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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下)


  “好啦,您就放心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离渊还得靠我们这些世家撑着呢,只要我们还有用,她安雨铃就不敢伤及根本。”崔缤道,“重查旧案的事很快就会传开,这些天暗中送礼的一定不少,不论是谁,哥哥你可千万别贪那点银子,一定一定要全部拒绝!别到时候别人家落个满门抄斩,我崔家还得陪着。”

  她这么一说,崔嘉心里又紧张起来,“这次这么严重?”

  崔缤起身,附在崔嘉耳边道,“早上的消息,陛下可能借用了妖界的力量。”

  “什么?!”

  “嘘!说不定现在周围全是陛下的耳目。总之呢,这些天就委屈一下,先夹着尾巴做人,熬过这些时日,也就没事了。”崔缤放下筷子,“有些话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只要不动及我崔家根本,都不必管。”

  崔嘉应下,道:“阿盈这孩子毕竟姓安,我和他在苇阳又闹得很不愉快,就怕......”

  “没事,兄长不必多心,他兵权都丢了,还不得靠着我们崔家才能在朝中立足。”崔缤接口道,“说到这事儿,陛下也该考虑婚事了,你在家里多看看,挑个乖巧的公子,回头我疏通疏通,送进宫去。”

  “乖巧?你确定?”

  “咱们这个陛下也就看着柔弱。你知道吗,这次的战事部署可都是她的主意,朝中的反对意见很多,要不是她一力主站,我们跟金鍪根本就打不起来。先平内患,再除外忧。呵,有点意思。”崔缤道,“所以我猜啊,比起那些机敏的公子,像陛下这种人,更喜欢那些乖乖的笨小子,相信我。”

  崔嘉见她分析的头头是道,道:“你不去当媒婆真是屈才了。”

  “哎,你别说,我寻思着啊,过些年我告老还乡了,我就开个店保媒拉纤。”

  “成,哥到时候拄着拐帮你收钱。”

  崔缤吃好后便回屋去找她的美人儿了,叶若云在崔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半点妖气。崔嘉看天色不早,便留她用晚膳,那只白狐死黏在叶若云怀里,赶都赶不走,叶若云也很喜欢他,崔嘉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把白狐送给了她。叶若云抱着白狐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什么力都没出,倒还白拿了人家的宠物,便提议暂留崔家,待夜幕降临在看看有无妖物。

  崔嘉欣然同意,要是真的有妖物,回头妹妹一走,说不定就要来折腾他,他都一把年纪了,可不想遭罪。

  崔缤未跟他们一起吃晚饭,她带着苏问单独在荷园的水榭中用膳。荷花的花期还未至,此时的荷园只有一片碧色的荷叶。

  崔缤简单吃了几口,便走到荷塘边上。太阳西沉,荷塘倒映着橙红色的晚霞,水榭四周垂着粉色纱幔,晚风把纱幔吹得起起落落。

  “苏公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崔缤道,“此时只有荷叶接天,难见荷花映日。”

  苏问低着头,崔缤不吃,他也不便动筷子,听得崔缤这话,他抬起头来,双目含情,道:“映日荷花自然惹得浣纱人采摘,到时候还不是剩下荷叶。”

  古人有诗咏莲叶道:“多谢浣纱人未折,雨中留得盖鸳鸯。”崔缤领会他话中之意,便道:“那还得多谢浣纱人了,不然到苦了那对鸳鸯。”

  “鸳鸯”二字,崔缤的发音极重。苏问神色一变,不过他很快掩饰过去。崔缤用扇子掩着嘴,轻轻笑着,她虽然已四十多岁了,但是别有一番风情。

  “苏公子的事我都知道。”崔缤道,苏问低着头,面上神色复杂,“我知道你本是郭府的琴师,仗着有几分姿色先上了郭依依的床,然后又借庆功宴等台献艺的机会,上了陛下的床,但也就一晚,陛下并未留你,所以废了半天劲你还是郭府的琴师。”

  苏问神色一缓,道:“像我这样的人,大人见过不少吧。不过以色相换取名利,我予大人鱼水之欢,大人予我锦衣玉食。”

  “知道陛下为什么不留你吗?”崔缤忽道。

  “还请大人解惑。”苏问弯腰行礼道。

  “因为一个字。”崔缤道,“情。”

  苏问冷笑,一脸不屑。

  “我就知道公子不会信。”崔缤继续道,“这世间为情所困的人还是很多的,为了防止某些痴货闹出动静,就得慢慢来,给那些痴货一个思考的时间。”

  苏问脸上神色由忧转喜,崔缤摇着扇子继续道:“你就安心等上几天,陛下一定会再宣你入宫的。”

  “多谢大人相告。”苏问道,“大人需要苏问如何报答?”

  “我想让公子先记下这个情,若公子以后飞黄腾达了,再报不迟。”崔缤道。

  他苏问说的好听了,是个琴师;说不好听,就是个男宠。崔缤却对他客客气气的,言辞之间非但无轻贱之意,反而有那么一丝儿恳求的意味。加上她方才所言,看来女皇的高枝,他苏问十有八九是攀上了。所以那些原本把他踩在脚下的世家贵族,此刻也变得有些低声下气。

  “那多谢崔大人了。”苏问拜倒谢恩。

  崔缤把他扶起,道:“无所谓什么谢不谢的,在这些话就算我今日不说,公子日后自会知晓。今日邀公子前来,还有些别的话要说。”

  苏问道:“大人请讲。”

  “实不相瞒,公子早上刚离开宫里,户部的人就把公子的家里的那些事情都呈给了陛下。”

  苏问神色果然又变了,他苦笑道:“苏问出身边陲小镇,祖上是犯禁被流放至此,这种出身实在难以启齿。”

  “那些事与公子何干?陛下仁德,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公子切勿忧虑。”崔缤道,“我想问的是另一件事,教公子琴艺的师傅可是姓乐?”

  苏问不知她所指何事,便小心翼翼地答道:“正是。”

  “也是赶巧,一个多月钱,有一慕姓女子来到京师,在教坊中做琴师,后来好像遇到些什么事,又在茶楼中卖艺。我户部有个朋友很喜欢琴,对那女子的琴艺赞不绝口,就利用职权之便查了查那女子的身世,发现她跟苏公子同籍,更巧的是啊,教她琴艺的师傅也姓乐,莫不是苏公子的同门师姐妹?”

  苏问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好看,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又拼命装冷漠。崔缤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可真是太巧了,我师傅只收我一个弟子。”苏问道,“苏问亦是爱琴之人,请问大人可知那位慕姑娘在哪座茶楼演奏?”

  “半日闲。”崔缤道,“我也很好奇,公子和那位慕姑娘的琴艺谁更高?”

  苏问谦虚道:“苏问的琴技只能勉强入耳,根本无法和他人相比。”

  “公子过谦了。”崔缤从发间取下一个荷花玉钗,递给苏问,“此钗赠予公子,还请公子切莫忘记我今日所言。”

  对于崔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玉钗这东西就跟稻草似的,苏问也不推辞,谢恩收下了。

  “苏公子怎么说暂时也还是郭府的琴师,这天色也不早了,公子快些回去吧,免得郭大人吃醋。”崔缤继续道。

  她这话倒让苏问一惊,虽说苏问本身也无意多留,但崔缤举止着实奇怪,苏问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崔缤见苏问不走也不答话,又低声道:“苏公子忘了,陛下......”

  苏问这才反应过来,起身行礼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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