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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英


  晦关断粮了,离渊东部湘江又决了堤,冲毁官道,连着淹了几个县。安雨铃考虑再三,从运往晦关的粮草中又抽调一部分赈灾,暂安东部民心;并遣叶澄负责赈灾,调查决堤因由,督促官道尽快修葺。

  叶家亦是后土神的信众,与安家守护各界入口不同,叶家被赋予了跨越空间的力量,虽然通过修练空间系的术法也可以做到这些事,但那样做太过麻烦,也有诸多限制。叶家人跨越空间的范围只与修为有关,而且只要在范围内,无视一切结界封印,唯一的弊端是,只能自己跨着玩,想要带人或者带东西,只能老老实实去学习那些空间系术法。要不然,运粮这种事就可以交给叶家了。顺带一提,为了不至于满世界裸奔,叶家子弟在化形(包括变衣服)方面,比某些妖族都精通。

  因事况紧急,钦天监已先行派人前去协助控制水势。

  叶澄到时,决口刚勉强堵上。叶澄沿着湘水而行,见湘江依旧恶浪涛天,若无钦天监诸人以阵法压制,大浪只怕又要冲破决口。叶澄心中暗道,这次涝灾来的突然,只怕与妖神有关。人妖分界,诸神避世,相安无事了近万年,如今湘水忽然决堤,其中必有大变故。

  叶澄一面思索,一面沿湘江飞行。忽然,水流变缓,天朗气清。一架龙舟停在水中,薜荔化为帘,蕙草化为帐,荪草做成船桨,兰草装饰在旌旗上。

  叶澄心中一动,上前作揖道,“后土信众叶澄拜见湘夫人。”

  碧衣的女子掀帘而出,头戴鲜花,莲步款款,体态袅娜,道,“妾身女英,与姊姊娥皇同为湘水女神,在此等候小友多时了。”

  她说是与娥皇在一起,叶澄却只看到她一人,不由奇道,“敢问娥皇上仙现在何处?”

  女英但笑不语。远处传来一声龙吟,一条黑龙向着此处飞来,龙角边还坐着个蓝衣的女仙,想来就是娥皇了。不同于女英戴了满头花,娥皇的头发只用一条蓝色的发带随便挽着。黑龙绕着叶澄飞了几圈,便浮在空中,于龙舟旁停了下来。

  女英冲叶澄笑了笑,走到娥皇身边低声埋怨道,“姊姊,怎么说也要见人,就算懒得梳妆,好歹也用化形之法变得像神仙一点嘛~”

  娥皇道,“记得了,下次我一定按照人类书中写的那样出现。”

  下次?诸神避世而居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女英嗔道,“我也是为了凡人造像供奉我们的时候可以把姐姐的像造的好看些嘛~”

  见她有些生气,娥皇挠挠头,变出了一朵杜若花,递给女英,“乖,花花给你,别生气了。”

  女英将杜若丢进水里,道,“哄婢女开心的东西,我才不要。”

  叶澄有些羡慕,她也有个姐姐,单名一个清字,是安雨非和安雨铃的生母。她们关系很好,可是叶清在墨翼凤族攻入砚京时失踪了,她一直在找她。

  那边皇英姐妹俩还在闹着,叶澄只道,任她们这般玩闹下去,明早也停不下来。遂清咳一声,道,“请问二位上仙,湘水决堤之事可有隐情?”

  二仙这才停了下来,女英捋了捋头发,撇嘴道,“妾身也不想的,可是妾身现在也没法号令湘江。”

  叶澄一惊,疑道,“二位是湘水之神,怎么可能号令不了湘江?”

  “我们只是湘江之神,上边还有个水神楚云遥管着我们,他让湘江恶浪涛天,我们也没办法。”女英继续道。

  楚云遥是创世后诞生的第一批神仙之一,本体是由水灵化成的白龙,司掌天下河流,亦是娥皇女英的顶头上司。

  “发生了什么?”叶澄忙问道,心中暗想,莫不是有人得罪了楚云遥,这才招来大水。

  娥皇女英对视了一眼,女英又看了叶澄一眼,才缓缓道,“这事说来算是神界的私事,也是惭愧,其实我们大部分神做事还是认真的,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着你们人类哒。。。”

  娥皇见她啰嗦了一大堆,也未说到重点,有些不耐烦,打断道,“楚云遥那厮喝高了跑来湘江调戏我妹妹,我说了他几句,那厮便说要削去我的神职。。。”

  “他竟然威胁我姊姊,妾身看着生气,就动手打了他。”女英接着道。

  娥皇点头承认道,“毕竟是创世后的第一批神灵,我是不会让妹妹一个人面对那种恶徒的。”

  叶澄怔了半天,才道,“所以水神一气之下在湘江掀起浪来。”

  “是这样的,没错。”女英应道。

  “楚云遥虽说浪荡,但还是有些责任心的,他没理由放任湘江至此,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娥皇道。

  “妾身亲眼看见他跟着一个背着双剑的白衣女子走了哦,观那女子身上灵力,应是雪山神殿的人。”女英又道。

  叶澄听过雪山神殿的名字,雪山神殿受金鍪供奉,有些时候神殿的命令比皇命都管用。离渊就不一样了,离渊皇命最大,虽也祭祀些神仙,但那也是为了维护君权。

  “我们言尽于此,叶姑娘请便。”娥皇手一挥,叶澄眼前一黑,待回过神来定睛再看,周围只有湘江奔流,涛涛水声响彻天地。

  牵扯到雪山神殿的话,叶澄不便继续探查,遂返回砚京,将这件事奏与安雨铃,安雨铃道,湘水之患不可不治,但既然牵扯到雪山神殿,那就得好好筹划,不可贸然行动。于是叶澄又折反回去,一面候旨,一面看着赈灾和官道修葺的事。考虑到这次涝灾因水神而起,安雨铃忙又下令离渊其他州县做好防洪的准备。

  叶澄走的时候还从宫人口中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说崔嘉本着饿一两顿死不了人的大局观,借粮借回了砚京。在宫中瞎逛时,看上了一个琴女,意欲欢好。琴女不从,一急之下竟用金钗自毁面容。崔嘉是世家公子,这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安雨铃那儿,安雨铃怒道,那琴女是她宫中之人,冒犯琴女就是冒犯她,派出禁军将崔嘉押来问罪。言官们一听到这消息,参崔嘉的本子洋洋洒洒就写上了几千字。消息传回崔家,立刻就有人押着五万石粮草去了苇阳。道什么,都是为了社稷百姓,无需偿还。叶澄心中好笑,怪不得面圣时,安雨铃对她的态度好了些,原来是苇阳的军需问题解决了。

  且说安雨铃那边,解决完苇阳的军费问题后,她又看起了连夜送来的战报,晦关依旧是粮草的问题,苇阳倒出了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新问题。

  安雨铃正思忖间,后窗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然而随侍在旁的宫人却无任何反应,可以无声无息地闯过宫里法阵,还能如此轻车熟路地翻进书房的人只有一个了。

  “哟,叶少侠舍得回来啦~”安雨铃笑道,“你这次又施了什么法,这些个小丫头没一个发觉你进来。”

  “跟哥来,给你说点正事。”安雨非走上前一本正经地道。

  安雨铃放下奏章,命宫人留在书房,一个人跟着安雨非走出了宫。

  一出宫,安雨非便载着安雨铃御剑而起,躲避人群溜进了宗庙。在一僻静无人之处降了下来,安雨非敛神定气,凌空书符。安雨铃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安家虽是后土信众,禁地藏书阁里也收着些记录术法的书籍,但自从离渊立国后就离这些东西越来越远,加上十五年前一乱,藏书阁付之一炬,传承几乎断绝。

  待安雨非最后一笔落下,凭空传来低沉地虎啸声。周围的一切仿佛起了皮的墙面,风一吹,纷纷蚀落,古神的遗迹显露了出来。

  眼前是一处造型古朴的宫殿,做工甚是粗糙,但是宫殿门口的石像却是栩栩如生。那东西长着尖锐的角,身体折成九曲,腰圆,身壮如牛,还长着一个有三只眼睛的老虎头。

  “这是土伯,是幽都的守卫。后土的信众为后土娘娘造此庙以为供奉,娘娘的辅神知道这事儿后很开心,便亲自造了土伯的像立在庙外。”

  安雨非并起食指与中指,向着殿门正中的匾额一挥,一阵清风拂去尘土,后土神殿四个大篆显露出来。

  “后土娘娘是大地之神,盘古神开天辟地后,后土娘娘定下空间秩序,分界定生死,尔后化身为幽都之主,如此千万年。后来,娘娘把大部分权利交给了辅神,一小部分力量赋予信众,随后神游天外。从此,再也没有现世过。”安雨铃站在大门正中,仰头看着匾额,“这些事我还是知道的。”

  安雨非抱剑靠在门框上,道,“后来诸神混战,后土辅神将诸神拉入轮回,战事才止。做完这件事后,后土辅神极为虚弱,于是,也入了轮回,从此诸神避世,凡界通往其他诸界的通道也关闭了,而我们安家奉命守着这些入口。”

  “后来吖,人类夺得了天下的统治权,修筑城市,建立国家,立法,种地,通商,神的名姓渐渐地也被淡忘了。”安雨铃道,“叶少侠来此,不是为了讲这些吧。”

  “安家作为后土信众的传承断了。”安雨非想了想又强调道,“彻底断了,一点儿不剩。”

  这个答案安雨铃早已猜到,所以很快接受了这件事,“我大概猜的到道,藏书阁就是我烧的。”

  “不,安家的传承已经断了三百多年了。”安雨非道。

  安雨铃奇道,“那以往我们每年的祭祀供奉是为了什么?”

  “装给别人看。”安雨非答道,跟着他把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故事告诉了安雨铃。

  一位神明不甘心弱小的人类掌握统治权,于是神明制作了几块玉简,以神之名命人族各王亲自将国号姓氏篆刻其上,因此玉简的力量可以影响各个国家。神明凭借玉简,号令诸国。可是人这种动物从来都不曾真正臣服于谁。终于有一天,一个姓安的年轻人潜入神殿,毁去了刻着离渊国号的玉简。从此雪山神殿的名字淡出了离渊。但玉简是神物,毁去神物的代价就是安家失去了后土神赋予的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安家有修仙资质的人少之又少的原因。”安雨非补充道。

  安雨铃坐在台阶上听他讲完全程,道,“所以,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父皇临终时,我是陪在他身边的唯一子嗣。”

  安雨铃顿了会儿,又问道,“这些你也对安律说过吗?”

  “说过,谁是皇帝我就告诉谁。”

  “那毁去玉简这么重要的事,雪山神殿为什么没有继续追究?”

  “听说是因为玉简被毁,神明无法影响离渊,所以雪山神殿也无可奈何。”

  “既然传承已断,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里本就是古神遗迹,有点道行的都看的出来。”

  安雨铃念起叶澄所言,暗道,看来除了金鍪,雪山神殿也是离渊的劲敌。安褐当初与妖族定盟,或许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你在想什么?”安雨非见她不做声,不由问道。

  安雨铃抬头浅浅笑着,“我想起父皇听说你强行跑出去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算了,就这样吧,如果折断了鸟儿的翅膀,鸟儿就死了。”

  安雨非叹气,于孝道而言,他总是缺了些。离宫的决定或许有些任性,但没什么值得后悔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光凭吃饱肚子是活不下去的。要么在华丽的笼子里抑郁而死,要么就飞出去,在陋室中与自由相拥。

  安雨铃侧头在一旁观察他表情变化,觉得好笑,许久才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想啦,你若觉得对不起安家,就帮我去劝劝安盈。”

  安雨非疑道,“苇阳那边不是打的挺好嘛,我听说安盈英勇无畏,身先士卒,为将者不该这样吗?”

  “他想战死在苇阳。”安雨铃道,“他是主帅,是军心所在,不该干先锋的活儿。大概是这些日子削藩,朝中的风言风语太多,这孩子想多了,我的事你都知道,你跟他大概说说吧。”

  安雨非不回答,看着她不说话,谁知道这一应会不会被拖入朝局中。

  安雨铃猜到他心中所想,又道“安盈不是你这种无能之辈,要好好护着呢。我的人劝他他肯定不信,说不定想的更多,这才来求你嘛。好哥哥,你就答应了吧,安家就剩下我们几个了,都得好好活着吖。你好好劝劝他,然后继续做你的游侠去,别再回来添乱了。”

  安雨非这才应下。把安雨铃送回去,又启程往苇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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