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棋差一招
“哈哈哈。”蒙面老人突然恢复了嗓音，虽然依旧苍老，但却并不沙哑，反而透着一股熟悉，他摘下面罩，赫然便是在下界出现过的欧阳毅，传闻中帝曜的至交好友，“果然是一脉相承，单纯得就像你的父亲一样，太过好骗了。”
帝卿还是一动不动，什么反应都没有，但是她直愣愣的眼睛却渐渐猩红。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十分不解吧。”欧阳毅走到帝卿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态道，“别急，我现在慢慢告诉你。”
“你这是中了咒，这种咒术会让你的一切行为都不受控制，我现在还仅仅只是控制了你的行动，你还可以听得到，看得到，还有自己的意识，还可以思考，但之后，我就要控制你的意识，你可以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但那时候却是真的就连意识和情感也会服从我的命令了。”
“哦，这样说太复杂了，是吧？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比如说，我让你去杀个人，那个人只是个无辜的百姓。若是平时，你肯定不会杀的，但等到你被完全控制之后，你反而会觉得那个人确实该杀，不但该杀，还得虐杀。你会从心底里认可我的决定的。”
帝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脸色惨白。
“是的，你没想错。”欧阳毅倒是明白她在想什么，颇为笃定地打了个响指道，“我对你的父亲也下过这个咒，就是让他答应用自己的血开启曼珠沙华。他倒是看重天下苍生，宁可自己死了去陪着初影，也不愿意将初影复活导致生灵涂炭。”
“不过嘛，我就小小地对他下了个咒，你看，他不是连现在都以为当时开启曼珠沙华是他自己的决定？哈哈哈，看着他被初尘折磨，说实话，还真是解气呢。”欧阳毅狰狞地笑道。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本名姜毅，姜家世代都是帝家的家奴，我从小就得看着他们的脸色活着。凭什么？！我比帝曜哪里差了，凭什么他从小什么都有，我却一无所有？！”欧阳毅自顾自地说道，情绪有些不受控制。
“所以，我利用了他，谁叫他天性单纯，我故意跟他交好，关心他，保护他，他自然将我当做至交，毫无防备。最后，我才能给他致命一击！”
“说起来，这种事情，你其实也经历了呢。”欧阳毅突然走到帝卿面前，诡异一笑，“你的师父初尘，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养你十年？只是因为他想对你好吗？！笑话！这种咒术虽然很有效，但条件苛刻，第二三部分倒是极容易完成，就是我刚才完成的。但是第一部分，确实需要连续下咒十年的，施术者必须一直跟在受术者身旁，才能够完成这一部分。”
帝卿的眼中血色弥漫。
“没错，如果没有初尘十年如一日地给你下咒，我也没法通过第二三部分就把你控制住呀？”欧阳毅狠厉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很痛苦？”
“你现在是不是想问，初尘为什么要这么做？”欧阳毅走回椅子旁坐下，幽幽道，“没错，以他的实力，杀你，还不用这么麻烦。他这么做，只是想让我控制住你，用你的一切来换你母亲复活。换句话说，就是要你死。血祭仪式最后的祭品，就是你，你是最合适的。”
帝卿呆呆的眼神隐隐有悲哀闪过。
楼上，被关了许多天、早就没有了力气的容宣突然来了劲儿，猛地起身撞上房间大门。欧阳毅！居然是欧阳毅！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如今还要杀了嫂子！哥，你在哪儿，快过来呀！
欧阳毅瞥了眼砰砰作响的二楼房间的门，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道：“你和容祈，这段时间一直在派人找容宣吧？”
帝卿眼眸一厉。
“没费劲儿了，容宣可一直都在我这儿呢。”欧阳毅漫不经心道，“倒是要谢谢你们之前帮我照顾女儿了。我的女儿小凝，她还挺调皮的，总想着逃离这里，却每每都逃不出去，要不是我这次故意放她逃出去，她还真出不去呢。”
“哦，容宣也是我让她碰到的，嗯，都是有意为之。”欧阳毅微微提高音量，诡异一笑。
房间内，容宣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凝，怎么会？她居然是欧阳毅的女儿，那她遇到他，以及后来的一切，都是故意的了？！他还傻傻地信任她，卑鄙！
面对容宣质问的眼神，小凝沉默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哀伤。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她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很傻很天真了，她又不傻，之前就已经猜到了真相，父亲的承认只不过是让她彻底绝望罢了。
经历过后才知道，一场剧变，对一个人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她好像已经回不到从前的天真烂漫了呢。
“我在小凝身上下了咒，只有她接近容宣，跟容宣一起呆在容家，我才可以无视容家外面的各种保护罩，不惊动任何人地潜入，带走她和容宣。”欧阳毅显然对自己的杰作格外得意，滔滔不绝道。
小凝垂眸，眼中有泪光闪动，原来，在父亲的眼中，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一颗棋子。可笑！她这颗棋子可真矜贵呀，培养了这么多年，把她按照计划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就为了这一刻。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这么踏入了圈套，完成了父亲的计谋。
父亲，小凝即便再不懂事，也是是非分明的。既然是您先不仁不义，那就别怪小凝了。活了这些年，小凝一直被关在这里，如今才出去了这么一段时间，遇上了容宣，小凝总算知道，人生除了不断的逃离，还有勇敢的面对，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帝卿没有丝毫动静，她想做什么表情也已经做不了了。这一次，漏算了欧阳毅，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她不由得想着，容祈，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大概在前线指挥战事吧，可是，她似乎回不去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也够了。”欧阳毅不耐烦道，“你也该去换出你的母亲了，毕竟复活的是你的母亲，你也该高兴才对。”
帝卿眼神怔愣，她已经完全被欧阳毅控制了，雷灵等人在境外之境内想着办法想救她，却只能被困在封住的境外之境内，无能为力。
帝卿不受控制地按照欧阳毅的意思朝大堂中央走去，大堂四角的蜡烛陡然放出诡异的光，笼罩着她，逐渐在她面前凝聚成一个光球形状，更为诡异的是，光球之中居然有着曼珠沙华的样子。
帝卿停下脚步，只听欧阳毅在她身后道：“帝卿，你愿意用自己的记忆、五感、能力换你的母亲，初影，复活吗？”
帝卿机械地回答道：“我愿意。”她的表情木然，但是，就在说出“我愿意”的那一刻，一滴眼泪蓦地从她的右眼之中落了下来。
二楼的某个房间内，容宣如同脱力了一般摔倒在地，他的眼眶渐渐地红了，嫂子答应了，尽管是被控制着的，但是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了。
他想都不敢想容祈可能会有的崩溃的样子，垂眸，一副颓然的样子，嘴里还塞着抹布，手却慢慢握紧。
大堂内血色光芒从光球之中破壁而出，瞬间装满了整个空间，初尘突然出现，看着渐渐倒地的帝卿，眼中没有泛起半丝涟漪。
初尘示意欧阳毅继续，在两人合力之下，一个线条柔美的人影缓缓从血色光影之中浮现。血红色渐渐褪去，露出来者绝美的脸庞。
“初影。”初尘低声道，仿若梦中呓语，眼神恍惚而又痴缠，一如多年前的模样。
初影柔美地一笑，她听到了有人唤她，便朝那个方向走去，看到了初尘和倒在他脚边的帝卿。初影脚步并未停留，径直走过帝卿，站在初尘面前，柔柔地道：“尘，我回来了，久等了。”
初尘也温柔一笑，脸上坚冰融化，清润俊朗：“不久，等你，再长时间，都愿意。”
一旁的欧阳毅抚掌大笑：“好，好。初尘啊初尘，你可真是个天才，居然成功了！”
如果只用血祭仪式和帝曜的灵脉血来复活初影，得到的显然只是个没有原先记忆和能力的初影罢了，那样的初影，又怎么能叫初影呢？初尘自然不会满足，他研究了许多古籍之后发现，还差最后一环，血脉传承者，只要用帝卿复活初影，那便是一命换一命，同样的血脉，完整的初影就能够被复活。
只是，初尘等了这么久，实在不想得到一个原原本本的心还在帝曜那儿的初影。于是，他便在复活初影的时候动了手脚，初影的意识被改，从前记忆之中，关于帝曜的片段全都改成了初尘，而关于初尘的片段都改成了帝曜。
初尘将初影搂在怀中，眼眸沉沉，帝曜，你霸占了初影这么多年的爱恋，如今，也该轮到我了。
初影复活，初尘便可以专心对付现下反抗他的势力。一朝撒谎，便要一生圆谎。初尘勒令手下人不许多说有关帝曜的事情，他让人先送初影去了他的居所，然后便盘算着，将反抗他的势力都收拾干净，这样，初影便不会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了。
“那她你打算怎么办？”欧阳毅看着倒在地上的帝卿问道，“总不会就这么扔在我这儿吧？”
“她？”初尘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帝卿，“不会扔在你这儿的。她的作用大着呢，哪怕只是尸体。”
“你打算用她对付容祈？”欧阳毅了然，笑笑道，“如此看来，确实是个好办法。容祈对上帝卿，就好像帝曜对上初影那样，净做蠢事。有帝卿这具尸体在，容祈作为你最大的对手，应该也不成气候了吧。”
初尘从储物器内取出一套茶具，为自己沏了一杯茶，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那就提前恭喜尊主了。说起来，要不是当初帝曜护着下界，想方设法布下九星古阵，将下界隔离开来，不让我们血祭，我们也不会想着去查古籍，查到血脉传承者的方法。说不准，帝卿还不用死。”欧阳毅冷笑，“哎哟，终究是自家人害死了自家人哟。”
初影复活，初尘心情极好，他笑了笑，似乎也是在嘲讽帝曜无差别地待人善良，这些在他看来，都是累赘，都是愚蠢。
二楼房间里的两个人亲眼目睹了帝卿的死亡，早已泣不成声。压抑的哭声从房间内传出，传到了大堂。
“他们俩还在？”初尘收起了笑意，淡淡道，“之前还想着抓了容宣来对付容祈，如今，帝卿自动送上门来，容宣也算是没有了利用价值。杀了吧。”
欧阳毅听着初尘轻描淡写的话语，啧啧地叹了声，笑道：“算了，反正终归是没用了的棋子，我女儿这次做的很好，总该奖励，不如就把容宣送给小凝吧，也算是个奖励，我看着小凝似乎挺喜欢他的。”
“随便你。”除了在初影的事情上分毫不让以外，其他的事情，初尘还是很好说话的，他从容地起身，将帝卿收入储物器，仿佛杀了个人，还是他养育了十年的孩子，也不过弹指一挥，不值一提，“要杀要剐，还是送人，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理了，无需向我禀报。”
“恭送尊主。”欧阳毅朝初尘一礼道。
初尘淡淡点点头，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欧阳毅独自在大堂又坐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走上二楼，打开房门，对上容宣仇视的眼神。
“别这么看着我，”欧阳毅淡淡道，取出容宣和小凝口中的抹布，“想杀她的，是她的师父，养了她十年的师父。我只是个执行命令的人而已，再说了，她还不值得我反抗。”
“说的好像你很无辜一样。”容宣冷冷道，“若是这个世界没有帮凶，真正的凶手也不会如此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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