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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且作猫鼠游戏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纵是大罗金仙,亦得投宿客栈方保一夜周全。赵正义想了一想,伸手解开了聂清臣腿上的穴道,正色道:“小子,千万别想逃,否则打折你的腿!”

  聂清臣苦着脸活动着自己的双腿,不满之色溢于言表,“何必再打折我的腿?直接吸干我的鲜血岂不快哉?省得我再遭这般苦楚。”

  赵正义懒得理会,领着他步入客栈。玉璇子早已安排了两桌席面,自与惠明大师坐了一席,终南剑派余下的六名弟子又坐了一席。玉璇子抬眼见到赵正义,忙起身招呼,“赵兄,这边请!”

  赵正义点点头,拉着聂清臣欣然入席。他举目环顾四周,不禁皱眉道:“玉璇道兄,惠明大师戒食荤腥,这一桌子大鱼大肉,恐怕不合适吧?”玉璇子眼底闪过一丝凶光,正待反唇相讥,却见惠明大师端起一碗清粥,含笑应道:“无妨,贫僧但有一碗热粥足矣,两位敬请自便。”

  横竖左右无事,众人赶了一天路也累得慌,待玉璇子点头示意后,便各自埋头狼吞虎咽,唯有聂清臣形单影只,枯坐一旁。玉璇子喝道:“小子,你为何不吃?”聂清臣愤然回道:“我倒是想吃,但你总得解开我手上的穴道才成吧!”

  玉璇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哑然失笑道:“哦,老子倒忘了这一茬。”惠明不露声色,暗中捻起一粒花生米,屈指一弹,正射在聂清臣右腕太渊穴上,登时便解开了他右手的穴道。

  聂清臣心底狂喜,借替手腕活血通络之机,试着运转体内真元,只可惜上半身经脉仍是堵塞,依旧提聚不起半分真气。他心情复转黯然,进而沮丧万分,眼前满桌的美味佳肴,竟是一口也难以下咽。

  玉璇子冷眼旁观,忽而拍案喝道:“又不是最后一餐断头饭,你还磨蹭个啥子嘛?”聂清臣也是急怒攻心,猛地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大声嚷嚷道:“小爷就不吃了,随你怎么着吧!”

  玉璇子勃然大怒,正待饱以老拳之时,突听得客栈大门“咯吱”一响,一个形同僵尸的黑袍人鬼影似地“飘”了进来,玉璇子定睛一看,正是那个神秘莫测的苗疆七星峒中人。

  众人心里登时砰砰乱跳,不约而同地握紧了各自随身兵刃,眼睁睁地瞧着他寻了张空桌,旁若无人地缓缓坐下。灯火通明的客栈里,竟是隐隐多出了几分阴森诡异的意味来。

  赵正义当仁不让,起身沉声问道:“阁下究竟是谁?何必如此一再相逼?”黑袍人面容枯槁,声音也像夜枭一般刺耳难听,“苗疆七星峒禄存星君,他日黄泉路上,可别忘了我!”

  赵正义拱了拱手,“禄存星君,你我素无恩仇,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禄存星君截口说道:“别废话,你让那个书生跟我走,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玉璇子怒道:“你七星峒未免也太霸道了吧?”禄存星君冷笑道:“倘若他人生死也在你一念之间,你同样也可以横行霸道!”赵正义见势不妙,忙打圆场,“禄存星君远来是客,何不屈尊移驾,过来与我等共饮一杯?”

  禄存星君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山人粗鄙,素来自备膳食,也不惯与人同席。”他从怀里掏出一条尺许长的赤练蛇,蠕蠕欲动,将死未死,捏在手中甚是瘆人。

  众人面面相觑,浑不知禄存星君此举究竟是何用意?但见他神色如常,右手拇指倏地划过赤练蛇的脖颈,竟将那条赤练蛇的蛇头生生拧了下来。众人惊得膛目结舌,顿时哗声一片,更有甚者拔出了腰间长剑,捏着剑诀踩着马步,闹哄哄地乱作一团。

  禄存星君一口咬住赤练蛇的脖颈,用力吸吮着赤练蛇的血肉。不一时,那条尺许长的赤练蛇便成了一层干瘪皱缩的薄皮!禄存星君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隔,随手将那张蛇皮丢在一旁,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阴恻恻地笑道:“赵兄,吃饭时候少了酒,就像是道没有加盐的菜,味同嚼蜡,索然无趣,小弟向你讨杯酒喝,成不成?”

  赵正义久经风雨,自然安之若素。他扬手掷过一个酒壶,冷声说道:“能请七星峒禄存星君喝一杯酒,也不知是赵某几世修来的福分?请!”

  赵正义这一掷之中,暗运了七分真气,那酒壶便呼啸着击往禄存星君的面门要害。岂知禄存星君恍若未见,抬手在空中一勾一带,便卸去了大半力道,稳稳地接过那个酒壶。

  与此同时,惠明伸掌在桌上一拍,登时弹起两只小小酒杯。他再拂袖一扫,两只酒杯便疾如闪电般地射往禄存星君。但见禄存星君不慌不忙,左手拎着酒壶,右手凌空顺势一抓,轻轻巧巧地便握住了一只酒杯。

  眼看另一只酒杯已是避无可避,禄存星君倏地侧头一让,电石火花之间,竟是张嘴咬住了那只酒杯!他缓缓转过头来,面上露出古怪诡异的笑容来。

  阴风四起,烛火摇曳,越发显得禄存星君的面色惨白如纸。他此刻嘴里噙着酒杯,脸颊两边各泛起了一丝妖异的嫣红,直如许久不见阳光的吸血僵尸一般,委实令人不寒而栗。

  赵正义等人也是暗自心惊,世人皆知七星峒的蛊毒天下无双,哪料得七星峒的武功也有其独到之处。

  禄存星君狞笑着将牙关一咬,只听“啪”地一声,将那只酒杯咬成两截。他将小半截塞入口中,“咔嚓咔嚓”一阵咀嚼,仰首便吞下腹中。众人见他将半只酒杯嚼得稀烂,吞下肚去,无不骇然变色。

  禄存星君正眼也不瞧多一眼,自顾自地斟满一杯酒,凝望片刻,一饮而尽,叹道:“酒气清香,略显淡薄,非是男儿剧饮之佳酿。”话虽如此,可他却是连饮三杯,想来素日里也是好酒之人。

  聂清臣极为不耻赵正义等人的假仁假义,巴不得有人故意削落他们的面子。此刻见禄存星君虽然面目可憎,但举手投足之间倒也豪气干云,一个人单枪匹马,便迫得赵正义等人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他心中畅意,忍不住欢声叫道:“兄台好酒量,只可惜晚生身陷囹圄,否则定当陪你共饮三杯!”

  玉璇子顿时火冒三丈,厉声斥道:“闭嘴!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不想活啦!”聂清臣驳道:“我管他是谁?左右都是一个死,我还不如死得痛快些才好!”玉璇子挥拳欲打,却是忌惮禄存星君突然发难,这一拳便悬在了空中,颇有些进退两难。

  禄存星君斜眼瞥了他一眼,嘴角略有些讥诮之色,“小子,你想和我喝一杯?”聂清臣索性破罐子破摔,“美酒当前,岂可错过?要是你不情愿,那我也不勉强。”

  禄存星君哈哈大笑,“好!有胆有识,勇气可嘉,说起来你还是头一个敢向我讨酒喝的人!”他抬起手中酒壶,满满地斟上一杯酒,“小子,我敬你一杯,千万莫要临阵退缩!”

  禄存星君手腕一抖,那杯酒便划出一道诡异莫名的弧线,冲着聂清臣疾飞而去。临到身前,忽有一道暗劲倏地往下一压,只听“哐”地一声轻响,那杯酒业已稳稳当当地落在聂清臣的右手边,酒水荡起一层层涟漪,却不曾有半分洒落在外。

  一时举座四惊,哑口无言。唯有聂清臣抚掌笑道:“好俊的功夫!”他伸手握住酒杯,正待送入口中,突觉手上一紧,原来是赵正义猛地握紧了他的手臂,声色俱厉地斥道:“小子,此人浑身是毒,这杯酒你喝不得!”

  话音未落,赵正义只觉得一道青光凌厉而至,他想也未想,转身扯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眼疾手快地将那道青光包裹其中,但也因此松开了聂清臣的手。

  聂清臣再无挂碍,抬手将杯中酒尽数倒入口中,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直冲肺腑,色变道:“你给我喝的什么酒?怎么这般难喝?”禄存星君笑道:“个中妙处,你慢慢体会。”

  谈笑间,他披散着的长发忽然无风自舞,整个人幽魂般地慢慢悬浮在了半空,双手平伸开来,掌心青光闪烁,望之便如修罗地狱里的索命无常一般,寒气逼人,怵目惊心。

  赵正义厉声喝道:“大伙儿小心戒备!谨防这厮暗中下毒!”众人齐声应喏,刷地拔出长剑,将禄存星君围在其中。

  禄存星君双手急弹,霎时便有十数道青光激射而出。众人大惊失色,慌忙挥舞着手中长剑,将那青光一一扫落在地,却是腾起一团团诡奇刺鼻的惨绿薄雾!

  惠明大师陡然想起旧事,变色道:“不好,雾里有毒,大伙儿赶紧闭气......”他只顾得警告他人,却忘了自己犹在薄雾之中。待他惊醒过来,便已觉得一股腥气流入了自己嘴里。

  惠明大师无暇多想,凌空一个翻身,闪电般地掠出三丈之外,立刻盘膝坐地,运起天龙寺般若禅功,欲将这股毒气从体内逼出来。

  玉璇子等人也是应变神速,身形闪动间,一排排地簇拥在惠明大师身前。赵正义百忙之中并未忘了聂清臣,随手又将他拖在了自己身后。

  但听得禄存星君的笑声渐行渐远,终于细不可闻。玉璇子疑道:“这厮究竟在耍什么把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这么不了了之?”

  赵正义苦笑道:“他在和我们游戏,倘若一口就吞掉了我们,岂非无趣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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