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沙莉莉
沙莉莉清醒之时，已在一处空旷的房间之中。
她警觉地从半睁的眼角以余光向外一扫，知道此地对她的生命没有威胁。
她是躺在一张宽大的睡床之上，雪白的被褥，雪白的墙壁，明亮的吸顶灯，安静异常的环境。
她终于想起，那是一处豪宅，她就在暗黑之中的门旁隐蔽休息。可是后来她的意识停驻在突发的迷惘之中。
而现在，在她的床旁，站立着两位衣着奇异的西方女人，金发碧眼白皮肤，俱是素色黑袍，雪白的衣领，头佩黑色发巾。二人目光炯炯，直视得她立马就要一跃而起。
她还是冷静了，因为眼前的二位修女装扮的人对她不会有丝毫威胁。
于是想起了刚刚来到这所豪宅之时，发现这座哥特式建筑，应该是一处修道院。
面前站立着的正是两位修女，一位头巾处裸露的鬓发花白，另一位则是青涩少女。
她知道，在京城有几家外国的天主教修道院，凭着以往的印象，这里的应该是那家罗马修道院，在它的附近就有包括罗马国在内的各国的领事馆。
见她醒来，那位年长的修女慈祥地一笑，附身对她说道：
“你好，小天使，上帝保佑你，看到你醒来我们真高兴。欢迎你！”
老人说的是英语，那位青涩少女像是她的翻译，接下来就把老人所说的用包括中华语在内的三种语言翻译过来，并介绍了老人的身分，她是这罗马修道院的院长。
其实不用翻译，她已经全听懂了。沙莉莉可是国立高中的英语高手，获得过大赛奖励。不过现在，她还是感觉到危险并未离她而去，她决定不发一言，那就得装个哑巴。
哑巴也不是好装的，聋哑人与正常人的最明显区别便是眼神与表情，正常人不用说话，表情或眼神则可表达出他对别人谈话所应持有的态度，是赞成或反对；而聋哑人却无法做到，因为根本没有听到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表达态度呢？
可是这对受过强化训练的她不是难事，她很快将对外界置疑的神情调整过来，表情变得迷迷茫茫起来，眼神也格外地痴呆。
她以痴呆的眼神望向院长，又望向那位翻译修女，没有任何可以表达的神情，整个一位麻木呆傻。
院长同翻译小姐嘟噜了几句，那青涩少女便出去了。
老院长修女冲她打了个手式，伸手将她扶起，让她坐在床沿之上，又扳过一张小桌。
不久，两位青年修女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放下，院长冲她又以手式表示，让她吃饭。
两个托盘中的食物少得可怜，一只茶盅大的小碗盛着稀溜溜的米粥，小碟子上放着一个鸡蛋大小的烤面包，另一只碟子中盛着两片淹黄瓜。在托盘中还放着吃西餐用的刀叉勺子。
院长以手式告知她，因为呈现极度饥饿状态，所以首次不宜吃得过饱。
她赶紧以点头表示理解，便迫不急待地伸手抓起那只小碗和面包，一口将那鸡蛋大的面包吞下，以稀粥向肚子中送进，不想到还是噎住了，张着嘴巴半天才将口中的食物压了下去。接着打出两个响亮的饱嗝，又把小碗中剩下的稀粥全倒进口中。
也没有使用刀叉，将两片淹黄瓜一齐塞进嘴里，最后是张开嘴巴以舌头舔～起小碗中残存的饭渣。
院长冲沙莉莉点点头，便走出去了。
两位小修女在收拾碗碟和托盘，其中一位指示她可以休息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天亮后她才清醒，但发现自己的衣服不在了。
正在纳闷儿，门一开，昨天为她送食物的那一位小修女进来，手中托着一套修女服装，笑笑打起手式，表示她的衣服已经涮洗，还没有晾干，院长让她先穿上修女服装。
那是一套崭新的修女服，小修女指导她先穿上内衣，然后领着进了盥洗室，梳洗完毕，回来穿上完整的服饰：
穿上黑袍白领外衣，束好丝质腰带，佩戴内白外黑的头巾。
小修女冲她点点头，领着她进了一楼的祈祷大厅，早晨的祷告开始了。她跪伏于众修女之中，模仿别人的口型，装作跟真哑巴一样。
早祷结束便到食堂吃早餐，由于昨晚她只在饥肠辘辘中仅吃了一点点，所以早就饿急了，便开始大餐大嚼起来。修女吃饭完全自助，吃多少便取多少，因而她吃得很饱。
回到休息处，她还在想着自己的那身衣服，不知是否晾干，想着乘天亮解除戒严赶快出城。
沙莉莉吃饱了饭，在想着离开修道院出城的时候，京城的戒严并没有结束。
上午八点钟，一伙全副武装的搜索队伍便来敲响了罗马修道院的大铁门。
不久，一老一少两位修女走了出来，做为翻译的小修女上前介绍那年长的修女，是这里的总理管家，问来人为何敲门。
一位官长模样的手握朴刀的军人一双贼眼不断地向院内扫视，然后便问道：
“你们这里可来过一位穿波斯服装的少女吗?她可是共和党三极公司的要犯，不得包庇！”
翻译对总管如此一说，便听得总管修女说出的一席话，险些把那朴刀官长气一个倒仰。
总管的话翻译过来：
“你们这些狗屎军人，该干嘛干嘛去！不懂你们的什么波斯玻璃菠萝菠菜，这里除了修女就是修女。哼！”
总管说完扭身就走，把那些军人晾在门外。
这外国修道院可是华人不敢招惹的，别说几个丘八，就是当年的皇上或那太后都对神马的修道院、基督教堂十分恐惧，生怕得罪了洋人，再来一次十国联军打进京城。
更何况这座罗马修道院还毗临着领事大街，驻在着十余家外国领事馆。
那位朴刀官长被一顿喝骂，脸色气得铁青，但他仍未敢进入修道院大门。
不管是哪国的修道院或基督堂，大门可以说从不上栓，晚上只是合拢着，白日里便一直敞开着。可是那些叛军官兵硬是没敢向里面迈进一步。
其原因，还是对洋人的恐惧。
修道院居室中异常静谧，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沙莉莉在思索着如何离开这里，逃出京城。她仍在等着她的被洗涮的衣服，感觉那身吉普赛民族服装早已晾干，应该快送来了。
安静之中，让她想找点事做，便随手拿起小桌子上的一本圣经，翻到一半之处，前一部分她已经通读。
可是，心头长草的她，无法安静地读书，便又放好在小桌子上。想了想，想到外面看看，又起身走出那间居室，下了楼走到外面。
当她穿过林荫，便听得修道院大门那边有说话的声音，看到了管家和一位翻译修女站在门内，敞开的大门洞之外，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
不好，是叛军的搜查队！
她便隐蔽于林荫之中，将管家修女如何打发了那群军人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那群搜查的军人悻悻地离开了，她知道这座修道院，正在保护着她而没有将她交给叛军军队——心中一阵激动，便匆匆跑回居室之中。
依她的判断，相信院长妈妈很快就会来到。她的身分会根据搜查军人的描述而在这里暴露了。
果然，在那不久，居室的门轻轻打开，先走进那位翻译修女，接着便是院长妈妈，院长身后还跟着一位小修女，手中捧着的正是沙莉莉的那身洗得干干净净的吉普赛服装。
沙莉莉急忙站起，冲着院长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呵，哈哈！”院长慈眉善目地冲她一笑，坐在小修女为她移过的一把椅子上，示意莉莉也坐下。
她坐好后，听到院长说道：
“我的孩子，妈妈知道你想要离开，如果你执意要离开这里，我不会强留你。可是，你是否知道，这座京城，已被反叛共和的北洋陆军严密地封锁，不但戒严没有解除，而且仍在四处搜查。就在方才，被我们管家妈妈打发走的一伙军人，口口声声要搜索一位身着波斯服装的小姐，说她是共和党三极公司的要犯。”
院长说着，伸手取过沙莉莉的那套服装，用手指着问了一句：
“他们所说的波斯服装，是不是指的这一套呢？”
看来院长真的清楚了她的身分，该如何回答她呢？她心中还是没底。便听了院长妈妈微笑着说道：
“我的孩子，你还有必要在这以博爱为宗旨的罗马修道院里继续装聋做哑了吗？其实你是一位机灵的少女，非但不聋不哑，而且精通英语，不是吗？”院长问着，眼睛里释放出来的仍旧是慈爱的目光。
还要装聋做哑吗？那该是一个多么愚蠢的人所做的事啊！
人家在竭力保护你，你却对人家不信任，这可决不是沙莉莉平时所为。
眼角已滚动着晶莹的泪珠，她心头一酸，那眼泪便从两眼的眼角向下滚落了。
扑通，沙莉莉跪倒在院长妈妈面前，口中颤颤地喊道：
“谢谢救命之恩！”
“哈哈，我可爱的小哑巴。本院并无他意，只是想告诉你，若现在离开这里，立刻便会危险临头，而且还会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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