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登梯
看着程云暮离去，沈清澜干咳两声，哂笑道：“师姐，云暮师兄不能回去告诉我师尊吧？”
伏瑾瑜朝着沈清澜的后颈拍了一巴掌，骂道：“告诉了才好，让法持师叔好好治治你这臭毛病。”
李守墟暗自点头表示认同，随机转头对着伏瑾瑜问道：“瑾瑜师姐，什么是启灵？”
沈清澜闻言，立即恢复没心没肺的样子，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疑惑道：“你不知道启灵？行持师叔没跟你说过？”
李守墟想了片刻，挠了挠头，“师尊之前倒是说过什么通脉启灵之类的，但……”
见李守墟的模样，伏瑾瑜心下了然，又狠狠白了沈清澜一眼，耐心解答：“万物生而有灵，人兽有灵，草木亦然有灵。众生有别，灵分大小，在这之中，当属人蕴灵最多，故名灵长，其次是飞禽走兽，再次是花草树木。又因诸多原因，各人蕴灵亦有差别，而这其中最常见的原因便是因经络不畅、穴道晦涩所致的灵脉受抑。所谓启灵便是专为灵脉受抑之人而设的，是以强大真元辅以阵法疏导经络、冲开穴道、启通灵脉的秘法。”
听完伏瑾瑜的解释，李守墟点了点头，接着问，“这启灵之法可是要耗费许多真元？”
伏瑾瑜沉吟少顷，颔首道：“确是如此，众生资质皆由天定，蕴灵稀少也是天数使然，这启灵之法本就是逆天之举，自然所需真元甚巨，否则也不必等到墟持出关才为你启灵。”
听完伏瑾瑜的回答，李守墟神色一黯，口中喃喃：“师尊他……”
沈清澜终于开了窍，看着李守墟陷入沉默，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你真是杞人忧天，这点真元对道持们算得了什么，过个十天半月就能恢复如初。话说你还是咱们三个里最先去觉一殿的人呢，明日可得早些过去，据说那九天梯十分怪异，就连……”
“你以为守墟是你啊，不知时数，”见李守墟依旧默然，伏瑾瑜心知再言无益，便打断了沈清澜的话，迈步往山下走去，边走边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这就回去吧。守墟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启灵不知道需要多少时辰，得养足精神才是。”
“嗯。”李守墟开口应下，仰起头向天空看去，透过层层飘渺的白云，依稀看见一座孤峰耸立在云顶之上。孤峰名曰：天虞，而那天虞之顶正是觉一殿的所在。
翌日，卯时，清晨，天刚刚破晓。
李守墟站在天虞山脚，抬头向上看去，不免瞠目结舌。
只见眼前有一阶梯，这阶梯极为奇怪，不像寻常阶梯一样笔直，反倒歪歪扭扭的，像是由各种石块随意拼接在一起似的，每一级台阶亦是标新立异、横竖不等、长短不一，蜿蜒着通往云气飘渺之处。
这阶梯乃是通往觉一殿的唯一路径，共有九千级台阶，故此取近音，名曰：九天梯。
相传这九天梯是由上古巨蟒的鳞皮炼制而成，至于这上古巨蟒鳞皮的来历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它是二代墟持云游时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之；有人说它是二代墟持杀死巨蟒之后从它身上剥落的；还有人说它是巨蟒预感离飞升之期不远，故此觅得天虞山这一福地，在此地得道飞升后，为偿福报故意留下的一身鳞皮。
这些都是李守墟昨晚连夜去文曲阁查询典籍得知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他还特地问了其他师兄，奈何所问的一众弟子中竟连一个去过觉一殿的人都没有。
看着绵延不绝的阶梯，李守墟顾不上思索沈清澜昨日说的九天梯的怪异之处在哪，深吸一口气，就要迈步踏上九天梯。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着，来人可是李守墟？”
李守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心下一紧，匆匆转身，也不看来人是谁，俯首作揖，“弟子李守墟，拜见师叔。”
老者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李守墟，不免被逗得大笑，揶揄道：“哈哈，你这小娃痴呆得很，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叫我师叔，我可不是你师叔。”
听到老者大笑，李守墟略一宽心，抬头向面前看去，正是个鹤发鸡皮的老者。
那老者佝偻着背，拎着一个酒葫芦，带着一丝笑意，也正用他那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李守墟。
李守墟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心里暗道：“按照辈分自己在渺云墟中算是第三代，第二代是各位道持与一众长老，第一代就自己所知便只有墟持一人了，难道眼前的老者竟与墟持掌教同辈？”
李守墟越想越觉得面前老者不简单，连忙俯首一拜，“拜见师叔祖，弟子眼拙，望师叔祖见谅。”
老者闻言，差点喷出刚刚喝下去的酒，笑问道：“你叫我什么？师叔祖？”
见老者反应，李守墟愈发不解，疑惑道：“不是吗？”
“哈哈哈哈，自然不是。”老者大笑道，“老翁我看守九天梯百年有余，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痴呆的弟子，也无怪需要启灵了。”
听到老者奚弄，李守墟也不反驳，低下头轻声说道：“弟子愚钝。”
见李守墟如此自甘人下，老者顿觉无趣，也不再捉弄李守墟，指着正前方曲折的阶梯道：“去吧。”
李守墟再次俯首，并不言语，转身向前方走去。
李守墟转身后，老者收起笑意，仰头灌了几口酒，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几声低叹：“痴儿，痴儿。”
李守墟走到九天梯下，甩了甩脑袋，呼出一口浊气，踏步而上。
“呲”，刚踏上一步，李守墟就滑倒在地，摔了个人仰马翻，幸亏这是第一级阶梯，离地面很近，摔得不痛。
“这石头做的阶梯怎么如此平滑？”李守墟低骂一声，翻过身子，眼睛瞟过阶梯，不禁皱起眉头，伸手摸了上去。
那阶梯触感细腻光滑，手指触碰之处仿佛拂过冰面一般，平润而又冰冷。
手指拂过之际，李守墟察觉到了异常，将头凑近，定睛看去。
“这是……”，只见阶梯表面覆着一层极为细小的鳞片，那些鳞片浑然一体，工工整整地排列在一起，若非细看是断断看不出来的。
李守墟心中暗道一声古怪，随即站了起来，用脚狠狠蹭了蹭地面，沾了一鞋的泥土，这才放心迈步而上。
有了前车之鉴，李守墟不敢再有丝毫大意，轻轻地踏上阶梯的同时努力保持住平衡，待完全站稳之后才迈步踏向下一级阶梯，加上鞋子上沾了泥土的关系，倒也没有再被滑倒过。
李守墟从小便跟着行持在神州各处苦行，锻炼出一身不俗的脚力，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走过了九百多级阶梯。
踏上第一千零一级阶梯时，李守墟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力从肩头压下。那巨力犹如洪水猛兽，从上方倾泻而下，直逼的他双膝跪倒，手掌撑地，靠着四肢的力量与之抗衡，才不至于被压得趴下。
适应了片刻后，一声低喝从李守墟口中传出，他强顶着这股巨力，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颤抖的双腿，慢慢向前走去。这些年跟着行持到处游历，虽然道行境界并无长进，却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这体魄早就远非凡人可比了。
九天梯，当真怪异。原先以为这九千级阶梯只是光滑难行，现在看来，其难度是逐渐递进的，一至一千级阶梯只是平滑易倒，一千零一级阶梯往上不但难行更有巨力加身，只不知……留下如此神通的是二代墟持还是传说中那条通天巨蟒。
顶着这股巨力前行的李守墟口中喘着粗气，斗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滴下，每上一级阶梯便计数一次：“一千六百二十三，一千六百二十四，……，一千九百九十九。”
在第二千级阶梯处，李守墟停了下来，此时的他双腿不断打颤，粗布制成的衣袍早被汗水浸湿，额头上青筋暴起。
李守墟苦笑一声，若是剩下七千级阶梯仍有如此巨力加持，只怕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觉一殿了。
休息了片刻，李守墟仰头看了看，东边天际太阳已经露出半个头来，约摸是辰时三刻，眼看所剩时间不多，当下也顾不上体力问题，一咬牙便向前走去。
踏上第二千零一级阶梯，李守墟突觉全身每一处传来五内如焚般的疼痛，每一寸经脉都如同时刻要断裂一样，疼的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声。
此刻的李守墟，半弯着腰，双腿不住打颤，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牙关紧紧咬在一起，深深皱着眉头，仿佛一片深秋的枫叶，顽强地挂在树枝上，随时会落下。
他就这么站在第二千零一级阶梯上，足足半炷香时间，一动不动。
突然，他往前迈了一级！
“嗡！”经脉俱断的疼痛感让他眼前一阵眩晕，身体也开始摇晃。
终于，那冥顽的枫叶在萧瑟秋风的吹动下，缓缓落下。
李守墟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能撑到斩经阶，底子不错，”李守墟倒下去的瞬间，佝偻老者突然从他背后出现，将他扶住，看着虚脱昏迷的李守墟，忍不住夸赞，“这痴儿倒也有几分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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