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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


四下无人,阮渊试探道,“方才为何?”

        “……回去再说。”齐桑避轻就重。

        “……”阮渊扫了一眼静悄悄的院子,不禁眉头轻皱。

        正主既已用计逃脱,这头自然一无所获。

        两人从北狄使团住所出来,初春的街道依旧萧冷得紧,风灌入袖,只见头顶天色发暗,行人步履匆匆,一场春雨忽而又至,下的突兀,众人纷纷去寻避雨处,原本还算熙攘的长街霎时冷清下来,种种繁华,只消一场雨便淋醒了。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却在巷角处停下。

        “长路漫漫,去给两位公子递把伞罢。”马车里传出一道女声。

        “是。”

        婢女携伞离去,四下无声,一只素白的手半掀帘子,一对含水秋目回首看去,只见春日雨雾间,长街之上,一名青年檐下正躲雨,一袭红袍,通身气派,挺拔如松,恍惚间,倒让她记起一位故人,这下饶是秦妘,也不禁哑然失笑,正叹息,余光又闯进一人,似察觉到了她的打量,那人视线倏然与秦妘对上。

        “……”

        齐桑话到嘴边又咽回肚里,最后伸出手道,“给我罢。”

        婢女磨破了嘴皮子,正愁该如何把伞塞给阮渊这尊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杀神,好让她回去交差,千想万想,却不曾想最后竟是旁边这位最不好相处的祖宗开口替她解了围,当真是世事难料,那头齐桑接过伞后,又突然喊住了她。

        婢女没来由背脊一凉,忙笑问,“怎么了,大人?”

        “且替我谢过你家小姐。”

        “他当真这般说?”秦妘听完婢女回禀,不禁笑道。

        “小姐,你是不知道……”婢女还在絮絮叨叨,一脸心有余悸,秦妘却笑着摇摇头,低眉垂目,抚上被她抱在膝上的古琴,神色罕见寂寞,看得婢女不禁心底发慌,急忙收声,不敢多言,半晌后却听她家小姐低喃一句耳熟能详的唱词。

        “世人羡我多婀娜,谁人知我苦君诺……”

        台上红裙身姿摇曳,台下白衣抚琴而和,倒也颇有那么一番意境在。

        一曲舞毕,赢得主人家拊掌称妙,“不愧是上河双子!”

        “公公谬赞。”着了一身红裙那人走下台来,规规矩矩朝主人家行礼,身是男儿,行的是女子之礼,众人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便如主人家默许白衣不用行礼一般,如此一来,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一下台便换回本声来的晏临身上,细看模样着实够俊,也难怪会得当今宦官之首翁闵玉青睐,豢养在府上。

        “临儿与咱家客气什么,既给咱家长了脸,那便当赏!”翁闵玉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谢公公。”晏临同样笑道。

        一番恭维后,晏临正要退下,不料突生变故,正给客人斟酒的婢女不知为何失手打翻了桌上杯盏,酒水尽数洒在客人身上,婢女慌忙去擦,那客人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眼皮子要掀不掀,冷淡得如同一潭死水,却在婢女碰到他时倏然出手制止,  抬眼幽深看去,婢女倒一副天真烂漫模样,不明所以,怯生生道。

        “大人?”

        “……”那人无甚言语,脸色平静,下一刻只一个手腕发力,便将人扔了出去,摔到一旁,砸得杯盏尽碎,哐当作响,惊呼连连,那人却自顾自斟起了酒,平静喝着,一如之前,竟是半分怜香惜玉不曾有,仿佛并未有过意外发生一般。

        一时间,满座寂然。

        不少人暗暗心道,世人诚不欺我,段如行这厮果真不知情面为何物。

        少不得有人会问,段如行,何人也?

        段氏独子,武将世家遗脉!任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称上一句大将军!

        别家的爵位皆是靠世袭祖上恩泽,或是为官救百姓于水火的现世功绩换来的,可段家就不同了,他家爵位可是靠一个人头一个人头砍出来的,换句话说,段府上下就没不会武的,连府上养的老母鸡都比别处凶狠,死到临头都不忘啄回本来,宰了无数牲口的厨娘见了都戚戚然,更遑论姓段的,舞枪弄棒是家常便饭,一个比一个嗜杀,到头来又一个比一个死得惨,几近满门忠烈。

        段如行杀过的人,除了姓洛那头疯狗,城内怕是无人能与他一较高下。

        如今恶犬既死,此人无疑将是上河城中最须忌惮的头狼。

        “好个贱婢!竟敢在咱家眼皮底下耍心机勾引段大将军!来人哪!将人给咱家拿下,拖下去砍了剁碎喂狗!”翁闵玉顿时脸色难看起来,明眼人正暗暗心惊,心道那段如行剑冷似霜人冷似铁,不是什么好拿捏的倒也罢了,谁想这翁闵玉竟如此歹毒,一环扣一环,拿人性命逼人就范,若段如行不开口,便教他落个恶人名声,若开口,他便顺理成章往段府塞人,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不料却听作壁上观的段如行突然幽幽来了句,“这等美人喂狗着实委屈了。”

        翁闵玉顿时弯了眉眼,“那依大将军看?”

        “不如割爱……“段如行捏着酒杯,缓慢抬眼,“送我府上作花肥罢。”

        “……”

        瞧瞧,这是人话吗?

        走了一条姓洛的疯狗,又来了一个姓段的疯子,换谁都吃不消啊!

        “既是大将军开口,咱家岂有不从之理?如此,还望大将军莫怪今日咱家招待不周。”翁闵玉笑了,继而又眯眼道,“不过,既是给大将军赔罪,断不能这般草率了事,再者将军镇守边关多年,为我东荣鞠躬尽瘁,我等时常自愧弗如,如今又听闻将军至今未纳妻妾,若段老将军地下有知,想来也放心不下。”

        段如行低头饮酒,不置可否。

        “正好咱家这里新来了几位年青婢子,原是陛下开恩,瞧咱家前阵子落了伤,手脚不利索,派过来照顾咱家的,不过如今咱家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留着也没用,反而误了卿卿豆蔻年华,不妨今日咱家便做个主送与将军做个顺水人情,若有幸替将军开枝散叶,也算得上一桩美事,想来陛下也会乐见其成。”

        段如行忽地笑了,颇有些揶揄,“如此看来,翁公公未做功课罢。”

        翁闵玉不明所以,“大将军此言何意?”

        “鄙人一介莽夫,平时行军打仗,手上没轻没重惯了,如此这般如花美眷只怕禁不住我折腾,倘若弄出人命就不好了,一朝喜事变白事,岂不辜负了翁公公好意,”段如行笑意更深,比不笑更为渗人,众人只见他缓慢从席间直起腰板,竟比同为男儿身的晏临高出一个头,最后淡淡开口道,“若公公有心,不若将这上河双子与我,军中苦乡音久矣,如此也算解了一桩燃眉之急。”

        “……”翁闵玉干笑两声,“大将军惯会开玩笑……”

        “想来公公又忘了,我段家素来一诺千金,从不言笑,若公公不愿,直说便好,我虽算不上君子,但也不会做那夺人所好强人所难之事。”段如行向来如此,旁人敬他一分,他便还人一分,倘若不识好歹,那便休怪他不留脸面,“今日得公公相邀春日宴,得见双子风姿,得尝美酒,实属鄙人荣幸,不想一时酒意烧上头,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向翁公公伸手要人,让诸位见笑了。”

        席间顿时笑作一团,一派和气融融的调侃,却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时候不早了,鄙人有约在身,不便多留,诸位见谅,吃好喝好,有空再叙。”段如行客套道,但就凭他那通身深窟冬雪一般的肃杀气息,纵使执意要留人,开口之前,也得好生掂量一下自己能否接下此人一招半式,倘若不能,无疑送死,毕竟段大将军暴怒之下,一剑挑去一个人头也不是劳什子秘事野史。

        有道是,今日同席对饮,明日坟头相见。

        段如行幼时乃太子伴读,那姓洛的疯狗又领了命守在屡屡遇刺的小太子身旁,一来二去,终日厮混在一块,原就是武将出身,如此这般,竟将那疯狗的疯样学了个十成十,若得罪了他,且不管是何身份,一概挑了手筋脚筋再说。

        如此一来,段如行倒还算个好的,至少舍得给个痛快。

        正唏嘘,那翁闵玉却忽地笑着开口拦人,“将军且慢。”

        “公公可是改了主意?”段如行似乎并不意外,“要将双子与我?”

        “既是大将军属意之物,咱家便是倾囊相赠也不为过。”翁闵玉笑道,此话落地,那边晏临正打算扶起自家落了腿疾的长兄退下,闻言后脸色霎时变了,唇色惨白,难看极了,一股寒意陡生,顺着脊椎钻进骨头缝里,那阉人对这一切却仿佛视而不见般,笑着招他过去,“临儿还不快过来,见过大将军。”

        “阿临?”一母同胞的长兄眉头紧蹙,下意识攥紧他的手。

        “临儿?”翁闵玉柔声细语地喊他,督促道,“你长兄身子不好,你且代他见过大将军,待日后养好些了,再同你一起搬去将军府上,眼下你且不要闹性子。”

        “嗯?”

        这一声仿佛催命符般。

        晏临心一横,一言不发掰开长兄不安的手,来到当今两名权贵跟前,俯首行礼,朝他的新主子行了跪拜礼,头磕在雨后潮湿的青石板上,认命阖眼道,“奴晏临,见过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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