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天意如藕
“小捱......小捱！”
虚海之水，寒若极冰，琴桑扯着萧捱在海中沉浮，却发现对方竟因为伤势过重，几乎没有力量跟着自己，更无力回应。无法顾忌太多，琴桑只能在海中以灵渡力，并带着萧捱飞向附近的仙岛。
再次踏上沙滩，萧捱无力倒地，整个身子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琴桑见状，便想继续渡灵，然而萧捱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有些吃力的说道：“你的灵力.......还未......恢复，不能再渡了.......否则，咱们俩个都.....撑不......下去....咳.咳咳...唔！”
“小捱！”
话未说完，萧捱连咳几声，便呕出一口黑血，整个人都脱力的昏迷过去。
此刻，琴桑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封萧捱身上数道大穴，并再次渡灵护住心脉。
许久之后，萧捱的气息终于平稳，却因这海边的冷风瑟瑟发抖。琴桑恍然惊觉，又急忙去岛上拾柴生火，步下结界，不知不觉得便忙活好一会儿。
待海边火苗生起，琴桑扶着萧捱坐于火边时才发现，上千年的神仙生活，竟让她曾经相当不错露营本事生疏了好多。
低头苦笑，便开始查看萧捱的身体。除了内伤，那憨龟出手的劲道十足。此刻看云，萧捱的背上竟微微渗血，鲜血浸透层层纱衣，竟将这雪白的仙袍染上大片暗红。
该死！
琴桑暗骂自己疏忽，却也懒得避嫌，当即便开始解萧捱的衣服。然而，当她扯下对方上身的纱衣时，面对眼前的赤裸身体，本应急切的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苍白若雪的细腻皮肤从后背延伸到两臂，只是这苍白却在两肘之上戛然而止。代替它的，正是琴桑最近经常看到的，那如玉般的，却无半分生机的冰冷假肢。
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假肢，还是在微泉宫，那时因为萧捱有意回避，自己只看到双手。那之后，琴桑曾向宋顺问过，也知道这是佛莲之藕化身的结果。可此时再看，这藕化之身配在这病弱的身上，却透着让人说不出的残忍。
琴桑看着，更忍不住的出手去探，想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触摸。
然而就像她看到的一样，冰冷，僵硬，更透着植物特有的脆弱怀空洞。琴桑细细的摸着，也细细的看着。
可当她看到那皮肤与假肢连接处时，琴桑终于不敢相信的捂住了口，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着，虽烫疼了脸颊，却浸不过冰寒的心。
曾几何时，琴桑也曾怀疑过，为何小捱的沙化没有结束，却再未看到落沙。
然而此刻的她终于明白，原来小捱的沙化从未停止，只是这藕化的假肢将沙化的部分一点一点的蚕食着。这速度虽慢，却已是肉眼可寻，难怪小捱平日虽努力活动，身子却越来越僵硬，更从不在自己的面前更衣。
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何小捱再次出现，竟如此的抗拒与她相认，只因他心里清楚。
这一次，他根本就是时日无多。
“唔......”
恍惚之间，听到那人慢慢清醒。可眼睛还未睁开，似乎已经感知到了自己衣衫大敞的模样，竟瞬间起身，想扯紧上衣。
然而琴桑此刻也已经回神，急忙一把按住对方后背，努力控制着声音，道：“别动，你背上伤的不轻，需要上些药。”
琴桑说着，泪却还在流，声音的最后更带着微微颤抖。
闻声，萧捱双手落下，却也明白，对方知道了。
片刻，点点清凉落后背后，虽引得丝丝扯痛，可更多的却是灵药起效后酥麻。
“当初......惩音大师说过，我体内的魔念不除，这沙化之势便不会停下，这也是无奈之法，至少能保我仙身自如......”萧捱说着，声音中透着些许无力，好似在解释也好似在为佛门开脱。
“什么无奈之法，这样哪算是好方法！”琴桑说着，声音带着倔强，却也带着哭音。“这时间长了，你岂不是要变成如玉的假人！”
“这个.......”此刻，萧捱很想说，只要这沙化之势停下，自己便再无后虑。然而，想着自己这几百年都没能想到解决办法，此刻却也没有自信去劝对方。
“你心中的魔念倒底是什么？”见对方不再说话，琴桑着急问道。“当初入佛门，不是说心魔已除，这怎么又多了个魔念。”
闻言，萧捱不由想到当初还在佛门之时，惩音大师曾对他说过，“你情根过深，又引魔入魂，另生魔念。若不断却情丝，只怕再生心魔，到时便是这佛门也救不了你了。”
“小捱？”
听到琴桑提醒，萧捱急忙回神，发现对方已经准备帮自己穿回上衣，萧捱借力将衣服拉紧，叹道：“我也不清楚，可能.......都是天意吧！”
天意，这算什么天意。
难道小捱的天意，便是做佛门的一截断藕！
“咳咳......咳......”
夜风凄凉，琴桑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却听到萧捱轻咳。
看着对方努力挪动身子，小心的靠近火堆，琴桑痛苦的摇了摇头，最终双手落在对方的背上，以术生温慢慢为对方驱走全身的寒意。
“你可是因为这身子，才不想认我？”琴桑喃喃低问。
却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紧，然后又快速放松下来，就在琴桑觉得，对方又想逃避时，却听到一句。“若还有一丝生机，或许我还有勇气。可如今这身子，能撑到哪一天，就连惩意大师都未能说明，我.....”
“我也曾问过自己，若与你只剩一天的时间，我还会爱你么？”未等萧捱说完，琴桑突然出声，坚定的截下了对方的话，双手却轻轻前移，整个人贴在了这个不算强壮的背，“我答案是，爱，我爱你，从来和时间长短无关！”
“琴桑......”
轻轻一语，比过顾虑万千。
同样的问题，萧捱也曾问过自己许多次，可他虽知道答案，却没有勇气像琴桑这样，坦然的说出来。
恍惚之间，重入佛门之中。
惩音大师的好似再次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你的佛缘不浅，悟性极慧，若此时索性遁入佛门，或许还能等到这拔魔重生之日。”
“多谢大师赠言，可小仙以为。此生若没有她的陪伴，只怕自己至今不知仙门何处洞开，何谈今日贵遇。若老天执意让小仙化为死物，那我宁愿再偷偷陪她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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