的面纱,不紧不慢,一步一步逼近四人。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为首之人已不知不觉中一把擒住了辰霜,扼住了她的咽喉。

        “你们,是谁”长风来不及抓住辰霜逝去的衣袖,眼见她被抓走,赫然拔剑相问。

        为首之人并未被震慑,反倒冷笑一声,随后一迷离女声从面具后传来,有如靡靡之音:

        “吾乃,蓼木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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