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怎么来了

　　万惊鸿愣了愣，抬起眸子瞧他，片刻，忽然像是常年多层冰封的水面，慢慢有了裂纹。这种感觉，让她抓不住，如急湍的流水一般，从指尖溜走。

　　她愣愣的地看着施丹虞，施丹虞却没有看她，而是偏过头去逗弄萧方荣。萧方荣还是一脸惊恐得麻木模样，动也不敢动，任凭施丹虞如何，都是从一始终地死死抿着唇，低着脑袋，垂眸不知道在看地上还是在看哪里。

　　片刻，施丹虞转过头来，对她道：“不去吗？”

　　万惊鸿没说话，将头低了下去，忽而又抬起头来，轻轻摇了摇，像是心中在自我对话一般。

　　最后，她站起身来，道：“去。”

　　他们没再骑马或者步行，这两种方式，无论哪一种，都几乎要了万惊鸿的命，从王府出去，不肖是得跑一个城池。若是再选择骑马或者不行，恐怕今日就瘫痪在地，又得昏迷个把月，说不定这双腿啊，还会彻底废掉。

　　施丹虞吩咐人准备了马车，就停在离王府最近的偏门。

　　上了马车，万惊鸿与施丹虞相对而坐，而萧方荣早就缩在了她这边，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蒙着双眼，将脑袋埋在万惊鸿的后腰上，彻底挡住了施丹虞的视线。

　　施丹虞对着这团子如此胆小的模样，也是失笑。

　　马车中安静了些许，他也没再没话找话，而是瞧了万惊鸿一眼，后闭上了双眼，双手抱胸，靠在马车上，开始闭目养神。

　　万惊鸿始终半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突然，施丹虞发觉自己的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他眉头一挑，睁开了双眼。

　　一看，发现是万惊鸿伸出手拉他的袖子。此时他睁开双眼，万惊鸿也没有退回去，而是就此姿势，一动不动地捏着他袖子的一角。仿佛在挣扎，又仿佛在等待。

　　施丹虞道：“怎……”

　　他方出声，万惊鸿便打断了他：“我并非是为了他才出府去寻王爷，我从不为别人。”

　　施丹虞笑了笑，往缩在一旁的萧方荣看了看，轻声回道：“我知道。”她不会毫无目的地做这种付出与利益不成对比的事，帮萧方荣去找怀凌王，不过是机缘巧合，刚好解决了她不必思考借口的问题。即使没有萧方荣的出现，她也必定会想着法子出去一趟。

　　她就是这种人，就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她不是一个好人。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与她不关，她若是管了，必然是另有所求。

　　即使万惊鸿不说，他也知道的。

　　而此刻，听他说完的万惊鸿，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她仍旧微微垂着脑袋，左手捏着施丹虞的袖子，看不见她的表情。她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你也别再这样了。”

　　“哦？”施丹虞问道：“哪样？”

　　万惊鸿道：“我心思不够你敏锐，对于别人的情绪没能抽丝剥茧，深度剖析。没办法像你这样，一针见血的察觉出来。所以若是你遇上了什么事，无论你是否直白地显露出来，还是隐藏起来，我都没能察觉出其中的猫腻，发现不对劲。”

　　“所以呢？”

　　“所以……”万惊鸿松开了他的袖子，有些发麻僵直的手，慢慢收回来，垂了下来。她抬起脑袋，直直地望向施丹虞，眼神中意味分明，像是做出了很复杂的思索，在经历了思绪万千变化，最终得出的结论一般，她轻声，却不乏郑重地道：“所以，你给的细心，我没办法回报给你。以后别再这样了。”

　　听她说完，施丹虞没有接下去说，而是沉默，马车中一片沉默。

　　也不知是过了一个世纪，还是只过去了一瞬。施丹虞轻笑出声，他眉间眼角全是笑意，连嘴角都忍不住上扬。他望着万惊鸿，双眼是让人读不懂的情绪，却如火焰般，让人难以忽略。

　　施丹虞道：“如果我说不呢？”

　　万惊鸿道：“那你便吃亏了。”

　　“我喜欢吃亏。”掷地有声，说得好像真的如字面意思一般。

　　“……”

　　万惊鸿沉默。

　　而后，施丹虞却像是欣赏够了她一脸无话可说的模样，道：“不是我心思敏锐，善于察觉，而是，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追求的是万无一失，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一定会探究到底，知根知底，将它变成十足把握。”顿了顿，又道：“想必，这次借这个小呆子的机会，就是想为征兵之事助一把力。我说的对吧？”

　　他目光灼灼，说出的语气轻轻巧巧，却将万惊鸿心中之事全明明白白放了出来。万惊鸿觉得那双眸子像是要将她也燃烧起来，她偏过了头，不再瞧她。

　　态度却也表示出来了，回答也以默认做肯定。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被动地压着打，不是她的风格。她主张进攻，以最大输出进攻，稳中求胜。

　　而后，万惊鸿问道：“殿下如此统筹兼顾，为何终日与我一起呀，在院中闲逛，而不去为王爷排忧解难，指点江山？”

　　“指点江山？”施丹虞琢磨片刻，笑道：“好词。”又道：“我不过是在他们危在旦夕之际，伸出了选手，一时解救了他们。萧王府又不我儿子，我不可能永远挡在他们前面，替他们操心，我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一世。想要在乱世存活保命，唯有自救。”

　　顿了顿，他轻笑出声：“再说，就算是儿子，也该学着长大了。”

　　万惊鸿想了想，道：“萧三殿下还小。”

　　那时候与他并肩作战时，万惊鸿便发现了，这位三殿下虽然说是跟随从军打仗多年，却仍旧稚气未脱，尚且青涩。想法不自主，战术分析受阻，局限性过大，过于忍气吞声，被敌人牵着走。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萧然还是有很出色的地方，比如武功，比如意志，比如听取意见，敢于冒险，随机应变，且并不固步自封。尚且年轻，就有如此气度与作为，可想而知，有朝一日，定会成为一个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只是听她这么一说，施丹虞却是收起了笑容，面带思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赞同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确实还很小。”

　　万惊鸿道：“但为人气度不凡，才智，勇猛，都很出色，是个可塑之才。”

　　施丹虞却皱眉，问道：“你喜欢？”

　　“？”

　　万惊鸿一脸疑惑，方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怎的突然就跳到这里来了。况且这与方才的话，又半分瓜葛吗？

　　万惊鸿甚感无奈，偏过头去，道：“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施丹虞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纠缠不停，继续问道：“你觉得萧然好？”

　　这人若是听不到答案，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万惊鸿也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气，只好无奈道：“三殿下为人不错，为何不好？”

　　“所以你是觉得他好？”

　　这与她有什么关系？万惊鸿就快要失去耐心，随意道：“是不是都与殿下你无关。”

　　“与我无关？”施丹虞眯起了双眼，语气冷冷，仿佛在琢磨这个词，却是紧紧盯着万惊鸿，而后又道：“你说你不想欠我什么？”

　　怎么又跳到这了，这人是什么神奇的弹簧吗？

　　万惊鸿真的无奈至极，仍旧强忍着不做出失礼失态的举动。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又一本正经道：“是。”

　　施丹虞却笑了：“你想知道如何能够不欠我吗？”万惊鸿轻轻摇了摇头，施丹虞又接着道：“我道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她倒要听听，看看这人能扯出些什么花里胡哨的话茬子。

　　施丹虞却是调笑地勾起唇角，凑近了几分，对着万惊鸿眨了眨眼，道：“若我的东西，也成了你的东西，那我若是为你多一分担心，也是你理所应当的，那便不存在欠与不欠这种矛盾了，不是吗？”

　　听他说完，万惊鸿沉默地思索了片刻，觉得他这说的逻辑在理，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她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施丹虞笑了笑，又重新倒回，靠在了马车上，半睁着双眼，双手抱胸，轻声道：“下一次上京，你虽我一同，在我身旁左右。”

　　万惊鸿点点头，却仍旧没明白，他说的，像是在命令她，其实这都是万惊鸿所求之事，她正是想要进京。京城里还有好些人，现在想必正心满意足地肆无忌惮着。

　　她可是还要回去，叫他们从天堂，摔入地狱。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看她这一副表情，施丹虞就知道，她是未曾想过另一方面的事，施丹虞道：“到时候，你可知你需用什么身份？”

　　这不用多加思考，万惊鸿毫不犹豫，道：“自然是侍奉殿下的丫鬟。”

　　“丫鬟？”施丹虞挑眉道：“丫鬟身份太过局限，怕是连自由出入都难，还是说你想要被人靠在门外，还是要众人传施小王爷的丫鬟是个蒙着面纱的丑丫头？”

　　“那……”

　　施丹虞扯出一个笑，看似随意，却像是一个烙印一般，令人窒息。他道：“能与本王并驾齐驱的，只有本王的夫人。”

　　－－－－－－题外话－－－－－－

　　等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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