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Chapter18

　　No.85

　　努力的意义，不在于为自己争夺什么；努力的意义，在于自己能为自己爱的人带来什么。陈浩有生以来一直在寻求的，要说是自己所爱，更多的是爱的基础上自己所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在那个自己一文不值的阶段，他远离了这些人；在他找到全新的自己自信奋发的阶段，他回来了。不是炫耀什么，他也从不在乎自卑与不自卑。

　　在那个自己一文不值的阶段，梁凡牵起了谢楠的手，他忍受着复杂的情绪安慰自己说：只要楠楠喜欢就好。

　　他告诉自己，他没有反对的理由，更没有可反对的资格和身份。

　　可是后来梁凡频繁换了几次女友，高中时期的，甚至不曾对外宣称，可陈浩就是知道。因为他们同校，也经常来往，很多事情陈浩都知道。梁凡瞒着全世界交过多少女友，又纷纷开过多少次房，陈浩都看在眼里。

　　高二那年的某天，梁凡和陈浩约好要一起去吃炸鸡，陈浩正好没什么事，就提前先去了梁凡的家等他。

　　梁凡的家楼下是租出去的发廊，进入发廊直穿后院，有一个上楼的楼梯，直接上到二楼就是梁凡的房间。陈浩只是如往常一样直接上到了梁凡的房间门口，敲了下门：“凡，你还没好啊？”

　　只听梁凡在里面紧张兮兮道：“你来这么早啊？等一下……”

　　门是紧锁的。

　　等到门开，迎来的是梁凡故作坦然的脸，陈浩发觉不对劲儿，因为里面的床上还坐着一个人。稍微往里一探，是个水灵的小女孩，她正慌忙地捣鼓着腰带，还没绑好。梁凡赶忙解释道：“这是我表妹，过来一起学习的，今晚和我们一起去吃炸鸡。”

　　原以为只是像过往一样发馋一起吃吃炸鸡打打游戏的，原来这次还要招待他表妹。

　　他哪来的表妹？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没听说过这号表妹，还会来找他学习。

　　学习？桌面和床都一片狼藉，乱糟糟的，甚至连一本书都没有，学什么？

　　陈浩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就说：“好啊~你表妹长得真好看，多大了呀？”

　　梁凡支支吾吾半天，硬是说不出对方的年龄，来了句：“还在读初中。”

　　那女孩也有些不自然地腼腆笑笑。

　　一起吃完炸鸡后，经过相处和聊天，才知道那女孩并不是梁凡的表妹，他们只是在社交平台认识，认的兄妹。可却一直腻歪着搂搂抱抱，梁凡的手从肩膀到腰，从腰到人家的大腿，无处不散发着一股让陈浩反感的气息。再后来的后来，他们不仅不是兄妹，他们对陈浩宣称他们成了男女朋友。之所以坦白，是有求于陈浩：

　　“我们能不能去你那儿住几天？”梁凡没心没肺地笑道。

　　那时候的陈浩还是一个人住，也经常在大厅就着沙发睡，自然不介意地把房间腾出来给他们住几天。

　　安言知道后给了陈浩一个大写的佩服：“你是真大方啊，我都不敢想象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你不嫌脏？”

　　对陈浩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他也会克制自己不去多想什么，不过是两人在一起睡个觉罢了。只是自那以后，陈浩每每想起或看到梁凡的手再次触碰谢楠时，都反感至极，都觉得是肮脏的。

　　过去或许楠楠喜欢就好，可知道得太多，有些东西就没那么容易说服自己了。

　　那时候他就暗暗许诺：总有一天我要让他连碰一下楠楠的勇气都没有。应该说，他连资格都没有。

　　楠楠可以很单纯，可梁凡要单纯地说楠楠是他姐，陈浩第一个觉得可笑。因为当初他也是那般单纯地向他介绍：“这是我表妹。”

　　这都是陈浩咽在了肚子里的事儿。

　　谁让这个世道接纳坏消息的容量比好消息要小得多呢，若是把这些事情流传，不会有人觉得你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是觉得你小人，背后嚼舌根，多管闲事，对，是这样的。陈浩太明白这种感觉了。

　　No.86

　　谢楠的换工作风波持续了好久才平息，楠爸千方百计的想让她接受所谓单位的工作，同时也千方百计地想让她多接触一下楠爸眼中的好女婿。谢楠都一个人扛过来了，甚至和楠爸撕破脸地吵过。她不止一次歇斯底里：“我是不会再考虑任何人的！”然后狠狠地把门一甩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这样的坚决逼迫得楠爸不得不收敛。

　　又是晚上的十点档，楠楠说：“我爸说想见你耶。”

　　能把自己的女儿迷得如此神魂颠倒，楠爸确实很想见识一下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孩。但自然是还不能见的，指不定见了就给浩浩一个下马威，谢楠还是太清楚自己老爸了，可舍不得浩浩往枪口上撞。之所以提一下，就是想看看浩浩的反应。

　　一个男友听说自己要见未来的岳父大人了，会是何等的纠结和百感交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陈浩竟毫不犹豫道：“好啊！什么时候？”

　　谢楠一愣：“你一点不紧张么？”

　　陈浩：“早见晚见不都得见的嘛？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只是在陈浩的男人担当里，此时此刻更加不该紧张，不能怂。否则第一步就注定他被定义为一个不靠谱的男人了。

　　谢楠赶忙解释道：“见当然是要见的啦，只是不能是现在。我太了解我爸了，说话难听得要死，我可舍不得浩浩去遭这个罪。等以后要见了，我写个攻略给你，嘻嘻！”

　　“没事的，没什么话是我承受不住的。”再难听的话陈浩都听过了，这么多年，他可背负过太多的误解了。要是以前，别人对他有任何误解的看法他都懒得费口舌，但是现在，他可不想继续做一个背负着太多误会的人了，这将直接影响到楠楠。

　　无论楠爸要找任何茬，陈浩都会接，因为他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是要将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托付给他的，任何刁难都不算过分，不过是在考验他是否真的能给自己的女儿带来幸福，陈浩自当接受所有考验。

　　只是谢楠依然坚持要时机成熟再带他相见，即便陈浩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谢楠也并不敢确定浩浩的沟通能力，她甚至不知道陈浩一直是个“交际花”。

　　陈浩自然也尊重楠楠的决定。

　　No.87

　　一般没超过三天的假期，陈浩都是不会往家里奔的。可是清明只有三天的假期，陈浩坐了大半天的大巴回到了这里，据说只为和他女朋友看个电影。

　　熬了将近两个月的异地，陈浩背完了楠楠喜欢的英文情诗也趁着这次回来背给她听。在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陈浩在情侣空间写了九首情诗，九封情书，和九段优美的表白情话。九，是他最喜欢的数字，长长久久。

　　谢楠说：“我爸算的八字说你有文才，果不其然。以后我生日浩浩就给我写一封情书当做礼物吧！”

　　“一封？”

　　“对呀，怎么啦？”

　　陈浩没想到楠楠会主动提生日礼物，更没想到只是要一封情书。

　　“满溢的想念，一天一封都不够，何况一年。”

　　谢楠羞涩地红了脸，怎么觉得浩浩越来越会撩了，这还是以前那个被她撩得面红耳赤的小浩浩吗。早就不是了，他现在是最有资格撩她的人。

　　“一年一封就够啦，要手写的哦~”来自于谢楠的仪式感和珍藏的爱好。

　　“好~”陈浩秒回答应，却在心里默默决定：每天都写一封，到时候编撰成一大封，印成书一并给她看。

　　“话说浩浩考不考虑写书呀，觉得你写书肯定能火。”这句话戳中了陈浩内心深处暗潮汹涌的澎湃。

　　写书，写小说？他何止是想。当初安言开始写小说都还是他激励的，他也想一起的。只是，自古文人多穷酸，他可能打破自己贫穷的窘境才会考虑吧。

　　陈浩：“楠楠，如果我会成为一个作家，那么我的第一本书一定是写我和你的，我的笔名也一定与你有关。”

　　——这就像是，我在为你而活。我想为你而活。

　　No.88

　　让陈浩没想到的是，清明假期“野鸡”竟又说要约起来了，基本上每个人也都回到了这个小县城，大家想趁机看看在一起后的谢楠和陈浩。

　　这对陈浩来说无非是紧张的。以过去和他们的相处方式和距离，这毋庸置疑是一个极大的转变。至于大家是会给他面子还是会给他下马威，这不得而知。

　　这种感觉，甚至有种见家长的错觉。

　　他们都是谢楠的家人，陈浩已然变成了一个来抢亲的。为了宣得主权，陈浩比所有人都更早来到了楠楠上班的餐厅。

　　“大楠！你男朋友来找你啦！”巴菲又朝楼上大喊。

　　这次陈浩透过还没推开的门缝听到了。心头恍然蜜一样的甜。

　　谢楠还没下中午班，他就已经在下面弹着钢琴了。

　　这个极具温柔的男孩，温文尔雅的敲响共鸣，琴因一双饱含情感与敬重的双手而赋予灵魂，时而欢快，时而悲鸣。他几乎弹遍了自己所练过的曲子，虽然早已不是音乐生，却从不摒弃对音乐的执着。好在大学的钢琴室不少，他时常还能练上几手。

　　只可惜，那只手始终摆脱不了命运，超过七级的曲子终究无法灵活驾驭。

　　若这是一副优美的画像，那么整个画面的美中不足，应该唯属那只有些残疾的手了。

　　巴菲在欣赏的过程中注意到了。陈浩的左手的食指和尾指是破相的。偷偷问谢楠：“大楠，你男朋友的手指……？”她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可好奇心还是促使她开了口。

　　谢楠坦然道：“那个呀？那是他小时候手指触电，把肉都给电没了，做的植皮手术。”

　　陈浩对这些事情很看得开，所以谢楠也不希望别人觉得这有什么。

　　巴菲脑补了些许画面，“咦惹”的一声戴上了痛苦面具，“那里面的筋骨怎么样了？”因为她看到陈浩在弹的时候有时这两只手指瘫软无力，每弹完一曲也要揉上一会儿。

　　谢楠将厨房的牛肉装盘，在普通牛肉里面混上几片牛里脊，是为中午的“野鸡”聚餐准备的。听着耳边巴菲的疑惑，她往回想了想，说：“以前他确实……连电子琴的键都按不动，更别说敲钢琴键了……”

　　说完，谢楠自己陷入了沉思。她只知道陈浩学会了弹琴很开心，可他在这里面究竟下了多少功夫，是大家都未所见的。包括谢楠。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每每浩浩去练琴，都是她忙的时候……

　　咦？

　　谢楠被门口的几道身影吸引了注意。陈涛儿，梁凡，还有梁玉婷，他们貌似是结伴过来的，一同出现在门口。几人早已有说有笑的推门进来，和远在传菜窗口的谢楠招手打了招呼，没人注意到弹着钢琴的陈浩。

　　只有梁凡作为艺术生的敏觉，耳朵被钢琴弦音抓了去，侧脸一看，竟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他没告诉其他人，自己走了过去。手背在身后，姿态挺直地站在陈浩后侧，跟个老师似的审视这陈浩的琴技。在陈浩一段因忘谱而变得缓慢的旋律里，梁凡表示看不下去的“唉”了一声，打断陈浩，说：“让我来让我来。”

　　陈浩一怔之余温柔的笑了笑，绅士地起身礼让，道：“好，你接手吧，我可弹累了。”

　　梁凡：“哦哟，才弹多久就累啦？这玩意儿你很久没碰了吧？”

　　陈浩依然那般温柔的笑，没有说话。

　　——你可知，他比你早两个小时就到了。你又可知，在你无聊至极的时候，课后玩乐的时候，他练得比你多。

　　梁凡倒是干脆，一上来就弹起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简易版的。

　　但这旋律瞬间让整个餐厅变得震撼，让每个人的内心都不禁惊叹起来。

　　梁凡可不关注其他人，他一边注意自己弹琴的手，一边向陈浩投去傲娇的眼神，显得有些挑衅，像是在说：看我——你没这手速吧？

　　他又不做什么快手速的事儿，自然是你更胜一筹了。

　　陈浩表面的平静藏着内心的巨额纳闷。梁凡那股傲娇究竟怎么来的？他难道忘了当初自己一概不通的时候是谁带的？带他入门的人没有感恩也不至于这般吧？或许，是他坚持下来了，而陈浩却退出放弃了，坚持的人有资格傲气，半途而废的人应该被鄙视。

　　即便陈浩从没想过放弃。

　　“来这边坐吧~”谢楠从厨房端出了锅底汤，选了一个大桌招呼大家坐。

　　一下又是端菜，一下又是拿碗筷的，一家之主的风范满满登登。陈浩欲去打下手，谢楠瞪他：“你的手不是用来干活的！赶紧去坐好！”陈浩秒怂的定坐，被宠溺的妻管严。

　　陈涛儿她们可受不了，这一来就是满当当的狗粮。虽然都是有对象的人了，可对这两人的在一起真是有种奇妙，难以形容的感觉。

　　最为尴尬的应该是梁凡。可他却连连叹息，像是在吸引关注一般，越发用力叹息。

　　梁玉婷毫不避讳的调侃道：“梁凡你这下尴尬了吧？每次在浩浩面前粘着楠姐，我早就看不过去了。”

　　“我……他……那哪能怪我噢，他们又没跟我说过。再说了，我是楠姐的亲弟弟，还不能碰我姐啦？”

　　好一个“亲弟弟”，只因为都是细致的瓜子脸，而且都喜欢戴耳饰，显得有些相似。被别人调侃是同一胎出来的，这就成了“亲弟弟”了。

　　真正的亲弟弟也没有对姐姐搂腰腻歪的吧……

　　“你当然不知道了，谁让我们藏得这么深呢。”陈浩怕尴尬及时救场，把目标转到了自己身上，“你们要是有人知道，那还显得我有多失败呢。”

　　谢楠：“来，我们先来干一杯，敬你们的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特别是涛儿，应该叫‘筱沁’了，现在可是大红人大忙人。”

　　涛儿赶紧堵她的嘴：“打住，可没人知道我的，得亏电台有点儿小名气罢了。”

　　“就不用谦虚啦！从小主持到大，现在做电台，不用多久就是电视主持了。”

　　涛儿干了一杯橙汁后，不禁感慨：“咳，还挺怀念我们以前的广播站的，现在做电台也每次播音都会想到你们，可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你们俩……太给我惊吓了。”

　　“少来，那时候你还少调侃我和浩浩吗？”

　　不少。那时候的他们形影不离，涛儿不止一次说他们要不在一起得了。可是调侃归调侃，可真不敢当真。却没想到如此意外。

　　梁凡：“什么广播站？”

　　谢楠杀过来一个眼神，道：“这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那是只有他们和涛儿三个人的记忆。

　　No.89

　　五年级的陈浩还不是学霸，不知怎的六年级成绩突飞猛进，维持着年级第一名。那时候整天除了学习，也正缺一些其他事情来做。恰好某个课间初中部的陈涛儿来到了他教室门口，说要找陈浩。

　　涛儿其实比陈浩还要小一岁，但是比他大一个年级，还和谢楠是好闺蜜，陈浩看涛儿也如同姐姐一般。听说涛儿找，他飞快地跑出教室。涛儿问：“你要不要来广播站呀？”陈浩顿时一脸懵。

　　原来涛儿当上了学校的广播站站长，正要招新呢。

　　“楠楠也在哦，她也让你过去呢。”

　　就这么一句话，把陈浩成功“骗”了过去。可是真正去到广播站和谢楠搭档播音的时候，谢楠装傻充愣，死不承认自己想他过来。

　　“你叫陈浩？”广播台前，一个女孩正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师弟，似笑非笑，“你就是站长强烈推荐过来的陈浩？”

　　明明见过面的，陈浩不知何故她要装作这般惊讶的样子，戏精般地说着戏剧性的语言，整得跟对台词似的。

　　男孩没有说话，嗯嗯地点着头。

　　“嘻嘻，”女孩突然转脸坏笑，“听说你唱歌很好听，要不给师姐我唱一首吧？”

　　男孩出奇的乖巧老实，让他唱他就唱，直接就开口唱起了“落叶堆积了好几层，而我踩过青春，听见，前世谁在泪雨纷纷……”女孩听得入迷。

　　也并不是因为乖巧老实，而是有人突然要求他唱歌这样的事情，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好！非常好！这徒弟我收了~”她笑嘻嘻地走到男孩背后，将手搭在他幼小的肩膀上，推着他前进，“现在呢，我就好好给你介绍一下广播室。这里就是播音台啦，麦克风的开关在这里，平时播音啊，如果要跟搭档讲些其他话，一定要记得先把开关给关了。这是调音台，我们平时没什么事不要乱动，有专人来调的。控制整个广播室的就是这台电脑啦！先带你了解一下这里面的广播系统……平时我们上下课的铃声，升国旗，做早操的音乐，都是在这里控制的哦~厉害吧？嘻嘻！所以加入广播站之后呢，我们还有个特权，那就是早上不用做早操，因为我们要负责放音乐嘿嘿！”

　　六年级的她有着稚嫩白皙的小脸蛋，圆溜溜的明眸大眼，笑起来有一对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的梨涡。

　　他们的最后一次搭档播音，是在陈浩八年级，谢楠九年级的时候。主题是“我的母校”。

　　夕阳透过窗户斜照进整洁的广播台上，陈浩和谢楠挨着坐在台前，共持一份播音稿。

　　“……母校给与我们的，太多太多，数不尽的温暖，数不尽的感激。愿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未来的赢家。”

　　终于读完老师审过的文章，关上麦克风，两人都往椅背一靠，大呼一口气。

　　“我的最后一次播音了，还真有点不舍呢。”阳光打在谢楠仰起的脸上，细长的睫毛洒着金光。窗外，天那边是火烧的云。

　　“舍不得呀？再多说两句~”陈浩二话没说又把麦克风开关打开，怼到谢楠嘴边。

　　谢楠紧闭嘴巴不敢出声，小手迅速又把麦克风关掉。抄起播音稿就追着陈浩打。

　　“啊呀呀！女侠饶命！”陈浩躲柜子，躲窗帘，从桌底躲到椅子底，“你不是舍不得嘛，舍不得就多说两句嘛，也莫得毛病的嘛。”

　　谢楠卷着播音稿叉起腰：“那你去，随时开麦说两句去。”

　　说得好像人家不敢似的。

　　陈浩立马就站了起来拎起麦克风，开关一打，就酝酿起播音腔，故作深情：“不知对你来说母校最大的意义是什么，但相信每个人的都不一样。而对我而言，母校最大的意义在于我所遇到的人，还有和这些人的那么多的有意义的经历。”

　　他偷瞄了一眼谢楠，发现自己说得好像有些煽情，突然就转了话锋：“我有一个一天不打我就手痒的母老虎师姐，我在她的棒打之下，练就了可逃之夭夭的飞毛腿，差点被选进了校田径队……”

　　谢楠脸都青了。你在广播都说些什么？！

　　换作以前，都是谢楠稍微调皮些，肆无忌惮的对着这个麦克风自由发挥；这一次，却是陈浩成了这个捣蛋鬼。

　　谢楠赶紧夺过麦克风补救：“下面有请我们学校的麦霸陈浩同学为我们唱首歌，送给即将毕业的师兄师姐们。”

　　唱歌对于过去的陈浩来说是一件时刻准备着的事，可是变声期后，他变得胆怯。可因为是谢楠提出来的，他无论如何也要唱。他想唱。他想再对她唱首歌。于是扬起了那颇有磁性的低沉的嗓音。

　　“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校园的每个角落都荡漾起了这首，和毕业没有多大关系的歌曲。

　　——我要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二零一四年十月二十四日）

　　No.90

　　由于六年级的陈浩太过优秀，学校免了他初中三年的所有学杂费。对于一个学期六千块的私立贵校，全免学费是一笔恩泽。否则以陈浩的家庭情况，是没办法继续在这里读初中的。

　　可是陈浩并没有很对得起这个全免费生的待遇。上了七年级的他，一切都开始变得一团糟。他也慢慢的变得，似乎有些孤僻。

　　大概是进入青春期，变害羞了吧。一无所知的陈涛儿她们也只能这么猜测。

　　渐渐的陈浩除了广播时间，其余时间都很少出现了。或是初中七门课，学习压力大，都花时间学习去了？

　　可是他初中的成绩一落千丈，作为一个备受羡慕的全免费生，丢尽了颜面。

　　除此之外，变声期也夺取了他天使般的嗓音，从“男孩”逐渐转成一个“男人”。

　　他开始融入同届的一些男生集体中，也开始玩游戏，打篮球。

　　谢楠从来不关注陈浩的成绩，也不在乎他是否多才多艺，就是见不到他，总觉得生活中缺了一块。可是，梁凡取而代之。

　　这个陈浩称为“兄弟”的梁凡，反倒和陈浩的接触是最少的。在同届里梁凡并不受待见，长得秀气，性格却有些娘里娘气，做事扭捏墨迹，融不进一帮叛逆少年的群体里。

　　这样一来，谢楠那儿反倒是他的圣地了。那些师姐们对他有着欣赏的眼光，调侃的乐趣，还时不时的会有几句土味情话；那种以他为中心，让他有着满满存在感和满足感的地方，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当八年级的陈浩再次站到谢楠身前时，他已经是个高大个了。一年时间真是可以很大程度的改变一个人啊，从和谢楠差不多齐平的小可爱，长成了比谢楠还要高一大截的长腿欧巴。那曾经稚嫩的脸庞也变得棱角分明，竟有着曾经没有的清秀眉目。

　　那时候陈浩在她的世界里好似久违的回归了，可是谢楠已经上九年级了，常日忙着复习准备中考，依然是没能频繁见面的日子。

　　那次最后的搭档播音，也是自梁凡加入以来我们难能可贵的一次肆无忌惮。

　　八年级那年的初夏，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九年级师兄师姐们的毕业悲喜。

　　连空气都能拧出酸水来，打在陈浩无心听课的脸上。

　　心里竟生出一种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冲动——要么抛下一切跟她走，要么一把将她抓住。

　　老师说大家可以借即将毕业的师兄师姐们的书来看，预习初三的内容。陈浩对预习不感兴趣，可他就是想要谢楠的书。准确的说，是想要点她的东西吧。一下课他就起身去找谢楠了，因为他猜到梁凡肯定也会这么做。毕竟梁凡认识的师兄师姐，也就只有陈浩主动带他认识的谢楠和陈涛儿了。何况他和谢楠还那般好。

　　梁凡和谢楠的好，体现在他们的趣味相投。陈浩不怎么露面的七年级，其实也不断关注着他们。他们从手镯聊到耳环，从港风聊到摄影，所有这些谢楠比较感兴趣的东西，梁凡都显得比谁都在行。陈浩倒是知道，这家伙为了能听到别人的赞口不绝，没少下功夫。包括为了彰显自己而去贬低别人的能耐，陈浩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只要没犯什么大错，他接受这一切。

　　最主要的还是，楠楠喜欢就好。

　　不出所料，梁凡也一下课就去找谢楠了，还比陈浩抢先了一步。

　　看到已经在对话的梁凡和谢楠，陈浩低头假装经过，却被谢楠叫住了。

　　陈浩捂着肚子说：“我去躺厕所。”

　　而陈浩回来的时候，梁凡不在了，谢楠却在路口堵他。

　　谢楠小步跳到他面前，“我都要毕业了，你没什么礼物要给我嘛？”

　　“没。”陈浩斩钉截铁。明明就每天都想着要送她点什么的。

　　“吼，人家梁凡都知道给师姐送个礼物，你真的是，”谢楠敲了一下他的脑瓜子，“好歹给我留点什么纪念呀！”

　　哼，又是梁凡。

　　梁凡什么都好。

　　“留什么纪念。没有。”陈浩将天蝎的淡漠发挥得淋漓尽致。倒也不全是因为梁凡，对“纪念”这个词也不怎么喜欢，一旦承认就说明他们的一切都即将成为过去，只是纪念。

　　他不想和她成为过去。

　　实在要送的话，他倒是想把自己送给她。

　　谢楠故作委屈的看着天花板，“看来我们的小浩浩一点都不想我记住他，连个小物件都没有得送。”

　　别说小物件了，大大小小的陈浩都不知道刷了多少了，要么是超出自己经济范围的，要么就是不够好，他觉得配不上谢楠的。送个礼物，第一次对他来说这么难。

　　谢楠的苦肉计激将法对陈浩都没用，反倒陈浩的内心：哼，还要有物件才能记住我。

　　真是越想越不得劲儿，于是脱口而出一句：“要东西没有，要人一个，把我送给你了。”

　　谢楠：“嘁，你本来就是我的。”

　　……

　　“是是是，又要说我是你的好弟弟。我们可没有血缘关系。”陈浩一边说着，一边朝前方走去。

　　“你不是我的好弟弟……那你想做我的什么呀？”

　　陈浩心里咯噔了一下，极速运转着大脑，“比你小一岁，难道还能当你大哥不成啊？快上课了，赶紧回去吧。而且……本来就没毛病，我们是一家人，我本来就是你的。”

　　为了逃避话题，陈浩加快了些脚步。

　　眼看着陈浩要走掉了，谢楠才想起正事来，“那个……你需不需要书啊？”

　　陈浩愣了一下，转过身来，“你……梁凡没找你借？”

　　“我让他借涛儿的去了。”谢楠眼珠子别有深意地向上打了一圈，“你要是需要就借你呀~”

　　陈浩仍是没反应过来。居然不是先到先得的。居然还特地为他留的？

　　“要，我全要了。”

　　“那行，找时间过来搬哦。”

　　谢楠回宿舍后，趴在床边数着一个一个摆在床上的小物件：“涛涛的，岚岚的，萱萱的，凡凡的，……”数到一半就一顿抓狂：“啊……就差陈浩的！”

　　“气死我了！”谢楠鼓起腮帮子气得连澡都不想洗。

　　说回来洗澡，却盯着这些物件呆了大半个小时。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想到这就心痒得又一顿抓狂。

　　原本就没想过会收到这么多人的礼物的，可原本就很想浩浩能送自己点什么的，可却偏偏就是没有他的。

　　别人都送了个遍，可偏偏就是没有他的！

　　越想越气。

　　喝瓶可乐消消气。

　　谢楠顺手拿起了放在桌面的那瓶可乐，一拧，被气泡呲了一脸，可乐泉涌般湿了她一身。

　　一脸懵逼落汤鸡。

　　刚从厕所出来的蔡漩岚刚好见证了如此壮烈的一幕，忍不住“噗”的一声，又憋了回去。

　　头发还在滴着可乐的谢楠看到蔡漩岚紧捂着嘴眨巴眼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抄起剩下的小半瓶可乐站了起来：“蔡漩岚——”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蔡漩岚转身就想逃，却被鞋都不穿了的谢楠手脚麻利地逮了个正着。

　　“我错了我错了，女侠饶命！”

　　谢楠什么也没做，就一手抓着蔡漩岚的手臂，另一手举着可乐自己饮尽，“呸，女侠是你叫的咩？”

　　“哦哟？”蔡漩岚转脸坏笑，八卦神经顿时爬满全身，“那是谁叫的呀？”

　　不说都知道，“陈浩！”

　　蔡漩岚正得意洋洋于自己给出的答案，谢楠：“你居然还给我提他——”

　　小老虎发威，最终谢楠身上的可乐分了蔡漩岚一半。

　　好了，终于可以洗澡了。

　　一起洗澡吧。

　　蔡漩岚哭丧着脸：“姐姐，你刚才在那发呆的时候我就已经洗过了……”

　　……

　　其实，那时候只要和自己有些亲近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点心思。但凡会拿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开玩笑的，都绝不是偶然。

　　陈涛儿知道她喜欢逗陈浩，蔡璇岚知道“女侠”是她只允许陈浩叫的专属称号，平日里的一点一滴的在乎和在意，哪怕因为没收到那个人的礼物而不开心，她们都看在眼里。

　　所以啊，有时候也不用怀疑自己的感情。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身边亲近的人比你更早的给过你答案了。

　　这场聚会，每个人都怀揣着一段珍贵的回忆。一边聚会寒暄玩游戏，一边缅怀的是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一切。

　　梁凡曾觉得自己是个赢家，认识了这么好的家人，还傍上了陈浩这样的大神。可那也是过去了。

　　梁凡第一次感受到陈浩的强大，是在一次主任带着好几个老师到宿舍突击检查手机。那时候的梁凡正好在床上玩手机，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几个大人，吓一跳。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但依然装满了一箩筐。前面的老师要进来检查，后面的老师就提着已经上缴的一箩筐手机跟上。梁凡以为要完了，手机藏藏掖掖的塞进了被子里，忐忑的心跳仿佛带着扩音器，扑通扑通，生怕没人听见似的。

　　可是主任一走进来的反应是——

　　“咦？陈浩，这是你宿舍啊。”

　　陈浩在桌前啃着苹果，“呀，老师好。”

　　无论是主任还是校长，陈浩都统称为老师。别人都是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廖主任”，可陈浩却是啃着苹果随性的招呼了声“老师好”。

　　“这是我宿舍。老师，你们是……要检查什么吗？”

　　谁料主任直接笑笑转身回去，对后面的老师说：“走，去下一个吧，这个宿舍信得过。”说完又回头吩咐陈浩：“小浩，要是你们宿舍有什么情况你也要跟我说哈。”

　　这一刻，梁凡真是对陈浩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来身份地位还是很重要的。

　　而陈浩的地位，是六年级的自己赢来的。

　　后来陈浩落寞了，其实他更觉得自己是一个赢家。

　　谢楠涮的第一口牛肉，给了陈浩。陈浩喂了谢楠一小口，自己吃下了另一半。这样的亲昵其实还比不过当初梁凡的作风，却掀起在座的一大波“咦惹”抗拒。

　　“瞧你们小俩口这狗粮撒的，现在可是我们大家的聚会哈！”梁玉婷表示难以承受这暴击。

　　梁凡：“话说陈浩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发红包啊？见家长不发红包或送点礼的么，我们可都是楠姐的家属诶。”这话令陈浩内心不禁一阵酸楚。就好像自己在这个群体中真的是一个外人了。

　　想当初这才是陈浩最原始的家……

　　涛儿：“礼着什么急，你让陈浩攒到他们结婚，还能少得了我们的大礼吗？”

　　“就是。”

　　陈浩笑着默默喝水，还是觉得梁凡这不经大脑的话给氛围添加了一丝丝的尴尬。

　　晚上自然是陈浩和谢楠的电影时间了，如情人节时那般，走过去，走回来，牵着手，很慢。

　　路上，陈浩忍不住问：“楠楠，你说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呀？”

　　路灯映着谢楠明亮的眼睛，谢楠笑道：“男生是不是22？”

　　自然，说的是法定结婚年龄。

　　“不晓得，之前都没关注过这种东西。”以前的陈浩确实不会关注这种东西，他都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结婚。每次觉得谢楠要和别人相恋，他心里都会暗暗涌起打算孤独终老的念头，他无时不在遵守着“一生只爱一个人”的使命信念，也不知哪来的这种使命感，估计是谢楠着实太迷人。

　　“浩浩才十九岁。”

　　“不，今年生日过了就20了。”陈浩理直气壮，然而他的生日在十月份，还远着呢。“楠楠考虑考虑，要不要在我一出社会就把我套住。”

　　陈浩莫名有种想一毕业就领证的念头，当然只是在询问着谢楠的意愿，而他自己知道，最好的领证时期就是等自己的事业稳定了之后。

　　谢楠思虑了片刻：“那个证领不领，我们都一样。我信任浩浩，不需要任何手段。要是浩浩喜欢仪式，你定个日子便是。”

　　要是浩浩喜欢仪式，你定个日子便是。

　　这大概，就是被坚定选择的感觉吧。

　　第二天陈浩就又要赶着大巴回校了，不坐高铁，自然是舍不得花多那几十块钱的路费。他让楠楠这次不要赶早送他，要好好休息。谢楠说：“那这次就不送你啦，大概还有一个月我也上广州去啦。”

　　广州下起了暴雨，学校坑坑洼洼的路段积水漫过了脚踝，很少人选择在这样的天气还坚持爬山去饭堂吃饭。这个校区是个山体，陈浩住的宿舍在山脚下，学校饭堂在半山腰。宿舍的人几乎都叫的外卖，或是冲个泡面。

　　吃泡面怕楠楠说不健康，陈浩便点了个青菜汤面的外卖。他捧着汤面在宿舍门口坐着，坐在那个从宿舍里面搬出来的塑料矮凳上，穿着拖鞋翘起个二郎腿，毫无形象可言。

　　恋爱后的他愈加开放，以前会害怕丢脸的很多事儿，现在大多都敢做，好比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一言不合就选大冒险，然后走到走廊朝着众人大喊：“我是傻逼——”

　　换作以前可真做不来。甚是奇怪。

　　经过对舍长大保健的一顿窥察，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大保健正是个爆笑扛把子，毫不顾忌形象地什么事儿都敢做。而他和大保健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有女朋友了，并且对女朋友忠心不二。

　　因此陈浩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一个男人足够爱你，那么和你在一起之后是会变幼稚，变傻，变得毫不顾及形象的。因为他衷心于你，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一个让别人看不上他的人。

　　可是楠楠说：“有人喜欢你我不应该是吃醋的，我会因此感到高兴，因为那说明你优秀呀。”

　　可对陈浩来说却做不到这样。这得看是什么喜欢了，如果是单纯地欣赏那还好，但若是有意靠近甚至有非分之想的喜欢，要么就是自己给了对方希望，要么就是对方根本不把自己的对象放在眼里，毫不尊重。何来的有人喜欢你我还要高兴之说。

　　听着雨声都快把汤面吃完了，终于收到了楠楠的消息。

　　楠楠：“没有肉，不开心。”

　　陈浩一愣，随即又傻笑了起来，“不用每顿都有肉哒。”

　　楠楠：“不行，你要每顿都有肉，还在长身体呢，而且看你吃肉我就开心~”

　　说得像是在关心孩子似的。可自己爱的人在自己心里就是如孩子般宠的呀！陈浩答应谢楠道：“好，那我以后除了早餐每顿都好好吃肉~”主要是楠楠能开心。

　　“好~”

　　吃肉吃肉！自此成了去饭堂的第一重点。

　　只是，肉可真太贵了。坚持每顿都有肉的话可就超出预支了。而且眼看着楠楠即将到广州来，还要准备住所和吃食，直到她在广州也找到工作为止。伙食着实太有限。

　　有时候不得已出个下策：吃饭的时候陈浩请求有大肉的舍友让自己拍个照，就当是自己吃的，然后发给楠楠。这样子能偷偷剩下不少钱为楠楠做更多事儿呢。

　　时间一长舍友们都看不下去了，一旦吃饭的时候见陈浩没点肉，就每人主动往他盘里夹一块肉，说：“给给给，施舍给你的。”嘴上说着施舍，却是无比仗义的温情，他们每个人割舍自己盘中肉的样子，简直让陈浩感激涕零。

　　这就是一家人。宿舍本就是校园生活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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