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宋故予振作起来，清掉自己桌上的卷子，上午几节课的书本，整整齐齐放在桌子左上角。她才想起，夏礼说要帮她记笔记来着，看来不仅是第一节，而是三节课都作了笔记。
宋故予伸手去拿书，意外摸到书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有些微微凸起。
打开看了一眼，发现书的夹层里放了一颗糖和一把钥匙。
糖宋故予记得，昨天晚上夏礼给她的那种，很奶的粉色包装。
她拿起钥匙，似乎是天台的钥匙，可她记得清楚，本来钥匙上应该有些划痕，这把没有，是一把新钥匙。
粉色的包装被撕开，宋故予把糖含在嘴巴里。
蝉在树上高声鸣叫，一声一声，叫醒了整个夏天，连夏末都热烈如歌。
放了学，因为下午没有课，班上的人都已经离开。
宋故予从窗外看去，地面被太阳直直照着，地面都变成了橙黄色，中午的阳光简直可以把人烤化。
去岸边或者去天台，都太热了。
宋故予将钥匙塞回口袋。
下了楼，也不知道去哪，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忽然看到校门对面的不远处，开着一家叫塔尖的店。
外面的装饰简单极了，宋故予怀疑店家就挂了一个招牌在外面，连门都没换。
看不出什么里面是做什么的。
抱着些许好奇，宋故予推门走了进去，店内冷气十足，眼前的亮度降低，耳边的音乐大的有些震耳朵。
进门就可以看到一个吧台，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酒。
原来是个酒吧。
宋故予失笑。
老板大概不会做生意，这样的门面估计招揽不到什么人。
室内装饰倒是做的不错，宋故予边走边看，中午不是酒吧客流量比较多的时间点，但客人竟然挺多的，大多没有坐在位置上，不知为何围在在站台下站着。
宋故予来到前台，坐下:“麻烦来一杯度数低一点的酒，谢谢。”
“不好意思，小姑娘，我们不向未成年小朋友卖酒。”调酒师有趣的打量着她。
宋故予怔住，低头看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校服。
“我不是未成年，我18了。”宋故予尴尬地解释道，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给他证明。
调酒师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给她一杯四季就好。”一旁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宋故予看过去，对上一双含笑的眼，优雅又不好接近的气质，她瞬间更尴尬了，这个人昨天刚见过:
“陆老师好。”宋故予本就不高的声音瞬间又低了一个八度。
“放心，我不告诉你们班主任。”陆之衾稍微凑近了些，故作神秘地保证。
宋故予干巴巴笑了笑，呼吸间，闻到了陆之衾身上的香水，小豆蔻中带着一点柠檬香，围绕在陆之衾的举手投足间，闻久了，留下来的是雪松的味道。
是一个很干净整洁的味道，不像是在酒吧，倒想身处在街头花店。
“老师，你怎么会来在这儿？”
“这家店是我认识的人开的。”陆之衾自如地坐在一边，喝了一口杯里的液体，透明的，像是一杯白开水，解释道，“今天有个活动，来照顾一下生意。”
这时候宋故予的四季也被端了上来，很漂亮的一杯，是粉粉的颜色，杯壁外不断冒着冷气。
宋故予喝了一小口，才发现，这杯四季，没有酒精，是一杯很甜的果汁，一下子让宋故予想到了那颗桃子味的水果糖。
“活动？怪不得这个时间点这么多人。”
陆之衾歪着脑袋，调侃道:“宋故予同学，看来经常来酒吧嘛，嗯？”
宋故予措不及防地被呛了一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只听见耳边传来陆之衾的轻笑。
陆之衾止住笑，放过了被呛红了脸的宋故予，解释道:“不是什么大活动，一个乐队要解散了，这是他们最后一场。”
她指了指站台上的几个正在鼓捣乐器的几个年轻人。
宋故予看了过去，台上的几个人都和她自己年纪差不多大。
为首的男生看上去就很高调，头发被尽数撩起，露出帅气的面容，裤子把一双长腿包裹的笔直，脚下穿着一双很重的马丁靴，擦拭着乐器，沉默不语。
而一旁的几人背对而坐，只能看得出身形高瘦，长相气质都很容易吸引眼球。
“怎么会解散？”宋故予有些不解。
陆之衾好像叹了口气:“各有各的原因，他们也是不容易。”
看得出来，台上的每个人心情很沉重。
宋故予没再多问。
“对了老师，那个，钥匙……”宋故予试探的问道。
“钥匙夏礼还给我了。”
“哦哦，那就好。”宋故予心虚的转了一下椅子，挡住口袋里躺着的那枚新刻好的钥匙。
陆之衾起身拍了拍宋故予的肩膀:“要开始了，我在这你也看得不尽兴，先走了。”
宋故予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已经转身离开，门被推开，阳光照进昏暗的酒吧，很快门关上，酒吧又被隐藏在不起眼的小巷里。
宋故予失笑，觉得这个老师有意思极了，而两年前在那所学校里，应该没有一个老师会待见她，几乎对她都避如蛇蝎。
如果那个陆老师曾经是她的班主任，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如果这样一个温柔的老师也用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她，或许她只会更绝望吧。
干净的桌面倒影这杯好看的果饮，宋故予忽然觉得烦闷。
她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想找顾迁或是赵梨聊聊天，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觉得没劲，宋故予将手机扔在桌面上，双手遮住脸，无声地消化着突兀的情绪。
每每这个时候，宋故予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像和在沼泽里，随时就把人拉下来。
无法自救，也不敢求救。
而下一秒，激昂流畅的吉他声响起，宋故予缓了几秒，疲惫地抬头看去，一段旋律过后，吉他声停下，嘈杂的酒吧不知何时安静下来，那个很酷的小哥哥手里握着麦克风，几次张嘴，却都没有说话。
灯光暗下，一束光线在为首的那个男生的位置亮起，沉默良久，他开口低沉磁性的声音通过麦克传到整个酒吧:“大家好，我们是乐队。”
几乎所有站在下面的人尖叫起来，声浪几乎要把房顶冲破。
“今天。”台下有安静下来，他继续说道，“是我们乐队最后一次演出，不出意外的话，你们是我们最后的观众。”
台下一片黑暗，他的眼里反射不出一点光，看不出眼里的情绪。
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人泪不成声。不知是谁，率先把手机手电筒打开，光电慢慢一个个亮起，很快，黑暗里像是有了一条银河。
“算了不发表感言了。”小哥哥嘴角扯了扯，非常破坏气氛的笑道“第一首歌，送给最开始的我们和你们。”
只是在场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人群里传出一个有些哽咽的声音来。
“风起！！！”
灯光照亮整个舞台，从小哥哥的歌声伴着吉他，鼓点，贝斯，键盘，燃起了所有人的热情，台下的人跟着节奏全都蹦了起来。
大中午这么嗨，对宋故予来说，有些许荒唐，她应该疯狂的跟着一起尖叫，投入人群，一起蹦了起来。
但她实在很难理解作为粉丝对于这个乐队的感情，被音乐吸引，奋不顾身投入的汹涌的人群。
整个下午，所有人，忘记了时间，仿佛这个小小的酒吧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宇宙。
台上的几人很年轻，比宋故予大不了几岁，她没来由的羡慕，他们闪闪发光的样子。
宋故予坐在角落里，低头喝了一口那个叫“四季”的饮料，知道外面的那道门像什么了，像黑洞，穿过黑洞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
结束最后一首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所有人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众人安静下来，迎接离别的时刻。
贝斯手讲贝斯扯到背后，喘着粗气，用最大的音量喊到:“我是沙孤乐队的贝斯手，大胃。”
说完，头顶的灯熄灭。
键盘手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沙孤乐队，阿影。”
又一盏灯熄灭。
鼓手擦了擦眼睛，吸着鼻子:“我是沙孤乐队的鼓手，马桐。”
说完，场上只留一盏灯在上面，和最开始开场一样，落在小哥哥身上。
他将拨片握紧，朝台下一扔，被人群中一个男生伸手接住，那个男生始终没有放下手，坚持举着手里的拨片，眼角有泪划过。
小哥哥放荡不羁地笑着，眼里闪着光，有些沙哑说道:
“沙孤乐队吉他手兼主唱，陆戎。”
至此，全场灯光熄灭。
场下大多数人眼里闪着泪光，有几个小姑娘忍不住哭出了声，有一个看起来壮壮的大哥想要去安慰，拍了拍她们肩，话没出口，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宋故予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从始至终都像是一个不怎么尽职的看客，调动不出一点情绪。
是的，有一天月亮也会坠落，你明白了这个道理，再没有人可以一直陪伴着你长大，然后各自在人群走散，星光暗淡，不辩方向，只身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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