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千万众生之诅咒
金龙‘颜面大失’，让柳坤生和关石花离开，李临仙蹲下身子，摊开手掌，微笑道：“孩子，过来。”
黑黑眼里有些怯意，突然就给她起了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完全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搞得黑黑都怕了。
黑黑缓缓游动过来，腹部鳞片贴在李临仙的手掌上，一瞬间，李临仙眉目紧皱，原是一股暖意自胸中发出。
这条黑蛇不是他的血脉，亲密之感却有增无减，左手的黑坛，右手的黑蛇，两者仿佛共鸣，感应数倍袭来。
李临仙微声道：“知道这个黑坛中放着的，是什么吗？”
黑黑望望四周，李临仙显然是在跟她说话。“我不知道。”
李临仙怅然道：“是小政的尸骨。”
小政等不到他醒来，已经成了尸骨，寄存在这么一个黑龙坛中。
黑黑很是疑惑，墨玉眼瞳十分不解。“小政是谁？坛里的东西明明活着啊。”
李临仙看着掌心的黑蛇，温暖之感越烈，倒是他想多了，而小政对于黑黑来说是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李临仙怜声道：“小政是你的父皇，坛中是小政的尸骨，或许有一缕残魂，但也即将消泯。”
黑蛇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晃头。“我记不得了。”
……
关石花带着李临仙来到出马仙家禁地，也是之前封存黑坛的地方，厚重石门缓缓推开，李临仙孤身入内。
门外的金金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李临仙若有所觉，曼声道：“我送他一程。”
黑黑忽然问道：“父皇不会死吧？”
李临仙回头，莞尔一笑：“尸骨怎么还会再死呢？”
黑黑一听，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是得知了自己有一个父亲，另一方面，这个父亲早已死去多年了。
李临仙怜爱目光望来，倏地回转几步，轻抚黑蛇的脑袋，关石花看着那目光和蔼的半仙，寻出几分人气。
“下去吧。”石门轰然关闭，内里之人已然消失。
关石花离去，寂静片刻，金龙低头看着黑黑。“会成功吗？”
黑黑疑惑问道：“什么？”
金龙笑了笑，在外耐心等待，黑黑也翘首盼望门开。
禁地之中，九条黑龙柱矗立，龙躯盘旋上升，纹理清晰可见，和临仙山内封印他的龙锁如出一辙。
柱顶，九双龙睛，逼视中央的三尺祭坛，当李临仙走到台上，手中的黑坛，发出若有若无的黑雾。
而自从关石花手中取来黑坛，坛内放出微弱意念的残灵，这一刻，也越发活跃，隐约能听。
‘仙师’‘仙师’
李临仙微露感慨，并不犹豫，揭开坛盖，刹那间，一股黑雾冲出，其中蕴藏着封印千年的千万怨念毒雾。
李临仙的脸，也微变了颜色，如此怨念，常人沾上一丝，神智永远不会回复，而那浓缩到极点的怨念所产生的毒雾，一个呼吸，就能让人化成一滩烂泥，这是怨念之毒，无孔不入，即毁肉身，更灭魂灵。
石室中，已经布满了这怨念毒雾，李临仙盘膝而坐，半仙之躯放出蒙蒙光晕，没有毒雾能入侵他的躯体。
双目微眯，坛中之物跃然于眼前，一条九寸黑龙，龙目已闭，黑雾的源头，正是在这龙躯上。
李临仙放下黑坛，以双手取出龙躯，亲手接触这怨念毒雾的源头，他的半仙躯，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仙师。”龙躯不曾睁眼，虚弱的声音唤道。
“小政。”李临仙微叹道。
小政的残灵，如耗尽灯油的萤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小政残灵百感交集，没有人敢这样唤他，除了那一位仙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李临仙淡淡一笑，忽张口一吸，便如长鲸吸水，石室中的怨念之毒，尽皆入体，又缓缓一呼，呼出的却是清气。
一滴浓缩的毒液，从指间漫出，落在地面，被大地吸收进去，地底生物，仿佛迎来一场劫难，蛇虫鼠蚁，皆亡命飞逃，出马仙家的人们，看着屋中忽然出现的种种生物，俱感匪夷所思。
然而大劫并没有到来，那滴毒液在李临仙有意识的控制下，无限蔓延，直到被大地彻底吸收，没留下任何痕迹。
相较于茫茫无边的大地，这滴毒液算不了什么，即便是千百年浓缩的怨念，也只有被稀释、被同化。
放出了所有的毒素，这源头也不再是源头，小政的残灵感叹道：“仙师的修为，比以往更难以揣度了，仙师的作风，也似乎温和了一些。”
李临仙微声道：“我并不怪你。”
小政残灵道：“我知道这千年之毒，对仙师没有用，但还是想要试一试。”
李临仙摇了摇头。“何苦呢？”
小政并不是他，承受了两千年的痛苦，今朝发现毫无作用，残灵竟然没有崩溃，不是一句心智不凡能够概括。
小政不答反问。“仙师，你知道这毒是如何产生的吗？”
李临仙看着九尺龙躯，方才的毒雾，虽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这毒本身，已经超乎世间一切毒物。
到目前为止，他见过最烈的毒，是绿瞳的主人，但和方才的怨念之毒相比，蛊毒显得无足轻重。
一室毒雾，足以毒死天下所有异人，可惜，却遇上了他。
而毒雾如何产生，李临仙并不需要去猜测，那般怨念，甫一感受，便有了答案。
“枉死之怨，成千过万，汇而聚之，成此奇毒，这不是所谓怨念之毒，而是众生的诅咒。”
小政残灵声音微冷。“仙师，看来你也明白，你也知道什么叫做枉死。”
李临仙笑了笑。“我知道枉死的意思，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觉得我心里会有所愧疚吗？有所不安吗？”
小政残灵声音苦涩。“仙师从未变过。”
李临仙轻抚龙躯。“安心去吧。”
小政坦然道：“仙师，我失败了，苦等了两千年，我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来的只想试一试，而现在也证明了，即便是这千万众生凝练千年的诅咒，对您依然不起作用，但我知道，这一世，一定还会有人出来阻止您，我并不认为您会成功。”
李临仙不答，他岂是会因为言语动摇的人？
而小政时间也不多，他没必要争辩什么，就算小政还好好活着，他也不会去为自己辩解什么。
“可我无法安心的走了，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当年没有请您出山，或许就不会有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小政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悔恨，如果不是他请出这尊仙师，或许世界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李临仙温言道：“小政，不必责怪自己，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我想成仙，和你请不请有什么关系？”
“仙师从未变过。”
残灵消失了，九寸龙躯化为齑粉，只留下一句随时都能被风儿吹灭的叹息，仍带着那沉痛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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