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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好久不见


  陈莫菲。
她站在自己眼前。流年不敢上前,多年以前他朝她走过去,她一等十年。流年还记得多年以后第一次从自己的城市里看见陈莫菲时的样子。
人很多,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可是她已走远,人群汹涌,陈莫菲随人潮涌动,短发,阳光在她发上跳跃,衣角被风轻轻掀起,他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呼吸变得绵长,流年忍住追上去的冲动。
当时康若然就在她身边,但她没有注意到陈莫菲。
“怎么了?”她问。
“没有。”流年答,拉着自己的女朋友的手朝相反的方向走。
第二天,他找了公安局的朋友。
“查个老同学,我们要同学聚会。”流年说。
很快就有了结果,那是若干年以后流年第一次重新看见陈莫菲,身份证照片上,她就已经是短发,眉眼如初,肩膀略微瘦削。
“女孩儿长的不错啊,眉清目秀的。”那人逗他,“别是初恋女友吧,我可跟你说啊流年,我认识你女朋友。”
流年得体的笑笑,未置可否,他知道太过强烈的反驳反而有可能让招致对方的怀疑。
“能查到她的电话号码吗?她的工作单位。什么时候来这个城市的?”
那人奇怪的看了流年一眼,“干嘛?查户口啊问的这么详细。不过小菜一碟儿,这点儿事儿哥们儿还办不到得了。不过说实话,这么个查法儿有违规定,哥们儿有点儿难办啊!”
那人嘻嘻笑着,敲诈了流年一顿酒。
第三天,流年出现在陈莫菲公司附近,他那工作有时会把人闲得发慌,于是流年经常趁工作时间出来。他没想过要跟她来个什么有预谋的不期而遇,只想远远看她一眼,看她是否生活、工作得还行。
可第一次守株待兔他便铩羽而归。楼里楼外流年都没有看到陈莫菲。他以为看不见她事出偶然,却谁知一连七天的守望都让他空手而回。
陈莫菲呢?回老家了?换工作了?还是自己那个朋友的信息其实相对滞后?也许都不是,也许就是没有缘份吧。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流年想到这句陈腔烂调,随后不由嘲笑自己。缘份?他和陈莫菲的?
他现在的女朋友是康若然。
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重新寻找陈莫菲呢?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他找她究竟是出于对旧恋人的好奇还是对她割舍不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割舍不下也这割舍了这么多年,流年奉劝自己不要自找麻烦。但是第二天,他还是准时出现在陈莫菲下班时间的大厦楼下。那栋大厦很高,有十来部电梯,20层以上算高层,20层以下算矮层,流年通过一楼大厅的索引查到陈莫菲所在公司在二十几楼。他选了一个不太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又拿了一本书挡住自己,但只要电梯下来,吐出那些在高层上班的人来,流年所在的角度,就可以确保他发现陈莫菲。
那群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长头的也有短头发的,就是没有陈莫菲,总是没有陈莫菲。
他有时笑话自己,看见她怎么样?兴许她已经不再认识自己。
但他就是想远远的看女孩儿一眼,一眼,一眼就好,具体看什么,从来都不重要。
一连数天,流年没有发现陈莫菲。后来才想起去地下停车场,又不知道她是哪部车,还是守株待兔。没想到这一招还挺管用,他很快第二次见到陈莫菲。
短发,有一次跟着一个微胖的女人,一次自己。有一次她坐在车里好久,没有发动引掣,害他差一点就以为她的车子抛了锚,还有一次她朝外开时出了一点儿小意外,吓死他了,流年当时抚住自己胸口,心想,这女人其实并不适合开车。
再后来他收到消息,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没再碰过情事,他听说她仍旧在寻找他。找他干什么呢?像无数女人一样,就想要个结果?亲耳听对方不要自己了?
流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直到许多年以后。
那天,阳光好得不得了,天蓝得不得了,去飘在空中,美得不像话,陈莫菲像是在等什么人,就那样安静的坐在时光深处的样子,当她留意到并没有人注意她,隔了好远,流年感知到她的哀伤与寂寞。他朝她走过去,说“嗨,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不是个问句,是个陈述句。
“嗨。”流年声音有些粗哑。“我回来了。”他对她说,陈莫菲的肚子已经相当雄伟,流年没让她多走更多的路,他抢一大步向前,将女人拥进怀中。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脸,熟悉的感觉,流年闭上眼睛,夜里没有阳光,但他却感觉似乎有阳光穿过他头发的缝隙前来拜访。
“好久不见。”怀中传来陈莫菲的声音,带轻微的哽咽,他想在米国的那些压抑、沉痛而不知所谓的白天与黑夜,自己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然而在见到陈莫菲的那一刻起,所有一切不再,世界仿佛黯然失色。他在心底里悄悄爱上了女人刚刚吐出来的那几个字。
“好久不见。”
好的爱情都是久别重逢。好的爱情隔了多久也不过一句“好久不见”。流年将怀里人紧紧搂住,细长的手指插进对方的头发里。
他将身子往后压低,扳过她的肩膀。
“头发长长了。”他目光中不无宠溺。“等生下孩子以后你乐意留再留吧,不然坐月子的时候得多难受,又不能洗头。”
两人一路走向沙发,流年扶女人坐下。
“难受一个月而已。”陈莫菲回。
话音几乎刚落,流年电话响起来,两人眼睛同时聚焦在电视屏幕上。
“康若然。”
流年眯起眼睛来看好电话号码,这电话得接的,谁也不知道她身体现在什么样。
“接吧。”陈莫菲鼓励流年。“万一有什么事儿呢?”
“流年。”对方说,“我出血了,好多好多血。”
陈莫菲听见了,流年看了陈莫菲一眼,朝外走,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给陈乔。
“陈乔,你在哪儿?对,刚才康若然给我来电话,我过去一趟。她出血了,可能是术后没有休养好。”
天知道那女人一天都没有休养,第二天她就张罗说要回国,流年说你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你现在身体这样。
康若然苍白一张脸,看着他笑,“我真有个三长两短多好呀,你就可以安心的跟那个小**双宿双栖了。”
“**。”从前康若然会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这个词儿来会脏了她那个人,但她现在一点儿不在乎。
流年的眼神有些疼,康若然则有意忽略了流年的眼神,她将目光调向别处。
“**。”康若然似在喃喃自语,又像在流年说,“她哪点儿比我好?是不是比我功夫好?”她抬起脸来面前流年,“我真的练过了呀,跟好几个男的一起练的,流年,我现在也身经百战,也很有经验,你要不要试一试。”
流年抹了一把脸,觉得屋子里简直热极了,而他像被架在火上烤的某种中型生物,一只羊,或者一条狗,可怜的狗。汗把他的衣服弄得又潮又湿,他想开窗户透透气,或者就简单的到外面走一圈,一圈儿就回来,再陪着康若然在这个房间里呆下去,他觉得自己能爆炸。
“我要回家。”康若然说,“我得去送送我妈妈,我妈就我一个女儿。”
康若然的长头发也被汗水濡湿,有几绺粘在她湿滑而粘腻的皮肤上,她眼睛上也蒙了一层水汽,她抬起头来看着流年。
“流年,我想回家。”她再一次强调。
“你刚刚手术完,你这样回去身体会受不了。”
康若然虚弱的笑笑,“受不了怎样?不还得受?”
她的回答一语双关,流年听出她意有所指。
“我得送送她。”康若然虚弱的喘息,“你不知道,”女人将目光调向虚空,“昨天晚上,当冰冷的器械伸进我身体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然清醒。好像没有打麻药,我感觉有一点儿疼,好像里面有什么被牵扯着,揪扯着的疼,但是我没有喊,我催眠我自己,我强迫自己睡去,后来我就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然后我做了一个梦。”康若然说,又将目光聚焦在男人脸上,“我又梦见妈妈,她跟我说......”
“又来了。”康若然虚弱的将自己的头重新靠在后背的枕头上,灯光下她额上的细汗熠熠生光,流年上前一步,试图用手抹干她的汗,却发现她的汗又冷又粘,几乎粘手。医生解释说她现在身体简直太虚弱了,她无法承受舟车劳顿,更没法儿接受任何刺激。
医生让他小心的照顾她,直到她身体完全痊愈。这个国家的人倒不讲究什么坐月子不坐月子,他们在生育完了之后该吃吃,该喝喝,没有忌口,而且洗澡、刷牙,样样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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