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明（下）
“你别害怕，无论怎样，一路往南飞总会回去离渊的。”卓雪宽慰她道。
“我倒不是怕回不去。”叶若云道，“我们来此便是为了解决河水逆流一事，就这么回去，有何颜面去见圣上？”
“不还有墨......姑娘吗，事情是她揽的，她一定能处理好。”
“毕竟陛下将这些事交给我们，而不是交给她一人。”叶若云心中忽然一动，这一路上墨吟风鲜少与她交谈，她也只知道她姓墨，安雨非和叶澄也很少提及她全名，卓雪说到她名姓时短暂的停顿也极为可疑，“对了，作为离渊人，墨这个姓真的很容易让人想太多啊。”
卓雪嘴快，当即接口道：“你怀疑她是墨翼凤族的人？”
叶若云见心中所想直接被卓雪戳破，也不再绕圈子：“是，我怀疑......”
“她就是墨吟风啊，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反正要问理由他们那些人一定可以说上一大堆的。”
“你倒是直接。”叶若云含笑，低头绞着头发。从小到大，她所遇到的人“兜圈子”的功力都是炉火纯青，而像卓雪这样的人被“幼稚”。
“若云，你一直笑着和我说话，是不是喜欢我呀。”卓雪蹲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滚开。”叶若云又板起脸。
“好嘞。”卓雪起身作势往远处走。
叶若云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道：“滚回来！”
“才不。”卓雪站在远处冲她喊道。他身后是一块巨石，卓雪顺势靠在石头上。
叶若云一跺脚，循着声音的方向飞过去。未飞多远，便一头撞进卓雪怀里。
“若......”
“如果是让我对你负责的话就闭嘴。”
“哦。”
巨石旁忽然冒处一个虎头，卓雪听到动静望过去，与那虎头目光相撞。一时大眼瞪小眼，且都无退却之意，莫名其妙地较上了劲儿。
很快，那边噌地一下又冒出了一个巨大的虎头，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卓雪。卓雪还没反应过来，又冒出一个虎头，跟着又来一个。噌噌噌，一连串就冒出了九个。
“阿雪，你怎么不说话了？”叶若云站在卓雪身侧，抱着他手臂。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狐假虎威》的故事。”卓雪还在和九个虎头较着劲儿，“我们和老虎是世仇啊。”
那厢九个虎头往前一移，身子显了出来。却见九个虎头都连在一个身子上，九头虎形，正是开明。
“此为昆仑之境，尔等妖物还不速速退去！”
“大兄弟，昆仑早没了。”卓雪道。
明明是这些异族擅闯昆仑，还哄骗他昆仑已失。他察觉的到昆仑清气，这股清气所在之处，即是昆仑属地。
九个虎头仰天而啸，乌云蔽日，飞沙走石。卓雪幻出一把单刀，这样的上古神兽妖界多得是，他们的脑子往往都有些不清楚，打就完事了。
叶若云察觉到灵气变化，转身躲到风力较弱处。她目不能见物，反而能更好的捕捉到灵气地变化。自卓雪与开明交手，周围的草木之灵忽而衰弱至极，忽而又被滋润生发。所以相斗的那两位一金一水吗？
开明兽足有两丈高，兽掌比卓雪都大。只见它一掌拍下，卓雪往旁一躲。开明快走几步，身子一转，封住卓雪去路。卓雪右侧为山壁，左侧与前路具被开明堵住。开明将身一跃，张开大口直往卓雪扑来。卓雪心道：往后跑肯定是不行的，往左跑也来不及。唯一的路便是右侧山壁，开明与山壁间有条缝，人形肯定是挤不过去，但是兽行可以。于是，卓雪显出原形跃上山壁，借力一跃，又化作人形落在开明背上。
他双手虚握，凝聚周围金相之力化为长剑刺下，剑锋锐利，刺入皮肉，鲜血自伤口流出，连成一片血幕。开明吃痛，仰天而啸，纵身往山壁撞去。卓雪跃开，在空中稳住身形，施法一引，道声：“解”，开明背上长剑随之散作微尘。开明一撞之下，石山倒塌崩裂。叶若云只觉天地震动，重物落地之声不断，周遭灵气亦混乱不堪。心道，不可久留于此，思量再三，向着周围最强的妖气飞去。
卓雪正在寻她，见她向自己飞来，忙飞过去抱住她，在安全的地方落下。
“似乎是很难缠的对手？”叶若云问道。
“传说中的开明，好像也就那样了。”
开明摔在乱石之中。它背上的伤口失去长剑压制后，鲜血喷出。碎石之上，尽染其血。开明起身，向着卓雪冲来。其背虽伤，不减其速。其势甚疾，如风如电，雷云助阵，霜雪随行。
卓雪只来来得及将叶若云推开，下一刻便被开明撞飞。未及起身，开明已奔至他眼前一脚踩下，卓雪幻出单刀一挡，幻刃瞬间碎裂，卓雪借一挡之机翻身躲开。
冰锥伴随闪电自天穹落下，开明怒目圆睁，十八只眼睛都恶狠狠地瞪着卓雪。卓雪一路闪躲，闪电与冰锥虽未直接伤到他，但被其余力波及。
开明清啸一声，举掌击地。昆仑之清气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卓雪压来。无关五行生克，但凡修行过妖术皆可被昆仑清气压制。这种压制是绝对的，不容抗争。卓雪呛出一口血，他虽修行过仙家之术，但受昆仑清气影响，体内妖力胡乱涌动，打破了以往两种法术所形成的平衡，两种力量在他体力立刻转为相争之势，情况比普通妖物更危险。
卓雪已无力躲闪，被五根冰锥钉在地上。开明凝冰霜之力化为巨剑，就悬在卓雪头顶。卓雪抬头一看，好么，那剑横有一丈，纵有九丈，冒着森森寒气，雷电之力于其中暗暗涌动。分明是在模仿卓雪方才的招式，卓雪欲哭无泪，这玩意儿也太记仇了吧。
开明一声令下，长剑坠落。卓雪移动不得，若不施法求变，则了无生机。他修行两千年，初习妖术，后学仙术，心底总埋着些隐秘之事。值此生死之间，便顾不得雪山上的诸多避讳。卓雪双手结作五岳印，低声诵道：“万山宗主，九土威神……”
他话音未落，却见叶若云向着他飞来。她右手持剑横在前方，作剑诀往剑上一抹。剑锋锐利，剑刃沾血，叶若云低声急道：“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
白昼换作夜晚，天空中群星闪耀，流星从空中坠下，往开明身上砸来。开明悲啸，伏地不动。
是幻象，但确实隐有群星之灵。
空中巨剑登时失去灵力，只余冰壳。叶若云扑进卓雪怀里，卓雪回抱她。
卓雪余惊未定：“你又看不见，就这么往过飞啊，太胡来了......”
卓雪几乎抱了叶若云一路，叶若云很自然地靠在他肩上，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开明凝聚的冰剑之上忽然燃起火焰，寒冰化作冷水，将其下二人浇了一个透心凉。
叶若云干笑：“如果我说这火不是我放的，你信吗？”
开明属水，卓雪属金，金水二系转修火系都是千难万难。剩下的，就只有叶若云了，木系转修火系，十分地顺理成章啊。
“我想甩你一身水。”
叶若云吐吐舌头，她又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那里有团无源之灵气凝聚不动，不敢三七二十一一把火就烧了上去，谁能料到那里还有一坨实体的冰。
“但是我现在不想动。”卓雪屏气凝神，发现无法以一己之力将体内相冲的两种力量平息，“若云，我刚才受了点伤，我自己解决不了，我必须先回家一趟。”
“我又看不见，所以只能先跟你去你家？”叶若云道，这个理由至少逻辑上没毛病。
“嗯。”
“那走吧。”
不论前因后果，单是这种抱媳妇回家的感觉，卓雪就感到很幸福。
待他二人远去，窫窳显出身来，一个身着灰色锦缎的男子跟在他身旁。开明躺在地上，它身负重伤，气若游丝。
窫窳蹲下身，扶着它的头：“开明，你想轮回还是想活？”
开明努力睁开双眼，见是昆仑故人，安下心来，道：“活。”
穿着灰色锦缎的男子递给窫窳一个小陶瓶，窫窳接过，向着开明道：“这是不死药，你也了解，你可愿服下？”
开明应了一声，问道：“为什么帮我？”
“凡是与昆仑有关的，我都想帮一把。”
窫窳给他服下不死药，开明身上的伤口疾速愈合，窫窳未回头，问道：“上神，换得不死药的代价是什么？”
身后山风阵阵，无人应答。
窫窳回头，那人已经离去，所以说，不需要代价吗？
他又转过头，向着开明轻声道：“我不知道不死药会给你带来什么，但是你可以活下去了。以后就陪我守着昆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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