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主殿下
莱尔斯顿的莉莉娅公主不见了。
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毕竟那是个傲慢又贪婪的不受人尊敬的女人。她只不过是拥有一张好看的脸和偶尔得来的高贵出身，她根本不配做莱尔斯顿的公主。远离城堡的街巷里甚至还传来人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莉莉娅坐在马车上，嘴巴里嚼着樱桃蛋糕。
“喂，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远离这个地方？我现在耳朵里全是那群愚蠢的人的笑声！”莉莉娅嫌恶地朝赶车的人喊，“愚蠢！愚蠢至极！难道他们以为没了我这个国家还能有未来吗？”
“我亲爱的公主殿下，”赶车的年轻男人轻笑道，“如今太平盛世，他们哪儿还想得到您呢？”
“所以我要离开！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就让索菲娅上战场，我就看她是不是第一个被吓破了胆死在战场上的公主！”莉莉娅愤愤地喊着，一把将手中的蛋糕扔了出去，正砸在外面的男人后背上。
“很快我们就可以出城了。您做好打算去哪儿了吗？”托尔并没有生气，仍旧好脾气地问道。
莉莉娅指着面前的小几上的地图，思考了一阵子：“围着罗斯里什湖，穿过阿布拉森林——向着传说中魔女的城堡去吧托尔！”
传说中魔女——是每个莱尔斯顿的人听着长大的故事——传说那是个总戴着黑色尖帽子的美丽的女人，她拥有泉水击在岩石上般叮咚好听的声音，拥有少女脖颈般柔软白皙的皮肤，身姿曼妙并拥有无边的魔力。
她的城堡里藏着无数的宝藏与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由她饲养的四头巨龙看守着，据说如果能够得到那东西，那就可以成为全世界最受人尊重爱戴的人。
“原来公主殿下您也希望成为受人尊敬的人物啊。”托尔轻笑道。
“我只不过是想要宝藏而已！”莉莉娅冷哼一声，“受人尊敬？那种虚无的东西本公主才不需要！”
托尔甩动马鞭，在空中响亮地叫了一声。
“公主殿下，我们要出城了！”
莉莉娅掀开窗上的门帘看出去，路边的景色飞快地向后倒退，树的枝叶肆无忌惮地朝着太阳生长，被压在底下的花朵娇滴滴地开在阴影里，最后却被飞驰的马车碾入尘土。
车轮骨碌碌地转着，遮过了鸟啼盖过了人声，在尘埃飞扬中渐行渐远。
“托尔！”
“怎么了公主殿下？”
莉莉娅掀开帘子冒出头来，冲着托尔笑：“我来赶车吧。反正也离开了莱尔斯顿，没人认得我了！”
夏天的阳光总是很好，照耀着整个世界。
不得不说这个不受人民喜欢的莉莉娅公主确实生了一张可以祸国殃民的脸，浅金色的卷发随意地散在身后，在风的吹拂下留了几缕搭在额前，显得俏皮可爱；圆滚滚的蓝眼睛清澈明亮，像罗斯里什湖的湖水般美丽，挺翘小巧的鼻翼下面是上翘的嘴角，红润的唇瓣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光泽。她的笑容在充沛的阳光底下熠熠地发着光。
“我啊…可不是被圈养在宫殿里的娇花！”莉莉娅接过马鞭，仰起头在风中大笑：“花朵只要一个索菲娅就够了！”
没错，她可不是娇滴滴的花朵。
她曾经骑着战马驰骋在战场上，手提长刀英姿焕发；在女孩子都热衷于繁杂的华丽长裙与鱼骨撑的十五岁，她身披戎装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长刀无眼，割伤她娇嫩的皮肤切断她飞扬的长发——她哪里在乎呢。
她可是路边放肆地向着太阳生长的树啊。
“前面就是罗斯里什了，”莉莉娅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扭头看向托尔，“今天就在这里休整吧。”
“全听您的吩咐。”托尔低着眉道。
莉莉娅跳下车，提着裙子跑到草地上，不管不顾地直接仰面躺了下去。
“很久之前我就想这样干了！可是无论是谁都会跟我说：公主，不要让草的汁水弄脏了您美丽的衣服！”莉莉娅躺在地上大喊，“可是天知道我是多么厌恶那所谓的「美丽的衣服」！”
“现在好了，没人管的到我！今天我在草地里睡觉，明天我还要直接冲进湖里！”莉莉娅开心地笑着喊，长发张牙舞爪地散在草地上。
托尔将马拴在树干上，再回到莉莉娅身边时她已经睡着了。
有萤火虫萦绕在她鼻尖耳畔，闪着漂亮的蓝色光芒。这些小虫子可不知道这个公主平日里多么不受人待见，它们安安静静地飞舞在那里，给这个睡美人更多添了几丝神秘。
托尔垂下眼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轻声说：“你怎么比得上索菲娅呢。”
莉莉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马车里，小几上也摆好了充当早餐的精致的小点心。托尔正赶着马车沿着森林里的小径前进，车子稳稳当当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托尔，快到罗斯里什了吗？”
“最多再走半天就能到达湖畔了。”
“到时候叫醒我，我要——”
“冲进湖里，对吧？”
“没错，我就看看在这荒郊野岭的还有谁会拦着我！”莉莉娅的声音很嚣张，还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自然…是没有人拦住您。”托尔轻声说，他宛如毒蛇一般的暗金色眼睛仿佛流淌着毒液般阴冷，却在阳光下显得明媚又清澈。
罗斯里什湖确实是神的杰作。
湛蓝色的镜子一般的湖面倒映着远处青山与空中白云，鸟儿掠过湖面点出层层涟漪，抓起的鱼儿在空中甩出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莉莉娅提着裙子朝着湖跑了过去。
托尔跟在她身后。
“我来了！”
“哎，这是哪儿来的小美人鱼？”莉莉娅舒适地躺在水里，岸边突然传来了男人轻佻的声音，“要不要跟我回家做个公主？”
莉莉娅抬起头来看过去。
“我才不屑得做公主。”莉莉娅的眼睛亮的发光。
“哟，要不做女王？”男人嘿嘿直笑，“你这个模样，倒还真有索菲娅公主的模样。”
“索菲娅？”
“果然是海里来的小美人鱼？莱尔斯顿的索菲娅公主都不知道。”男人说，“她可是莱尔斯顿最美丽的女人，温柔善良，受众人爱戴——与她那个妹妹莉莉娅一比较——真是天使般的人物。”
“莉莉娅怎么不好。”莉莉娅的语气变得有些阴沉。
“她？”男人哼笑道，“那种傲慢贪婪的女人，怎么配做我们的公主。”
“但在你面前的就是那个傲慢贪婪的女人啊。”莉莉娅缓缓从水中站起来，她脸上挂着狂妄的笑容，一双碧色的眼睛宛如熊熊燃烧的地狱烈火，“怎么样——你觉得我配不配得上做莱尔斯顿的公主呢？”
那男人瞪圆了眼睛往后倒退了一步：“你说你是莉莉娅？”
“对——”莉莉娅拖着湿漉漉的裙子缓缓逼近男人，“可别忘了啊——三年前我是怎么带领莱尔斯顿的战士们为如今的和平打下了基础的！当初我在被鲜血浸湿的战场上可是被称为「狂主」的啊！”湖水浸湿了她整条长裙，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天使般的容颜在阳光底下更添了几丝明艳——如果排除她浑身散发的阴冷气息的话。
“很抱歉，您正好遇到了您口中「不配做公主」的公主。如果您心中仍旧不甘心，请您——杀了她。”
托尔从一旁走过来，递给他一柄匕首。
那男人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栗色短发的年轻人，他用恭敬的词语和语气，说着对他所效忠的人最大不敬的话。
“上面涂了毒，只要割破皮肤她就必死无疑。这样看来，您的胜算还是很大的。”托尔托着做工精致的匕首看着对方的眼睛，“只要杀了她，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所谓的「莉莉娅公主」了。”
“就算她是莉莉娅！她也已经离开了！莱尔斯顿都知道「莉莉娅公主不见了」，莱尔斯顿已经没有「莉莉娅公主」了！”男人没有接过匕首，反而嚣张起来冲着主仆两人喊道。
“可是您对她说了什么您还记得吗？”
托尔轻飘飘一句话像是攥住了男人的生命线，他浑身紧绷了起来。
莉莉娅攥着原本在托尔手中的已经沾染上鲜血的匕首直直地指着托尔。
“你没说服他。”
“是他自己过于软弱。”托尔耸耸肩，蹲下身拽着倒在血泊里的男人的胳膊往远处走，“您需要换衣服吗，趁着我去收拾这家伙。”
莉莉娅哼了一声：“你也本就不屑的看我。”转而又笑了起来：“可惜，你想看的人也不屑的看你。”
托尔的动作一僵。
“不过你若是做得好，我当然会帮你。”莉莉娅坐在草地上，拿戏谑的语气说：“比如让魔女把你从车夫变成王子什么的，这样那高高在上的索菲娅公主就会用她楚楚可怜的蓝眼睛看你了~”
托尔轻笑道：“那就有劳公主殿下。”
莉莉娅看着他离开，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转身钻进马车里换衣裳去了。
托尔原本是索菲娅专属的马车夫，但因为索菲娅根本不怎么出门而被送给了莉莉娅。
他像所有的莱尔斯顿国民一样，仰慕着高高在上温柔又美丽的索菲娅公主，却又和他们不一样，他深切地爱慕着她——甚至想要将她绑在黑暗的洞穴里只属于自己，想要让那双含着春水的蓝色眼睛永远地注视着自己。
但他仅仅是个马车夫。
莉莉娅窥得了他的想法。这个以傲慢贪婪称著的女人带着魔鬼一样的笑容用看似无害的语气紧紧地束缚住了他。
她说：“如果你不帮我，索菲娅可能就要嫁给隔壁国家的王子了噢~或者我这就去告诉她，一个车夫对她肮脏下流的想法。”
“她会被吓到，会去告诉双亲——然后你就会脑袋分家，再也见不到太阳——诶呀诶呀，还会被索菲娅厌恶一辈子，就算你死了她也不会原谅你。”
“你想做什么…”
“帮我离开这里。尽你最大的努力让在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尝试用这柄匕首杀死我。”莉莉娅将淬了毒药的匕首交给托尔，“你要试试吗？”
托尔当然尝试了。
当他被莉莉娅踩在脚底下时他才想起当初是这个女人领着十万大军赶走了压境的敌人——她有资本傲慢，有资本狂妄——她甚至不需要提起自己长长的裙摆，像只巨大的美丽的蝴蝶在眼前扇动着自己洁白的翅膀。
“为什么要让别人尝试杀死您？”莉莉娅把托尔从脚底放出来之后，托尔问。
“我要找人。”莉莉娅哼了一声，“说了你也不懂。满脑子都是索菲娅的愚蠢的人怎么可能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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