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欲寻熔炉

　　云天之上，李临仙孑然一人，狂风卷面，黑发烈烈，于是放缓速度，闲庭信步，仿佛神仙中人。

　　微微闭目，却发出一声叹息，此刻，在这高天，半仙躯中，力量凝结如海，远比两千年前，更为浩瀚。

　　全盛之姿，普天之下，无人可阻，自苏醒之后，寥寥数年，终再度踏上仙路，如此的接近，好似触手可及。

　　风声灌耳，鬓角微乱，胸中却是风平浪静，波澜不起，放眼环顾，茫茫无际，空濛无边。

　　他为何，执着的想要小花朵同登仙路，为何不惜放下斩仙的权力，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晃一晃首，抬头望去，他已是身处高天，然而在他的头顶，仍有着更为高远、更为广阔的天空。

　　心中一动，原地拔升三千丈，蓝天不在，略带些灰蒙蒙，放眼，一条弧线延伸到尽头，不知沉入何方。

　　片刻，顶上，雷声轰鸣，劲风如刀，仿佛某种警告，李临仙微微一笑，复又降了下去。

　　不再执着于天，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朵，观望大地，人间熙熙攘攘，人流如潮水不绝，生机若熔浆粘密。

　　‘时机，成熟了。’李临仙不无感慨，在醒来之时，他便有这句感慨，是的，时机无疑是成熟了。

　　秦时，一炉未成的仙药，几乎掏空了天下，还只是半成品，远远达不到李临仙的期望。

　　如今，风貌截然不同，生灵的繁衍极其可喜，终于等到了成熟的季节，可以享受丰收的喜悦。

　　不过正如农夫收割稻谷，需要一把锋利的镰刀，他想要收获，趁手的工具必不可少。

　　一念及此，半仙躯速度忽增，目标，龙虎山，天师府！

　　……

　　龙虎山大殿后亭，张之维正和师弟田晋中观景，田晋中侧头一望，但见张之维面上云淡风轻。

　　但作为张之维的师弟，田晋中十分了解这位师兄，他能观察到，张之维花白的眉毛，每隔十来秒就会跳动一次。

　　这么多年过去，张之维身居天师之位，修为又如此高深，早就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田晋中和张之维感情深厚，观察入微，了解这师兄小时候的习惯，一旦有心事，眉头就会跳。

　　“师兄，有什么事连我也要瞒着？”田晋中不禁发问，他这几天一直没问，现在却有些忍不住。

　　张之维摇了摇头，田晋中移开目光，“是老祖师的事吗？我也没想到，他一出手，就造下如此杀孽。”

　　张之维默然，田晋中叹道：“王家吕家已经成了过去式，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那是老祖师所为，但你我都明白，只有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公司那边，也已经对半仙发出拘捕，天下异人，都有责任捉拿李半仙。”

　　田晋中眉关紧锁，李半仙的手段着实邪门，王家村和吕家村里头的人畜，直接从人间蒸发。

　　但也如他所说，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是以大部分人虽然知道是半仙干的，却没有办法定罪。

　　田晋中至今都无法置信，“老祖师怎么会干这种事！他可是龙虎山的老祖师啊！”

　　张之维还是沉默，田晋中有点看不下去了，转头细观那苍老面容上的神色，倏地心中一惊。

　　之前李临仙登门之时，张之维就有种种异常，又联想到从张怀义处得到的秘密，田晋中浑身发寒。

　　口中干涩，心里既觉得匪夷所思，又感觉理所当然。“果然，师兄，老祖师，就是那个大魔吧。”

　　张之维回首望向大殿，摇摇头道：“晋中，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这…唉！”如此，已经算是间接默认了，田晋中心中复杂，驱动着轮椅，走下了小亭。

　　正要行向大殿后方居住的房屋，余光看到张灵玉带着那位前辈走来，田晋中在龙虎山的地位，仅次于张之维。

　　然而现在，张之维不仅有事瞒着他，对于这位前辈，也没有透露半点口风，这让田晋中很不舒服，停在原地。

　　张之维看到停住的轮椅，心中默道：‘晋中，不是我故意隐瞒，我是希望你好好度过晚年，不要有太多烦恼。’

　　‘师兄，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但我怎么能够甘心，我们三兄弟，从小就是共同进退，怀义已经死了，如果我没有残废，定能助你一臂之力吧。’停顿了片刻，田晋中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张之维摇摇头，转向走来的无根生，张灵玉躬身道：“师傅，前辈来了。”

　　张之维点点头。“好了，灵玉，你先下去。”

　　张灵玉依旧是那么听话，听到张之维开口，虽说这些天，一直没有知晓这位前辈的身份，心中疑窦重重。

　　但此刻不敢多说，行了一礼便下去了。

　　看着如此乖顺的张灵玉，张之维微有些愁色，灵玉从小在天师府长大，对俗世了解太少，确实需要更多的历练。

　　摇摇头，面对那解下蒙面的无根生道：“三公子，我想，我已经知道半仙成仙的方法了。”

　　无根生来到方才田晋中的位置，笑了笑。“你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去想。”

　　张之维花白胡须抖了三抖，是的，他早就知道了，但他哪里敢去想？灭世两个字，是什么概念？

　　直到王家村吕家村的事情传出来之前，张之维都不相信，李临仙的仙路，是这样的灭绝人性。

　　然而，现在已经不需要去猜测了，王家村吕家村的覆灭，数万之众，其中多少无辜，没有任何的活口。

　　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应该会有那么一丝的怜悯，心中有所柔软。

　　可转念一想，半仙，似乎也不是人啊。

　　张之维目露担忧。“半仙开始走上仙路，王家村和吕家村只是开始，我怕他肆无忌惮，大造杀孽。”

　　无根生摇摇头。“不会的，仙父不会这样徒然浪费精力，你要知道，他使用那种手段，是需要消耗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的事情，仙父不会去做。”

　　无根生心中加了一句。‘在寻回熔炉之前。’

　　“那我就放心了。”张之维点点头，怕就怕李临仙到处杀人，那样的话，压根没精力去寻找对付他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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