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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恩怨谈(11)


  比试开始没多久,廊楼中躁动的声音就彻底泯灭。

  连小声的议论汇成的嘈杂声都传不入央楼了。

  何鹭晚在声音消失的同时感受到了整齐划一的恐惧,于是明白是苍风律发威,镇住了场子。

  在真实的死亡威胁前,任何欲望都能轻易放下。

  人们被逼迫着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云渺台上的比试。

  对于仲事席上的人们来说,苍风律首只离开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而镇场的效果却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得好。

  琴令见律首回来,向他拱手致谢:“有劳律首了。”

  苍风律首似乎并不介意跑了这一趟腿,他坐回自己的席位,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何鹭晚发现,律首对明月珠的事情确实上心,方才混乱乍起的时候,他情绪里明显的厌恶做不得假。

  这时云渺台上的交锋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正是花柏峘被逼退又脱困、明令丁鹜诉冤屈的一刻。

  何鹭晚听后觉得困惑,此事无论是琴令、苍风律首亦或是钱不来都显示出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她也不怕问不清楚。

  何鹭晚道:“花首领的退让之中似乎也有内情?”

  苍风律首一句话点破了场上看似复杂的恩怨牵扯:“盯上明月珠的权贵们把局搅乱的同时,也给这场博弈设了一个相当高的入局门槛。花柏峘尚能窥见一二,丁鹜之流只有在乱局中挣扎的份。”

  何鹭晚点点头,这事本质上跟第一场非常相似,始应双方见到的“真相”完全不同,因而生出了不可调节的误会。

  但是这一场的矛盾核心更危险、更复杂一些,丁鹜直面着布局者们幕后交锋时降下的余波,几乎是盲目地在拍下的巨浪中艰苦求存。

  他所经历的是整个事件中最危险也最血腥的一环,他与花柏峘的对话无法成立是可以理解的。

  何鹭晚怜悯也伤怀地看向台上交锋的两人,她无法得知花柏峘对事情的全貌知道多少,但花柏峘的态度表现出了他对丁鹜的理解。

  这至少说明,丁鹜对大通派的恨从何来,花柏峘心中有谱。

  花柏峘的犹豫与包容同等明显,或许他到现在还在思考,该如何解决眼前复杂的局面才合适。

  世间的麻烦从来就不会仁慈以对那些心存善意、事事争取妥善处理的人们。

  这事有得让花柏峘头疼去了。

  与何鹭晚猜得没有什么出入,现在的花柏峘确实有些头疼。

  他刚回到台中央,丁鹜紧跟着就转身袭来,长刀载着怒意向他迎面劈来,花柏峘不得不举剑招架。

  刀剑碰撞,僵持着分不出高低。

  丁鹜自喉中低沉怒吼:“你怕了!”

  花柏峘平翻剑身,顺着丁鹜的刀刃向后滑去,他再次拉开了两步的距离,躲闪着丁鹜不依不饶的攻击。

  花柏峘道:“我没有什么好怕的。”话落,他又补了一句:“我所畏惧的不在我的眼前。”

  丁鹜气而怒骂,一刀劈下后,半身长的刀鞘亦当做武器,向花柏峘捅去:“放屁!这世上哪有你不怕的东西!”

  花柏峘正欲开口,却被紧粘的长刀堵了回去。

  他一脚踩定,舞动长剑滴水不漏地招架着,把丁鹜挡在身前,没再让他犯进一步。

  这相对静立的片刻终于给花柏峘了一个说话的机会,他沉声问道:“丁鹜,你知道你在恨什么吗?”

  丁鹜的刀顿了片刻,随即重重砸下:“我恨这个权贵手握杀生大权、视人命如草芥的国家!还有你!为什么一直招架!反击,反击啊!”

  说着,丁鹜的进攻愈发猛烈,似乎毫不在意这样的白刃对碰是否会给武器带来不可修复的创伤。

  这样不留后路的决绝拼刀战中,花柏峘忽然明白了丁鹜的狠绝对的是谁。

  这也就更让花柏峘坚信自己的应对是正确的。

  剑光连闪,他再度重申:“在你让我明白你的怨恨之前,我不会和你打的。”

  说着,花柏峘故技重施,招架住丁鹜攻击的同时,脚下后滑再侧身闪走。

  花柏峘又一次成功脱身,从侧面绕到了丁鹜的身后。

  他只这样招架并躲闪着,白刃对拼的时候甚至不会用大力气把丁鹜的刀弹开来给自己制造脱身机会。

  花柏峘言出必践着,绝不主动对丁鹜出手。

  这份傲气惹怒了丁鹜,他双眼通红,握着刀柄与刀鞘的双手上青筋暴起。

  “混账……!”

  丁鹜高喊着,再次向花柏峘冲了过去。

  不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给足了花柏峘绕走躲开的时间,他一跃而起,自上方落在了冲向他之前所站方向的丁鹜的身后。

  花柏峘淡然道:“你还没有逼我出手的本事。想让我和你正面打一场,你只有一个选择。”

  丁鹜却全然听不进去的模样,咬牙切齿双眼通红着冲了过来,嘶吼道:“花柏峘!你受死吧!”

  滔天的杀意过于纯粹,这让花柏峘甚为不解。

  他隐隐察觉到了是自己的话语和态度激得丁鹜的愤怒压过了理智,但是花柏峘实在不懂,丁鹜的恼羞成怒羞恼何来?

  他停下了脚步,迎着丁鹜的袭杀不躲,速出数剑仍被大力震退了半步。

  花柏峘看着丁鹜的眼睛,探究地问道:“杀了我,你有什么好处?”

  丁鹜脱口而出:“杀了你至少能告慰三分符镖头的亡魂!”

  花柏峘的动作因思考停滞了半秒,这要命的停顿让丁鹜生生削去了他的三寸衣袍。

  若非花柏峘躲得及时,只怕他的左半身要被砍出一个大口子。

  此时此刻,花柏峘有条不紊的节奏终于被打乱,他越是想要绕过烈阳长刀所及的范围,寒冷的刀刃和血红的长鞘就越冲他的直面而来,一次比一次贴近。

  丁鹜几乎摸透了他的躲闪习惯,花柏峘一时间无力脱逃。

  他心道不好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还能观察并分析局面就证明丁鹜的理智没有完全丧失,此事还有交涉的余地。

  花柏峘心中拿定主意,虚晃半步诱出了丁鹜的刀鞘直击。

  他前踏侧步直冲丁鹜的身前撞去,头一次聚力挥剑打开了丁鹜的长刀。

  花柏峘剑转左手,贴近丁鹜以右手缚住了他持刀鞘的左臂,长剑封住了回救下劈的烈阳长刀。

  他道:“你要杀我告慰亡魂,那你可知阻止我出手相帮的,正是正塘。”

  “……?!”

  丁鹜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愕,与花柏峘僵持的手劲都在这片刻弱了不少。

  花柏峘见他心有动摇,紧跟道:“丁鹜,其实你隐约知道,委托大通镖局护送明月珠的人是什么来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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