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善为罪
“老头子，外面好像在开枪呢！吵成一团了！”
“不用怕！咱们这个钢板门是防弹的，他们冲不进来！想和老子抢食物，他们还嫩点…”
…
“枪声停了…不过他们好像还在吵些什么…”
“爸爸，我害怕…”
“摸摸头哈，乖，跟着妈妈往后退一退，等一下…门怎么冒烟了…
往后！！往后！！”
…
…
…
小唐抬枪缓步走了过去，依在门后，透过被融化的洞口望着那个跪在地上的青年。
“扔下武器！让你们的人都撤开！”
“我已经没子弹了……其他人已经跑了…”
说完，周晓将那把没有枪壳的空枪丢在了地上。
小唐向四周望了望，缓缓打开门，把那个青年拉了进来。
小唐注视着那个周晓的眼睛，隐隐约约中，他想起了之前本地最大的毒枭——周爷。但他似乎也在许久前见过周晓…
“你们军队为什么要向我们开火？”
“军队！？我们只有十来个人，想偷点甲胺而已…但没想到你们有枪，所以就…”
“所以……根本没有支援对吗？但你们枪哪来的？”
“什么支援的，这枪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求求你们了，这甲胺是救人用的！”
“你要甲胺救人！？我是缉毒办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东西能干什么！”
……
周晓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横在他面前那具肥硕的尸体，血浆正在缓缓向他淌来。
心跳声将他的头死死地摁下，不知顶在他额头上的那把枪，何时会将他一同放倒在地。
小唐下意识的掏出了手铐，想要将这个毒贩捉拿归案，不过一旁的秘书拦住了他。
“这样就没意思了老兄，你不好奇这小子，怎么开的门吗？”
说完，秘书摸了摸那个还带着些许余温的融洞，三四十厘米厚的防爆钢板被一次性融穿。
“小子，我不是警察。我不关心你要甲胺干什么，也不关心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更不想继续追究刚才那些事情…
甲胺可以给你，但是，有个条件…”
说完，秘书转身看了看食品库那冰冷的铁门，饥饿疲惫的眼神中露出了几分笑意。
“我不管你是制毒还是救人，你也别管我们想干什么，大家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用同样的办法，融开那个铁门，甲胺需要多少，你自己弄走。”
“这些甲胺是政府的财产！属于管制药品！你没权利支配！”
小唐将枪口对准了秘书，瞬间，所有幸存下来的警员集体起身。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一秒内响成一片，黑洞洞的枪口一齐对准了秘书。
“呵，你们是有职业病吗？啊！！你这时候了，觉得吃饭重要还是管这些有的没的重要！？
守着这些甲胺是能吃还是如何？”
话音一落，身后的响起了阵阵交头接耳的喧闹。秘书没有转身，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他知道，那些枪正在陆陆续续的放下。
他盯着小唐，得意的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而小唐依然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神中似乎藏着子弹，随时都会将秘书射杀在地。
“活着？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呵？那这个政府，这个国家对你而言就重要到连几桶甲胺都不能让出吗？”
“即使让，我也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毒贩！
我这条命，都是别人给的，不管你怎么说，我和所有的毒贩势不两立！”
顿时间，整个仓库的空气变的凝重了起来。压抑的寂静将争吵喧闹卷起的怒火压进了所有人心中，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缓缓的，腹腔中哭求般的响声在宁静中起起伏伏，所有人闪光的眼睛都逐渐暗淡，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警员的枪再一次陆续抬起，不过枪口所指的人换成了小唐…
“孩子……你真的是要救人吗…”
张妈从墙边缓缓站起，轻轻抚摸着周晓的脸庞，原本苍老的面容在饥寒中显得愈发苍白…
“嗯…我父亲和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长什么样？”
张妈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红晕，那张紧绷许久挂满泪痕的双颊再一次了有些许笑容。
所有人锋利的目光也逐渐缓和，将注意力转向了他们。
“我，不太清楚…我是在岸边捡到她，浑身都是黄泥…”
“那，那她还好吗…”
“我不清楚……但是，如果没有甲胺……轮明宫随时会给他们停药…”
“你把她又送回轮明宫了？”
“嗯…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不然她会冻死的……”
张妈原本发红的脸再一次暗淡了下来，哽咽许久后抬起了头，顿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了小唐的脸上。
“小唐，把枪放下吧…”
“可是张嫂，我是警察！”
“警察？哼，当年为了和那个姓于的吞赃款，害死我丈夫的人也敢自称是警察？”
“张嫂……我们当时不是故意的，我们的命都是曹哥给我们的啊…我们不能……”
“别再说这些了……你们已经害死了我丈夫…就不要再害死一个孩子了好吗！？”
张妈盯着小唐血红的双眼，凝重的表情将脸挤出了一道道褶子，几声啜泣后，小唐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枪。
秘书得意的笑了，把周晓一把拉到了身边。抬手指了指那个食品仓库的铁门。
“我不管你刚刚是怎么开的那个门，现在，给我再来一次……”
“那，你们这里有没有铁粉铝粉，最好能有镁条之类的…”
所有人听后挠了挠头，显然，没有人知道什么是铝粉铁粉，更别说给他找什么镁条…
“你……自己找吧，别耍什么花样…”
秘书尴尬的看着周晓，示意让小唐和几个警员上去看着两人，可张妈却一把拉住了小唐。
“我，还想和那个小伙子谈一谈，我一个人看着他就行，你们在，我觉得不太方便。”
“可是张嫂，那是个毒贩…”
“但他也是个善人！你们不能给他些信任吗？”
张妈瞪了小唐一眼，小唐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后和其他人退了回去。
…
“谢谢啊阿姨……要不是您，我不光弄不到甲胺，连命都难保…”
周晓细摸着一个个药桶，情感与思绪同时涌上心头。
“阿姨才该谢谢你啊孩子！你是个善人！上帝会保佑你的。”
“我不是什么善人……”
周晓说完，默默低下了头，似乎有一句话卡在了嘴里，想说却又不敢。
“阿姨…你一会离远点，我不想你也…”
“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这个实验比较危险，到时候靠门站，那里通风好…”
许久后，周晓抱着三个罐子和一根一米多长的镁条走了出来，默默站在了铁门边。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眼神死死盯着周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晓颤抖的双手间。
只见周晓颤巍巍的拿起铝粉铁粉的罐子，又拧开了另外一个罐子放在一边。
随后将铁粉和铝粉混合在了一起，固定在门上，并将一米多长的镁条插在了上面。
“需要这么长的引信吗？”
秘书和小唐的目光死死插在周晓的脖颈上。
“需要…需要…这个实验温度很高，不然容易烫伤……”
周晓用余光看了看身后的二人，两人粗糙的手不约而同的攥着彼此那把闪着寒光的手枪…
周晓拿起地上的罐子，缓步退出一米开外，急促的呼吸声充斥着整个房间，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周晓点燃了镁条，火焰顺着镁条刺眼的光芒逐渐接近铝热剂，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红光腾空而起，火星如急雨般四散纷落。
刺耳的迸溅声中，周晓隐约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二位，你们是打算，在这门融穿的一瞬间，开枪杀了我对吗…”
话音未落，周晓猛地低下头来，电光火石之间，两颗子弹擦耳而过，从原本周晓头颅的地方飞了过去！
周晓急忙转身，将罐子甩进了剧烈反应的火光中，刺鼻的气味卷着浓烟，被喷射而出的烈火弥漫在空中。
刹那间，似乎有无数把利爪撕扯着气管，似乎将滚烫的燃油灌入了肺腑，并在瞬时将其点燃。
每一声咳嗽都在拉扯着血管，撕裂开的腔体迅速腐蚀，将脓血倒灌而进…
浓烟中枪声响成了一片，有子弹从铁门下飞射而出，也有火光在屋内零星飞射，或钻进铁门之后。
刺辣的气体将所有人的眼眶和鼻子烧的红肿溃烂，只有飞溅的子弹伴随着一声声爆裂，踩踏着刺耳的哭声与带血的呻吟。
周晓紧捂着口鼻，两个健步跨出人群，从屋中滚出，子弹从身边飞速划过，撞击在附近的墙壁，将震动蔓延向四周。
他站在泥潭上，迅速用黄泥塞满口鼻，以身体死死顶住了仓库的外门。
任凭浓烟子弹和此起彼伏的枪声呼喊从洞中穿过，无论推搡的力气多少次袭来。
周晓紧闭着眼睛，将门后一切的挣扎挡在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周晓缓缓睁开眼睛，辽阔的河面正在朝阳的余晖下起起伏伏，白鹭从天边缓缓飞来，树丛在微风下缓缓作响。
他向身旁看了看，张妈正跪在泥潭上，两腿深陷在泥浆中，两眼无神的望向门内的一片苦海……
周晓缓缓起身，微微拍了拍张妈微冷的身体，而她却早已如死般呆滞在了那里。
那扇门被缓缓打开，遍地的尸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些将眼球瞪的通红，或有些张着嘴巴，血迹在五官中流出，随后在脸颊上画出道道红线。
周晓走了进去，遍地的躯干仍散发着微热，几颗弹孔星星点点的分布在蓝黑色的警服间，从上往下看去，如同一个蓝色的夜空闪烁着无数个红色的星星。
而星辰之中，一个被火焰熏成焦黑色的罐子横在地上，隐隐约约能看一个鲜红的符号P（磷）
五氧化二磷的气息仍在屋中飘荡，不过张妈依然僵直地踏入了这一片星海，如同一个渔妇缓步走入了银河之中。
她推开了那扇食品仓库的门，拿着枪的男人躺在正中中，一个妇女正搂着一个娇小女孩静静趴在一侧。
若不是口鼻间淌出的些许鲜红和那些突兀的弹孔，仿佛这就是一家人静静的睡在了一起。
张妈静静的跪在那，嘴角不禁微微抽搐，若不是她救了周晓，若不是她没有让其他警卫跟着。
如果她能把周晓说的话及时告诉其他人……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
这一刻，真正残酷的从不是勾心斗角，也不是摩擦碰撞，而是那些多余的善良……
正当张妈捡起了地上的手枪，顶在自己额头上，在扳机扣上前的刹那，周晓拉住了她的手。
“你还要见那个女孩不是吗？至少，我知道的人里，只有你或许认识她。”
周晓把那把枪扔在了地上，静静看着张妈。
“阿姨，你是个善人，您该…”
“别再喊我什么善人了……带我回去吧，我还有两个孩子想要见见…”
周晓默默点了点，无意间回首看向四周。突然，一个被打碎的窗户紧紧抓住了他的视线。
接近着，引擎发动的声音从屋子后方乍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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