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源遭遇之剪掌

　　一场雪过后，天地清宁。

　　沉静许久的乡街，热闹起来。四面八方的人前来赶集，采购年货。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文仙的母亲没有回来。

　　与恶婆缠斗了几个月，文仙经不觉得那么痛苦。她学会了在痛苦中抽身，上升到一个高度，俯视它，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恶人，之所以成为恶人，是因为它的行为违背道德底线，正义的原则，良善的初衷。它抛弃了这些，它就是恶鬼，它可以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

　　文仙自知:要有面对恶鬼的勇敢，也要有战胜恶鬼的胆识，但觉不应该深陷其中。

　　即使，现是凡胎，但文仙还是展现出她过人的灵性。

　　树枝上有雪，不时被风吹的四下散落。文仙伸出双手迎接，雪片落在她的掌心，点亮了羽毛印记，发出金红的光芒。

　　突然，背后有一只手伸过来，一下抓住了文仙的左手。

　　“这次总算被我逮到了吧！你就是个妖精，这次我非要弄个究竟。”

　　老婆子连拖带拽，把文仙拉到了那黑洞洞的灶屋深处。文仙毕竟只是个一年级的孩子，她哪里能挣脱一个五六十岁妇人的手。

　　“你这个妖精，今天我要好好收拾你！”老婆子恶狠狠地说，边说边拿出绳子，把文仙捆在一根柱子上。柱子是灶屋中间的梁柱。老婆子绑了一道又一道，恨不得从脚脖子绑到头顶。最后，她用力打了个死结。找来破布塞在文仙嘴里。这一切，都是她在黑暗中完成的，无比的娴熟。

　　灶屋只有一个小门，没有窗子。灶屋的进深很深，在黑暗里，感觉这个屋没有尽头。

　　灶屋是在三间主屋的后面，比较隐蔽。灶屋的后边是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的边上是一个小树林。这里是死路，从来没有人进来。

　　老婆子用一条宽大的灰色粗布，缠围在头和脖子上。

　　她锁了门，匆匆离去。

　　文仙挣脱了半天，无济于事。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阴森的黑暗深处，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文仙。文仙闭上眼睛，不敢睁开。好静，静的能听到文仙急促的呼吸和混乱的心跳。

　　文仙的左手开始发麻，羽毛印记在她掌心一点一点扩大，突然发出耀眼的光亮，照亮了灶屋深处。

　　文仙睁开眼，看见灶屋最里面，靠墙放着一个像香案一样的台子，台子上有两张镶了边框的头部照片。文仙吓的一颤:其中一张居然是老婆子。另一张是男性。

　　文仙目光移动，不禁吓的全身发抖。在香案边上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上还盖着千金被。香案的上面还吊着一口红色的棺材。棺材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套大红的女士“死人服”。（死人服，是人死了之后入棺穿的衣服，也叫寿衣。）

　　文仙吓得脑子一片空白，都不会哭了。

　　“妈，万一我们搞出事来，就不得了了？”此时，外面来了人在开锁。

　　文仙手心一紧，羽毛收了光亮。

　　“妈，这么黑看不见呀！”

　　“我来点蜡烛。”老婆子从灶肚边上的凹槽里拿出一盒火柴，点燃了蜡烛。

　　“妈，她哪里不一样啊？”

　　“手，把她左手拽过来！”老婆子迫不及待。

　　“妈，这哪儿有什么不同吗？”老婆子二儿子很疑惑。

　　“咦，又没有了！看来，这个东西会变化啊！今天，我不管你手心里有没有东西，是什么东西，我都要把它挖了！”老婆子气急败坏地叫着。

　　“妈，这样使不得！犯法呀！”她二儿子有些害怕她妈的行为。

　　“怕什么，以后就跟人说她鬼上身，我们给她做了法。”说着，老婆子就拿出一把剪刀:“帮我把这妖精的手逮紧了！”

　　“呜……呜”，塞着布，文仙叫不出声，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的哀鸣声。

　　血，顺着文仙的手腕往下流。往下流。映红了昏暗的烛火。

　　“妈，她是不是死了？……”

　　老婆子二儿子满脸惊恐。

　　“剪一块肉，流一些血，就会死吗？你以为人这么容易就死了啊！更别说，她还是个妖精。从她来到我家后，别人来找我‘问卦’，我一次都没算准。现在都没人上门找我了！”老婆子把带别人“问卦”不灵的原因，归咎到文仙身上。她恨得牙直咬，目露凶光，面目狰狞。

　　“妈，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她二儿子害怕出事连累了自己，用哀求的语气问老婆子。

　　“滚滚滚！没用的东西！你就和你老子一样怂！你们兄弟三个都是没用的孬种。个个不听老娘的话！”

　　她二儿子早就站不稳，吓得两腿直哆嗦，踉踉跄跄的离开了血腥暗黑的灶屋。

　　老婆子拿出一个小的陶瓶，拔掉瓶塞，往文仙手心倒了一些粉末。又拿来一件旧衣服，用剪刀剪出一溜长条，缠在文仙手掌上。

　　老婆子手持蜡烛，慢慢向香案前的棺材走去。

　　“你看到了吧，我有多不容易啊！你死了倒清净，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养四个人。我装神弄鬼想挣点钱胡日子，我累呀！大儿子，讨了老婆不能生。这个二儿子连生了三个丫头。四儿子不听话，张三看不中李四看不中，却偏偏看中了一个离婚的妇女，不仅结扎了，还带来一个外姓的丫头。连那么好的工作都不要了，跑到什么上海去打工。我真是命苦啊，老头子……”

　　老婆子大儿子有些先天残疾，取了个哑巴，一直没得生。二儿子生了三个女儿。计划生育已经不可以生第四胎的。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四儿子凤清荣身上，希望能抱个孙子。没想到凤清荣执意要取五梅，这所有的恨她都发泄在文仙身上。

　　老婆子丈夫的尸体一直没有下葬，经过特殊处理，一直就放在香案边那口棺材里。上面吊的那口棺材和墙上的寿衣，还有那张照片，都是为她自己准备的。老婆子丈夫生前就是做棺木生意。

　　文仙迷迷糊糊醒来，老婆子说的话她听的个大概。

　　老婆子走到文仙面前，看着文仙叹了口气说:“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我家。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投胎到你这个娘肚子里来。”

　　说着，她用剪刀剪断绑在文仙身上的绳子。拽出文仙嘴里的破布。文仙如失重一样，往前趴去，倒在了地上。

　　老婆子拉起了文仙，然后两只手从文仙背后向前一把抱住，就这样把文仙拖到前屋的房间。老婆子端来一碗水，喂文仙喝了。喝完水，她把文仙拖到棺材里，锁了门，走了。

　　又是陷入一片黑暗。

　　文仙想起老婆子说的话，说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投胎到五梅肚子里来，想到这，文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把左手放在胸口。

　　掌心的痛远不到心痛。

　　她知道，过年，母亲是回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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