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貌合神离

攻克洛阳之战，整整持续了九个月。

        这年七月，李世勋终于攻下了洛阳，并在大捷之后，率领大军，班师回长安。

        在接近长安城城门的几里开外，沿路就有不少百姓前来围观。

        只见李世勋骑着高头大马，穿戴黄金甲胄，在炽热的阳光下，远远望去，犹如天神下凡，光彩夺目。

        “秦王真是好威武！”百姓们摩肩接踵，争相一睹这位皇子的英姿。

        而排在秦王身后，骑马行进的，则是齐王李元允，以及其他一些高级将领。

        再后面，则是些骁勇善战的骑兵。

        队伍最后的，是徒步行进的普通兵卒。

        当然，如果再仔细看，在骑兵和徒步兵卒中间，还有一辆马车。

        这也是大部队中仅有的一辆马车，乘坐在里面的人，正是无名婆婆和小倩。

        考虑到两人的女子身份，常续在队伍开拔之前，弄来了这辆马车。如此，就能让两人免于舟车劳顿之苦。

        “常大哥安排得真是细心又周到……”小倩在马车中，看着长安城的城门愈来愈近，跟无名婆婆如此说道。

        “好了，好了，老是左一个常大哥，右一个常大哥，我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无名婆婆端坐在马车内，却不像小倩那般好奇地老是朝外面看。

        “婆婆取笑我……”小倩羞得一下子红了脸，嘟了嘟嘴巴，不再说话。

        而正当他们说话间，大部队开始浩浩荡荡地进城门，沿着朱雀大街，往太极宫行进。

        前来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把街道两旁都堵得水泄不通。

        “秦王！”“秦王！”百姓们全都知道，眼前的这位年纪轻轻的皇子，打了大胜仗。此起彼伏的、发自内心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婆婆，你看百姓们多么拥戴秦王。他今日真是威风凛凛，羡煞众人啊……”小倩小心翼翼地撩起马车帘子，望了眼欢呼的百姓，如此说道。

        “我倒是觉得，他今日不该穿着这黄金甲胄，招摇过市……”无名婆婆仍然端坐在马车内，对窗外的沸反盈天，丝毫不感兴趣。

        “婆婆为何这么说？”小倩疑惑地问。

        “自古以来，因为功高震主而引发的祸事，还不够多吗？况且……”无名婆婆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况且什么？”小倩继续追问。

        “况且——他并不是太子。”无名婆婆笃悠悠地回答。

        马车内，重新陷入沉默。

        而在马车外，只听得一阵响彻云霄的鼓声和号角声，太极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从宫门中，打头走出的，是当今的大唐天子李威；紧随其后的，是太子李建业，以及其他一众高官；还有人数众多的仪仗队随侍左右。

        太子李建业跟在父亲李威身后，眺望了一下远处。

        只见，李世勋的部队规模宏大、行进有序。而在队伍最前面的李世勋，则穿着一身黄金甲胄，流光溢彩。

        李建业试图远远地看清李世勋的脸，但发现那身甲胄格外刺眼，由于阳光的反射，那耀眼的光芒刺入李建业的眼，让他怎么都看不清楚。

        这让他如鲠在喉。

        而李世勋呢，看到父亲和大哥亲自出门迎接，立即下了马，走到他们跟前，礼节性地跪拜了一番，然后又起身，“父亲，大哥——我终于回来了！”

        “二郎，这次洛阳战事，多亏有你啊。”李威拍了拍李世勋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许和慈爱，“距你离开长安，已经整整九个月了！看你都瘦了，黑了！真是辛苦你了！”

        “父亲，孩儿不累！此番能够平定洛阳，也算没浪费这九个月的等待！”李世勋的兴奋也是溢于言表。

        “父亲，你是没看到二哥在战场上的那种英勇样啊！”走在队伍稍后面的齐王李元允，此时也走上前来，插话道，“只要二哥坐镇，敌人可都是闻风丧胆呢……”

        “论作战英勇，在我的儿子当中，世勋确实是能力出众者。”李威越说越高兴，“此番你得胜回朝，我一定重重有赏！”

        “咦，大郎，你愣在那里干嘛？”李威刚说完，转过头，发现李建业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便嗔怪道。

        “禀父亲，我只是在想，二弟此番的功劳无人能及。父亲什么样的赏赐才能及得上他的功勋呢？”太子李建业终于上前，发话说，“而且，我从送信的侍者那儿得知，这次二弟凯旋而归，沿路的百姓对秦王可是非常拥戴呢，有人还说’如果没有秦王，可是没有大唐的今日啊’……”

        李世勋敏锐地觉察到，李建业话中有话，便故作惶恐地说，“古语说，‘安内然后攘外’。如果没有父亲和大哥安内，我怎么可能顺利攘外呢？”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李威，看到两兄弟刚见面，就话中带刺的局面，顿觉兴致全无。

        兄弟俩貌合神离的情况，他是有所耳闻的。

        但作为父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很长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偏袒太子，必定会委屈秦王，毕竟，他心知肚明，这大唐大半江山，都是秦王打下来的；而如果偏袒秦王，则必定会委屈太子，毕竟，建业才是太子，才是未来的储君啊。

        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

        于是，大部分时候，他只能和稀泥，对兄弟俩的失和传言充耳不闻。

        “今日，我派人安排了晚宴，你晚些再回府吧。”李威刚才还满是笑意的脸，此时凝重了很多，他转换了话题，试图打破兄弟俩陷入僵局的对话。

        “遵命，父亲。”李世勋礼节性地作揖，然后，又看了眼李建业，“大哥，请吧——”

        李建业同样礼节性地挤出一丝笑容，“二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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