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女初长成
一
“上海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要不了多少天，我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妈的的茶叶店开张了。我给茶叶店取了个名字叫‘觅临’。我妈最近身体不怎么好，已经连续昏倒几回了。等放寒假我陪她去检查身体。我昨天看到一个青年男子，长得和你好像。他是从那个红房子里出来的，一定是你弟弟。你上次寄给我的磁带和录音机，我收到了。张信哲的‘别怕我伤心’和周华健的‘风雨无阻’，我很喜欢听。你下次来上海唱给我听，好吗？……”
窗外风雨交加，雨点拍打着天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寒风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然后把天花板上斑驳的旧报纸，一张张剥离。
文仙裹着被子，趴在床上，给留苏回信。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文仙已经读高二了。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越发的美丽动人。俨然从天上来的仙女。
五梅近来身体欠佳，已晕倒多次。她太要强，事事亲力亲为，不肯休息。她想打下一片江山，可以让三个女儿有依靠，也可以让娘家兄弟看得起。她更是要让别人知道，她过得比前夫好……
这个世上除了能力，还有宿命。有能力的人多的很，但他们往往逃脱不了宿命的安排。
文仙睡着了。
她要进入梦里。
梦是她真正的归宿……
二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文仙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五梅再次昏倒，被紧急送到医院。医生在给她做全面诊断。文献和凤清荣都在等待结果。
“江五梅家属过来一下！”
“你们是她丈夫和女儿吗？”
“是的！”“我们是的！”
凤清荣和文仙焦急的回答。
“结果需要过两条才能出来，我们需要专家会诊。情况不是很乐观，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到最后，放慢了语速，每个字说的都清晰、慎重。
“不会的！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文仙情绪失控，抓住医生的衣服不放。
“你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医生也比较同情文仙，但是他们医生见得多，都麻木了。
五梅躺在床上，嘴巴微微颤动着，好像在呼喊谁，可是声音微弱的根本听不见。
“医生，病人好像在说话……”一个护士喊到。
“妈妈，你好些了吗？你在喊我吗？我刚就在门口。叔叔也在。”
文仙紧紧抓着五梅颤抖的手，舍不得放。生怕放开，就是永别。
“仙，仙儿，你怎么没上学？”
“我请了假。就耽误一两天，不影响。医生说，过两天你就会好。”文仙强颜欢笑，怕五梅看出什么。
“附加床位，江五梅吃药！”
护士给五梅送药来了。
病房里，非常嘈杂。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呻吟……
铁床反复拖拉，“给拉嘎拉”。病人穿着塑料拖鞋，跺踏地面——试探人间通往地狱的墙，还有多厚。
两日后。脑外科主任医师值班室。“脑癌晚期。”
“什么？不可能！”
“报告单子已经出来。鉴于你们家庭经济状况，我建议你们出院，没有必要多花钱。我会配一些药给她带回去服用。拖得好一年，情况不好随时会走。你要做好你女儿的安抚工作，她这个年龄，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要防止她走极端。”医生语重心长一一交代。说完，医生也叹了口气。
“妈妈，叔叔说一会就可以出院了！”文仙非常开心，笑的像朵向日葵。
“医生交代你要多休息。暂时，你就不要出去。等身体好些，再出去。”凤清荣没有办法，又不能直说，骗一步是一步。
“茶叶店才开，不去怎么行。还有一些货……”五梅知道自己身体跟不上，但她不想停下来。
“妈妈，你暂时歇两天。我放假了去店里给你帮忙。”
“好吧……”
当一个人快要倒下时，自己是知道的。
三
“有你家的信，出来取一下！”
邮递员送来一封信，不用说是留苏寄过来的。
五梅拿到信时，心跳就开始加快。她知道这绝不是第一封信。五梅抓着信，靠在床上，她没有勇气打开，她怕看到她不想看到的内容。
她还是撕开了信……
“仙儿，最近好吗？我知道上封信你才收到，可是我忍不住又给你写信了。黄河有段结冰了，上海冷吗？记得多穿衣服！放寒假不要去新客站出摊，听到了吗？我过了年，就来上海……”
五梅整个人剧烈的颤抖。她把信撕得粉碎。打开后窗，把撕碎的信抛向潮湿、冰冷的屋顶。
她不能接受女儿早恋，她决定先不作声，等调查清楚，再做下一步打算。
傍晚时分，文仙放学回到家中。她询问了五梅的身体状况后，便开始写作业。五梅靠在床上望着文仙:十六岁的花季美少女，雪白娇嫩的肌肤。弯弯的柳叶眉，清澈动人的杏眼。高挺的鼻梁，鼻翼小而有肉，包裹着狭窄、性感的鼻孔，微微内收。鼻尖自然些许上扬，自然天成。红红的小嘴，饱满、矜秀。人中深邃。下巴微微翘起，还有道美人沟，与丰盈的额头相辅相成。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到腰下。日渐丰满的身体，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一笑一颦，亦或执笔的姿势都让人为之倾狂。偶尔，蹙动一下眉目，就会让人为之疼惜。如雨后三月，初开的桃花……
掌握了开始，却未必能等到结局。料到结果，却无法规避现在。
五梅像冬日里凋萎的野草，已经被冰雪覆盖。她知道她的一生即将走完，但她想在垂死前做一次挣扎。她要阻止文仙早恋，文仙是她全部的希望。即使她自己死去，也要女儿出人头地。摆脱卑微又悲惨的命运。
“文仙，你们班上有没有谈恋爱的呀？”五梅试探的问。
“嗯？谈恋爱？……我不清楚，也许有，也许没有……”文仙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早恋，她只是寄托一份美好的感情在留苏那。相互倾诉，相互取暖。
“你有喜欢的男同学吗？”
“没有。妈，你问这些干嘛？”
“我和你聊天呢！有喜欢的也很正常呀，妈妈像你这么长就喜欢自己的表哥了。所以，我好奇看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你喜欢什么男生……”
“我没有喜欢的男生。我现在也没有想过我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人都是变化的。”文仙一边写作业，一边回答五梅的问题。
五梅听她这样说，感到很意外。她没有想到女儿这么成熟，她稍微松了口气。再继续观察观察。先要弄清楚那个写信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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